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八月二十六這天。舒殢殩獍
因著紫蘇獨出心裁的造勢,整個夷洲城早就為這掩於深山綠水間的明月樓而所惑,還沒開張營業便有人乘車坐轎的前來打探,但一一被梅聖俞安排在明月樓的管事勸了回去。
好不容易到了八月二十六這天,又是海風送爽的天氣,先不說那似圓盤一樣懸於碧海瓊波之上的一彎明月,便是明月樓外那綿延十里的紅燈籠,早已使人猶疑身在夢中,沿著紅燈籠三步一盞掛起的紅燈籠,一步一步向前,待得走到明月樓時,尚未入內。
便到高高挑起的丈餘樓台之上,一著白衣輕紗的女子正翩翩舞起曼妙的舞姿,她的身側,八個身高如一同樣一襲白色衫衣的年輕女孩個個以白紗蒙面,站成一排,不時的將手裡提著的花籃裡的花抓起撒向中間的女子。
有海風輕送,高大的樹葉被吹的簌簌作響,月亮不知何時,從海面移了過來,透過亂舞的枝葉間將一縷淺白的銀霜照在中間起舞的女子身上。那一瞬,竟讓人有種,她要就此乘風離去的感覺。
「好美啊!」
「真美啊!」
眾人除了發出這樣的讚歎之聲,似是再不能發出別的話語。
明月樓東南方向的一間三層小樓內,紫蘇站於窗前,將這一切默然入眼,眼角眉梢都是擋不住的笑意。
「姑娘,」竹枝此刻只覺得她侍候的這個人哪裡是人,分明是神。言詞話語間較從前便越發多了幾分恭謹之態,「姑娘,老爺使了奴婢來話,稍後便要放煙花了,問姑娘可去前廳觀看?」
「不用了。」
紫蘇擺手,笑了道:「不必了,我在這看也是一樣的。」
「是。」竹枝退了下去,對身邊侍候的月兒道:「你去回老爺一聲,便說姑娘不過去了。」
「是,竹枝姐姐。」
這邊廂月兒跑了下去,紫蘇回頭對竹枝道:「我們去廚房看看吧,今天是第一天,不能出差錯。你再喊個人去囑咐春月一聲,那邊也不能出任何差錯。」
竹枝便點頭道:「秀蘭陪了姑娘去廚房,奴婢親自去趟春月那,稍後來廚房尋姑娘便。」
「好。」
紫蘇帶了秀蘭和雪香下樓,朝西北方向的廚房走去,竹枝則去了樓台之上,尋春月等人。
「姑娘來了。」
紫蘇才進了廚房,後廚曾在她手下受訓半月的廚子便便齊齊向她行禮。
「忙你們手裡的活吧,我就是來看看,可有什麼疏漏的。」
「是。」
眾人忙起手裡地活。
紫蘇先去案桌上看了那一排以海鮮為料新做出的新鮮壽司,就近喊了一個廚子上前,「仔細了,不要粘了灰,更不能粘了別的東西。」
「是,姑娘。」
這些海鮮壽司是隨同幾道開胃小菜一起要送上去的餐前小點,不說口味如何,便是這顏色搭配以及新奇的作法,便能博個頭彩!更何況這口味還是得了眾人讚不絕的!
「除去老爺請的那幾桌客人,餘下新來的客人,今天都不上這道壽司。」紫蘇對管廚房的大師傅說道:「還有,每天定量做,但一定要保證用料的新鮮。」
「是,姑娘。」
紫蘇隨手拿了一側放著的食譜,對大師傅道:「蒜蓉粉絲蒸扇貝,記得要粉絲一定要爽滑不能老也不能生。清蒸帝王蟹這道菜,要注意火候,不要蒸老了,將原有的鮮味給蒸沒了。皮皮蝦過油也不要太老……」
她每走到一處,都要說上幾句,廚房裡雖是忙得熱火朝天,但卻沒人不敢拿她的話當回事!他們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廚子,自入梅府後,償過紫蘇做出來的那一桌子菜後,自此都不敢跟人說他們是廚子!
這會子自是紫蘇說什麼,他們便聽什麼。手藝人,靠實力說話!紫蘇雖小,但那一手廚藝令他們心悅折服,自是以她馬首瞻!
