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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後送走邱家那邊的客人,邱燕竹洗漱完畢後,便拿了本書斜躺在榻上,看著坐在梳妝台前卸釵的紫蘇,輕聲道:「大表嫂,跟你說了些什麼?」
紫蘇將長長的頭髮拿根發繩隨便一束,起身走到床榻前,邱燕竹往邊上讓了讓,紫蘇爬了進去後,先拿了個花開富貴的大迎枕墊在身後,方看了邱燕竹,回道:「讓我去向那位陳七公子求個情,別追究表姑奶奶的錯」
原本閒閒躺著的邱燕竹聞言霍然坐起,手裡的書被他「啪」一聲給扔到了腳榻下,豁然側身,盯了紫蘇道:「她叫你去見陳季修?」
紫蘇點頭。
明明是氣惱之急,但邱燕竹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一張瓷白的臉漲得通紅,嘴唇哆嗦著,良久才喊了兩個字出來,「無恥!」
紫蘇再次點頭。
無恥嗎?當然無恥!
不論是候氏也好,還是荀慧娘,她們都將她,陶紫蘇,邱燕竹當成了什麼?她們手裡的提線木偶嗎?想怎麼玩便怎麼玩?是不是一定要弄出點人命,她們才知道什麼叫悔不當初?
「燕竹。」紫蘇眼見得邱燕竹怒氣難抑,由不得比往常越發的放柔了姿態,溫言細語道:「她們這樣做,你是不是很生氣?」
邱燕竹不滿的看了她,忿忿道:「當然生氣,難道你不生氣?」
「我不生氣。」紫蘇好整以暇的道,甚至為了配合她說的那句話是真的,她還對著邱燕竹翹了翹唇角,給了他一個淡淡恬恬的笑容。
「不生氣?」邱燕竹似是難以置信的看著紫蘇,半響,眉眼一垂,惱道:「可是我很生氣。」
紫蘇看了眼低眉垂眼,一臉郁色的邱燕竹一眼,想了想,輕聲道:「燕竹,有些話,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說,可是卻必須說」頓了頓,見邱燕竹抬眼看來,紫蘇笑了笑道:「如果你覺得我說錯了,又或者你覺得過份了,那你就當我沒說。行不行?」
邱燕竹點頭,「你說,我們是夫妻,本來就該有話便說。」
紫蘇笑了笑,想說,我們雖然是夫妻,可必竟那是你的家人!你或許再怨恨她們,再生她們的氣,但我卻是外人,有些事,我可以想,但卻不能說。
當下,略一沉吟,紫蘇便輕聲道:「我知道,舅母和大表嫂還有表姑奶奶她們都不喜歡我。」一邊說一邊悄然的打量邱燕竹的神色,眼見邱燕竹臉上的神色似乎僵了僵,紫蘇想了想,決定還是照著自己的想法往下說,於是,又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也知道。虧可以吃,但那得看是為什麼吃,吃的這個虧,對我有沒有好處!」
「你的意思是……」邱燕竹猶疑的看了紫蘇,試探的道:「你是不是想借這件事,教訓下她們,讓她們以後再不敢亂生心思。」
紫蘇笑了笑,「是也不是!」
「這話怎麼說?」
紫蘇目光認真的看了邱燕竹,「你從小是舅母養大的,人家常說生恩不如養恩大,如果你想讓我再忍忍,那我……」苦笑一聲,道:「那我便再忍忍也無防。」
「不!」邱燕竹猛的出聲打斷紫蘇的話,斬釘截鐵的道:「你不需要忍。」
紫蘇眉梢一揚,隱含期待的道:「你是說,你不介意我怎麼對付她們?」
邱燕竹點了點頭。
然,眉宇間卻是難以掩飾的傷感與無奈。
想來,他的心裡也還是難過的吧?
紫蘇歎了口氣,探手覆上他放在被子外的手,「你放心,我有分寸,只是教訓她們一下,讓她們再不敢輕易打我們的主意便是!」
「你打算怎麼做?」
紫蘇笑笑道:「你還記得海棠嗎?」
邱燕竹點頭,他當然記得,那可是自己第一回去青樓!
「其實當初在藥王廟,不僅是我遇上了陳季修,海棠也在場」
邱燕竹狐疑的看了紫蘇,海棠雖然在場,可人家陳季修看上的是你啊!再說了,就算你想找海棠幫忙出面,那海棠也只過是那陽指揮使的一房姬妾,你還指望陽指揮使會替一房姬妾出面,得罪當地大族不成?
