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的模樣越來越清晰,江元白一驚:「你……是程道友?」
知道他原本叫江元白的人不少,但會喊他江道友的人,卻少之又少。
靈玉微微一笑:「江道友,又或者,應該稱呼你為邱少主?」
江元白很快鎮定下來,淡然道:「那麼,程道友呢?程真人?」
當年在大夢澤,靈玉用的是程君影這個名字,不過,她並沒有改變形貌,再加上修為手段,有心人很容易打聽到她的真實身份。
近兩百年來,程靈玉這個名字在陵蒼大名鼎鼎,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沒想到阻攔自己的人居然是靈玉,江元白暗暗警惕:「在此處相逢,程道友所為何來?」
靈玉瞟了他左袖一眼,笑道:「江道友,如果我是你,就不會輕舉妄動,在一名元後修士面前——哦,不對,是兩名元後修士面前,搞這種小動作毫無意義。」
江元白一向表現得和氣親切的臉龐微微漲紅。當年被靈玉半路劫下好處,他雖然心中不忿,但並不覺得自己輸給靈玉多少。
他有大機緣在身,結丹中期和結丹圓滿,在他眼中不過幾十年的差距,沒什麼大不了的。說不定,等他結丹圓滿,靈玉還遲遲尋不到結嬰機緣呢!
沒想到,他從寒鴉山回陽川湖,閉了一次關出來,就聽說了五子湖各世家被人玩了的消息,而那場鬧劇的中心,赫然就是那位程道友。
他是何等人物?當即發現,自己判斷有誤,隨後派人到陵蒼打聽……
太白宗程靈玉,這個名字真是如雷貫耳啊!
之後的百餘年,江元白為了爭奪少主之位,殫精竭慮,顧不上陵蒼那邊。但。他時時關注陵蒼的消息,知道她一路突飛猛進,中期、後期……
邱家絕少人知道,那次蓮台之會。他也去看了。那時,他還卡在元嬰初期頂峰。
江元白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震撼,驚訝,但更多的是不服。
他心裡還憋著一口氣,想要有朝一日報了當年奪寶之仇,怎麼對方反而走在了他的前面?
可他不得不承認,在修煉上,他真的不如靈玉。
身負天命?這種說法,讓江元白更是不忿。他輸了什麼?資質?智慧?機緣?如果沒有這個莫名其妙的天命,他相信,自己一定不會比程靈玉差的!
可是,他再不服,事實就是事實。他還在中期,晉階後期也許還要百餘年,對方卻已經後期多年,即將邁向化神。
江元白承認,自己是個記仇的人,從小到大,但凡冒犯過他的人。等到自己有了足夠的力量,都會一一報復。惟有這一樁,他牢記於心,卻始終找不到機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所以,在看到靈玉的一瞬間。他就認出來了。
偏偏,靈玉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這種盛氣凌人可是他後來最喜歡做的事!
江元白將自己的不快隱藏起來,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在下不過求個自保罷了。程道友。一別多年,能在此處相逢,真是太巧合了。」江元白神情和煦地笑道,好像雙方是多年不見的好友似的。
靈玉輕笑一聲:「江道友,這可不是什麼巧合。實不相瞞,從寧安城開始,我們就跟著你了。」
江元白一怔,臉色數變,脫口而出:「這不可能!」
靈玉淡淡道:「你們一位元後都沒有,跟蹤你們很難麼?」
江元白沒說話,可靈玉敏銳地發現,他的表情似乎有點不自然,好像他真的認定不可能似的。
奇怪,就算江元白有秘寶在身,這種事情,怎麼能這麼篤定呢?
江元白很快冷靜下來,一派溫和地道:「既然程道友跟了我們許久,此時現身,想必已有打算,不如,說來聽聽?」
「好說!」靈玉撫掌道,「把你得到的那個東西交出來,便可自行離去。」
江元白神情微微一動,笑道:「程道友,這有些強人所難了吧?你們既然跟了一路,就該知道為了此物,在下請了數位幫手,你們就這麼奪走,未免……」
「未免如何?」靈玉笑吟吟地望著他,「欺人太甚?真是不巧,我就喜歡欺人太甚,誰叫你是中期,而我卻是後期呢?」
這簡直是……小人得志!
江元白深呼吸,及時壓下自己的怒火。他已經多年沒有嘗過這般滋味,自從他踏著屍山血海成為邱家少主,再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出這些話,甚至連一個輕蔑的眼神都不敢有。那些曾經欺壓他、輕視他的人,都成了他的墊腳石!
江元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要忍受這種情形,但此刻他只能忍受。
「程道友,」江元白說,「今日落在你手裡,我無話可說。不過,此物對我頗為重要,還請你網開一面。我邱家秘寶無數,只要你願意離開,我願以全副身家相酬!」
每說出一個字,江元白都感覺到心尖在滴血。今日之仇,他牢記在心,只要能夠全身而退,早晚有一日,誓雪此恨!