溜完一圈,紫蘇覺得廚房應該沒什麼問題了,便打算去前面看看。正巧,竹枝也趕了回來。
「姑娘,老爺說若是這裡事了,讓您去聆月閣坐著,稍後他要為您引見個人。」
紫蘇點了點頭,帶了人往前院走去。
前院除去大堂,有二十個獨立的雅室,聆月閣是排在一等雅室的其中之一,即是在這,怕是引見的人很重要。
想著要見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官紳,又想著自己還要在這夷州呆五年,總是要趁此機會多結識些人,以備後需。
不由便回頭對竹枝道:「我這身衣裳如何?」
她今天穿的是一襲色暗紋小襖,下著一條同色襦裙,只裙邊卻是以大紅滾邊,裙角又以大紅絲繡繡著朵朵海棠花瓣,走動時,便似一片烏雲中飄起朵朵飛紅。
「很好看呢。」竹枝由衷的讚道,「姑娘這一身,即襯出了姑娘的氣勢,又使姑娘不失嬌俏。」
紫蘇點了點頭,待得進了聆月閣,交待了小廝一聲,她便打發了月兒和雪香去外面自個找地兒看煙花去,只留了竹枝和秀蘭在屋裡侍候。
沒坐多久,便聽到屋外響起梅聖俞的聲音,「你這般偷偷跑了出來,讓你爹知曉又少不了你一頓打。」
「梅叔,你這話就說錯了,我哪是偷偷跑出來的,我是光明正大的跑出來的。」
梅聖俞笑了笑,遂轉了話題,低聲叮囑道:「你等會看仔細了,若不是家中你謹哥他們已然成家,怎麼著也輪不到你小子頭上。」
另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便呵呵笑了幾聲,並不去接梅聖俞的話。
屋裡的紫蘇不由便失笑,敢情梅聖俞這是做介紹人呢!聽這口氣,來的這個人似乎就是從前他跟自己提起過的那個什麼侄子。只是關係這般好,怎的今日才引見?
紫蘇這裡還沒想個明白,那邊廂,門已經「吱嘎」一聲被推開,紫蘇連忙斂了思緒,站起身迎了上前,「梅先生……」她目光微微的撩過梅聖俞身側著一襲紫色華衫的少年,一眼,便怔在了原地。
「是你……」華衫少年霍然上前,一把攥了紫蘇,上上下下打量幾眼後,嘿嘿笑了道:「小丫頭,混得不錯啊!」
「你們認識?」頓了頓又道,「鶴玉,你怎麼會認識陶姑娘?」
沒錯,穿紫色華衫的少年便是當日的與紫蘇有數面之緣的蕭鶴玉。
蕭鶴玉聽得梅聖俞的問話後,笑了笑,鬆了攥著紫蘇的手,回道:「梅叔,這丫頭能耐著呢,小小年紀就敢販私鹽!」
販私鹽!那可是掉腦袋的事!梅聖俞只愣了那麼片刻的功夫,便反應過來,覺得這是紫蘇能幹出來的事。不由便笑了道:「她現如今可不用做那掉腦袋的事了,這明月樓她有二成的紅利可拿!」
蕭鶴玉聞言不由便抬頭看了紫蘇,眉目間過一抹促狹的神色,笑吟吟的道:「丫頭,可是真的?」
「真的又怎樣,假的又怎樣?」紫蘇惱怒的瞪了眼前這個故作老沉的小屁孩,想著,自己這麼個成年人被他個小屁孩喊丫頭,說出去真要笑死個人。
「真的有真的打算,假的便有假的打算。」蕭鶴玉又上上下下打量了紫蘇一番,稍傾點頭道:「不錯,果真是人要衣裝馬要鞍,這麼一打扮,是有點人模狗樣了!」
尼瑪,你才人模狗樣,你全家都人模狗樣!
紫蘇白了蕭鶴玉一眼,正要回頭去問梅聖俞,前院的煙花何時放,門外響起小廝的聲音。
「老爺,外院的煙花都準備好,小的們還在等老爺過去指示。」
梅聖俞便連忙站了起來,對蕭鶴玉和紫蘇道:「你們即是舊識,那你們便坐著聊,我稍後再來。」
「先生去吧,我這沒事。」紫蘇起身送梅聖俞到門口。
待得梅聖俞走了,紫蘇才回頭,便撞上蕭鶴玉似笑非笑的眸子裡。
「你想幹什麼?」她挑了眉頭沒好氣的看了蕭鶴玉。
「我能幹什麼?」蕭鶴玉學著她挑了挑眉頭,「我就是來打秋風,打的也是梅叔的,當然不是你的。不過……」他頓了頓,越發笑得算計的看了紫蘇,卻是不再言語。
紫蘇被她那目光看得渾身像是有毛毛蟲爬一樣,不由便抖了抖,冷聲道:「怎麼看人呢,再這樣看人,小心我把你眼珠子給挖了。」
「這麼凶幹什麼!」蕭鶴玉瞪了紫蘇,「人都說女大十八變,你怎麼越變越潑悍了,往後怎麼嫁得出去?」
紫蘇抬頭望天,她就奇怪了,為什麼自己對誰都能平心靜氣的,怎的遇上這麼個小屁孩就心浮氣燥了!不行,這樣不行。她暗暗的深吸了口氣,斂下心頭的浮燥,正要開口說點別的。
不防,蕭鶴卻忽的嘿嘿一笑,搖頭晃腦的道:「不過,你也別著急,更別傷心,你就算是嫁不出去,總可以招上門女婿的!」
「蕭鶴玉!」
「嗯,瞧你這樣,似是看上我了。」蕭鶴玉摸了下巴,抬頭看著氣得兩眼冒火的紫蘇道:「我上門有點難,不過如果你把這明月利的二成紅利當娉禮,我可以試著說服我爹,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