紫蘇自邱燕竹的眉宇間看出了他的疑惑,當下吃吃一笑,輕聲道:「有句話你可能沒聽過,可,我卻是記得很清楚。」
「哦?」邱燕竹揚了揚眉,看向紫蘇道:「什麼話?」
「慟哭六軍皆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
邱燕竹虛掩的眼瞼便動了動,下一刻,他唇角一勾,抬了眼瞼看向紫蘇道:「我可真是撿到寶了,每跟你多相處一刻,便發現你多一分的好!」
紫蘇嗔了他一眼,輕聲道:「我也發現,你現在說好話,真是越來越順溜了。」
邱燕竹才要解釋,紫蘇已經擺了手,示意他別解釋了。
「這世上最大的仇不就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麼?」紫蘇笑吟吟的看了邱燕竹,「如果陳七公子色膽包天,敢公然調戲上官之妾,先別說這大官會怎麼處罰,便說這陳七公子的名聲是不是沒了?仕途是不是也無望了?」
邱燕竹點了點頭,只一瞬,他便明白了紫蘇打算怎麼做。
但,他卻還有他的擔心,邱燕竹看了紫蘇道:「海棠她能幫你?」
紫蘇默了一默。
邱燕竹見紫蘇不語,當下歎了口氣,輕聲道:「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吧!」
別的辦法?
紫蘇搖頭,別的辦法當然有,可是那都是無傷痛癢的法子。她既然要出手,就要出一次狠的,讓陳季修再想起她時,不是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笑,而是從骨子裡生起的驚懼和害怕!這樣,別說是陳季修,便是候氏和荀氏想要再動歪腦子時,也要好生掂量掂量!
「前些日子,梅先生那邊送了信過來,說是那邊有個婦科聖手,指不定能解海棠身上的藥。」紫蘇歪了頭對邱燕竹道:「寫封信給梅先生,讓他將人送過來吧。」
邱燕竹點了點頭,稍傾卻又道:「這樣的話,會不會讓她覺得你挾恩以報?萬一,海棠到時恨上了你怎麼辦?」
「我和她本來就是合作關係,說不上恩和仇。」略一沉吟了,接著說道:「這天下有沒有永遠的敵人我不知道,但朋友麼……」笑了笑,淡淡道:「有緣則聚,無緣則散吧!只望,到時是好聚好散。」
這樣說來,怕是心中已經拿定主意了!
再勸,也沒什麼結果。再說了,這些事也是因自己而起,邱燕竹一時間只覺得,自己當真是太沒用,便連這點事都處置不了!
這樣想,神色間便有了淡淡的黯然之色,人也變得鬱鬱寡歡起來。
紫蘇驚覺到他的變化,不由便笑道:「怎麼了?悶悶不樂的樣子。」
「沒什麼,就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了。」邱燕竹沉沉的歎了氣道:「嫁給我,別說好日子,還要你來操心這些糟心事,偏還是跟我最親的人搞出來的這些事。」話落,抬頭看了紫蘇,難過的道:「蘇蘇,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紫蘇原只不過是想弄清楚候氏等人在邱燕竹心裡的位置和份量,卻沒想過會讓邱燕竹有這樣內疚的心理產生,當下不由便有些哭笑不得,忖道:老話常說,找男人要睜大眼睛找,可過日子卻是要閉著眼睛過。
而人性的惡劣便在於,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她之於邱燕竹,或許曾經是他心口那粒時時令他揪痛的硃砂,又或許是他舉頭嚮往的那縷明月。只,那都是從前,眼下,歲月這把殺豬刀,會慢慢的挫盡溫情,撥開去霧,露出彼此曾經刻意掩藏的那些不美好!男人的自尊素來便是感情的劊子手。誰又能說,眼下的內疚不會是來日反目的導火索?
「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呢?」紫蘇笑吟吟的抬臉,手指拂過邱燕竹的額頭眉梢,定在他微張的嘴上,一遍遍的來回撫弄著,輕聲道:「我們這一生什麼都可以選擇,唯有出生卻是不能選擇的。所以,不要跟我說對不起,那不是你的錯。」
「蘇蘇……」
紫蘇搖了搖頭,示意邱燕竹待她把話說完。
邱燕竹便默然無語,等著她往下說。
紫蘇的手便撫上了邱燕竹的胸口,她身子微動,伏在邱燕竹肩頸上,柔聲道:「我是你的妻子,是要跟你生同衾,死同穴的人。那些好的,不好的,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我們要做的,便是好好的過我們的日子。」
「我知道的。」邱燕竹探手握住紫蘇的手,輕聲道:「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待你好的。」
「我知道。」紫蘇點了點頭。
話說到這,似乎再多說一句別的什麼,都是矯情。
兩人誰也不言語,就這樣彼此相靠。
良久。
便在紫蘇以為邱燕竹睡著時,她正待翻身離開他的胸前,卻驚覺一隻手正游移著進了她的內衣,握住了她胸前的豐盈。與此同時,耳邊一片溫熱,加之沉沉的呼氣聲。
「蘇蘇……」
紫蘇只覺得腦袋「翁」的一聲,下一刻,她便全身軟成了一灘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