靈玉卻不為所動,她搖頭笑道:「江道友,你還是沒明白啊!以我程靈玉今日的身份地位,你的身家我豈會看得上眼?跟蹤你是我心情好,攔截你是我心情不好,你若順了我的心意,今日事今日畢,就此罷休。可你若不順我的心意……」她笑得越發燦爛,週身殺意卻更加明顯。
囂張、自大、狂妄、跋扈!江元白恨不得把所有同類詞全都用到靈玉的身上!這小人得志的模樣,看得他咬碎剛牙,不由想起自己還落魄時,那些輕視的嘴臉。
同時,他心裡也暗暗慶幸,還好她這麼自大,叫他賠上自己全副身家,實在心有不甘。
「程道友,」江元白試圖用其他東西打動她。「即便你是元後修士,又有太白宗為後盾,但我邱家也不是無名無姓的小家族,你如此做法。就不怕給太白宗帶來麻煩?你可是身負天命之人,早晚有一天要離開滄溟界,到那個時候……」
「待我身後,哪管洪水滔天?」靈玉打斷他的話,那笑得痞痞的模樣,怎麼看怎麼可惡!「江道友,我勸你還是識相一些,不要再掙扎了。痛快交出來,乾脆走人,說不定以後還有報仇的機會。要是一直不交……呵。我殺人專滅元嬰,多你一個,也不算多。」
江元白臉上的笑,終於收了起來。此時此刻,他十分清楚。自己絕對不可能憑借言語,逃過此劫了。可要是動手的話……
眼前的靈玉暫且不提,身後還有個一直沉默的徐逆。那位話不多,卻是個狠角色。江元白心裡更忌憚徐逆,因為他相信一句話,會咬人的狗不叫。
「好。」江元白說,「還望程道友遵守諾言。拿了東西,不再為難在下。」
要求得到滿足,靈玉得意洋洋,她滿不在乎地揮揮手:「放心好了,你的財我都不想劫,何況你的色。」
「……」江元白在心中暗暗地詛咒。這種女人,怎麼還會有人看得上?女人的動人之處,就在於她們的安靜柔順,那個誰眼睛瞎了嗎?
那個誰眼睛當然沒瞎,而且正盯著他。指不定什麼時候,那要人命的劍氣就出手了。
江元白將手伸進乾坤袋,緩緩取出一物:「程道友,接好了!」
一塊幽光閃爍之物被拋了出來。
靈玉伸手去接。
江元白眼中突然閃過利芒,似有黑焰跳動。他掐了個指訣,突然整個人化為黑煙。
「轟——」一聲巨響,同時,身後劍氣呼嘯而來。
江元白心中冷笑一聲。像這種囂張跋扈的人,往往疏忽大意,元後?哼!真是白瞎了她身上的天命,若是給自己的話……
剛剛想到一半,突然感到一陣劇痛,江元白不由慘叫出聲:「啊——」
靈玉笑瞇瞇地站在他前方,白衣仍然如雪,頭髮絲毫不亂,根本沒有他預想中的狼狽。
這不可能,剛才那是他的保命絕招,就算是元後修士,一擊得手,也要遭到重創!她到底是怎麼逃過的?
一個雲篆飛了出來,帶著淡淡的金光,籠罩在江元白身上,令他剛剛虛化的身體逐漸凝實。
他的胸口,鮮血直流,就在剛才,徐逆劍氣飛去,正好穿透他的前胸。
「這不可能……」江元白喃喃道,鮮血從嘴角流下。
「為何不可能?」靈玉笑道,「你真以為我會自大到對你沒有任何防範?邱白,你到底怎麼當上邱家少主的?」
這一次,她喚的是邱白。明明聲音平和,可江元白就是聽出了嘲諷的意味。
「教你一個乖,」靈玉一指彈出,雲篆緩緩轉動起來,無形的壓力向江元白擠壓過去,「元後修士,沒你想的那麼沒用,想玩陰謀詭計,最起碼要有差不多的實力才行。」
說著,她眼中流露出真真切切的輕蔑:「你,太弱了!」
江元白只覺得怒火充斥著胸膛,幾欲將自己焚燬。煎熬中,他勉強保留住理智,冷靜地思考著。
那塊天魔石,不可以落於他們之手,不然,會激怒那位前輩的。他今日擁有的一切,都是從那個機緣開始的,就算他拋棄性命也不能……
「啊——」江元白突然仰天大叫,身上騰出一縷一縷的黑煙。
靈玉看向徐逆,兩人都很意外。這氣息,怎麼這麼詭異,他不是個道修麼?
「快阻止他!」徐逆突然道。
可是,來不及了,一道龐大的力量從江元白身上浮現,反彈向雲篆。
靈玉被震退,一時間竟被他掙脫,隨後,江元白以不可思議的力量飛速遁離。
徐逆一言不發,紫氣驟然發動,爆開驚人的速度,一劍斬落在江元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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