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逆這一去,就去了數月。
靈玉倒不擔心,每天吃好睡好,沒事泡泡溫泉,跟師父大人聊天打屁。
師祖最近沒那麼閒,他新近得某道上古靈符,正在研究符。
當然,靈玉也不是完全沒有事情做。大衍城得的雲篆,需要細細摸索,宗門外埋下的暗線,時常問一問,還有紫霄劍派那邊,也要看顧一下。
她倒是挺閒的,只管發號施令,就是徐月每天忙忙碌碌。
另外,陸盈風閉關結嬰了。四百歲出頭,她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就算一次結嬰成功,也稱不上天才了。
她自己倒是不在意,蹉跎過百年,她明白自己不需要別人肯定。
靈玉和蔚無怏正在閒聊,忽然各自收到了傳訊符。
兩人接過傳訊符,都是一愣。
默然片刻,蔚無怏起身:「走吧。」
靈玉點點頭,跟在蔚無怏身後,無聲地出了洞府。
蒼華真人也出來了,祖孫三人,默默地駕起遁光,直飛擎岳峰。
擎岳峰洞府外,跪了一地。最前頭是斷岳真人的真傳弟子,然後是入室弟子,再是記名弟子……
擎岳峰一脈,都是斷岳的徒子徒孫。如今這個時候,他們跪在斷岳的洞府外,低著頭,身上瀰漫著悲傷。
有幾位與斷岳真人感情深厚的,甚至痛哭失聲。
今日,就是斷岳真人的坐化之期。
靈玉祖孫三人到達之後,直接進了洞府。
斷岳真人盤坐在石床上,面色平靜。
已經有好幾位元嬰修士到了,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錢家樂跪在斷岳真人面前,聽著斷岳真人緩慢地說著遺言:「……你是我門下最優秀的弟子,將來就由你繼承衣缽。善待你的師兄師姐,他們雖然不及你出眾。也許一輩子也結不成元嬰,但卻是擎岳峰的根基所在。」
「是。」錢家樂哽咽著,抬起頭,眼睛裡閃動著淚光。「眾位師叔在此見證,徒兒一定遵照師父之命行事。」
斷岳真人露出微笑,看向端木澄:「阿澄,按照門規,元嬰修士的私產,一半歸入宗門,一半自行處置。我這裡已經列好了處置之法,等我去了,就交給你執行。」
端木澄低頭,恭聲應道:「是。師伯請放心。」
接過斷岳真人遞來的玉簡,端木澄手指微抖。斷岳真人坐化,就該輪到他的師父楊棲真和前任掌門顧真人了。想到師父說,自己壽元不足百年,端木澄抑制不住內心的悲意。
仙路未能走到盡頭。仍然要面對這種生死離別。
斷岳真人笑著,對錢家樂道:「把你的師兄師姐叫起來吧。」
「是。」錢家樂擦去眼淚,直起身,走出洞府。
不多時,斷岳真人一干弟子魚貫而入,在他面前一一跪了下來。
不管是真是假,每個人都面帶哀容。
斷岳真人反倒是笑著的。他修煉多年,心境豁達,死生之事,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都別哭了,為師今日坐化,早入輪迴。說不定下一世還能踏上仙路,甚至取得比今生更高的成就,有什麼好哭的?」
聽他這麼說,斷岳真人的弟子們紛紛擦去眼淚,強忍悲傷。
「為師今日就會去了。臨去之前,有些事要囑咐你們……」
斷岳真人慢慢地將遺言交代完,末了道:「我去之後,擎岳峰就交給家樂了,你們莫要心懷不滿,他年紀雖小,卻修為最高,將來擎岳峰發揚光大,還要靠他。」
越秀忍著淚意,說道:「師父放心,這些道理我們都懂,以後一定會敬重錢師弟,助他打理擎岳峰。」
「你們明白就好,擎岳峰的將來,還需要你們師兄弟齊心攜手。」看到幾名弟子面有異色,似乎想問什麼,斷岳真人慢慢說道,「為師的後事,已經安排好了,待為師去後,自有掌門為你們作主。」
說完這句,斷岳真人長歎一聲,目光帶著眷戀,緩緩掃視過洞府裡一個個同門、弟子。
顯宣真人面露不忍,轉開了頭。
顯化真人、楊真人、顧真人沉默不語。
斷岳真人動了動嘴角,似乎想說「再會」之類的話,最終卻什麼也沒說,閉上了眼睛。
一刻鐘後,顯化真人輕聲道:「斷岳師兄……已經去了……」
他最後留給這個世界的,只是那一聲長歎。
洞府內,悲聲大作。
這是靈玉第一次親身經歷修士坐化的情景,這種悲傷的氛圍,並不比凡間的生死離別輕鬆。
她走到錢家樂面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除此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走出斷岳真人的洞府,沉重的鐘聲響了起來,傳遍整個太白宗。
聽到這鐘聲,跪在洞府外的擎岳峰弟子伏地大哭。
修仙之人,沒有俗世那麼多的規矩。當日,斷岳真人的遺體便移到了歸息谷。
這裡是太白宗修士的安息之地,無論煉氣還是元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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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在門派坐化,最終都會葬身於此。
沒有墳頭,也不必立碑,肉身不過一具臭皮囊,赤條條來去,何必牽掛。
可擎岳峰悲傷的氛圍,卻持續了月餘,才慢慢地散去。
靈玉坐在天池峰最高的那塊岩石頭,望著高遠的天空、寬闊的大地。
太白宗依然如往昔一般,並沒有因為一個人的辭世,而有什麼改變。
她轉過目光,看著另外幾座高峰。
斷岳真人的坐化,只是一個開始。近兩百年內,太白宗的老一輩修士,都將坐化。
看著顯化真人、顯宣真人、楊真人、顧真人等一干熟悉的長輩,都將辭世,靈玉心裡瀰漫著揮之不去的傷感。
這幾位都坐化了,就該輪到她的師祖蒼華真人了。
這些年來,蒼華真人運道不佳,沒能突破後期,已經過了一千兩百歲的他。再次晉階的希望已經很小了。
靈玉很低落,她可以幫師祖找到續命之法,卻沒有辦法讓他在仙路上更進一步。就像她曾經對徐逆說的那樣,不管修為多高。實力多強,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有人拾級而上,踏入峰頂。
她聽到袁冬兒的聲音:「……徐劍君。」
靈玉轉過頭,溫泉的霧氣中,徐逆的身影漸漸清晰。
「你怎麼進來的?」靈玉微愕,雖然勸服了師父,可蔚無怏當初下過禁令,應該沒有弟子敢違反才是。
徐逆笑了笑:「端木澄讓我進來的。」
「……」靈玉失笑,看著他騰身而起,在自己身邊坐下。
師父鬧脾氣。端木澄可不會跟著鬧脾氣。眼看著蔚無怏氣消了,端木澄怎麼可能還會任由弟子把他攔在門外呢?
「怎麼去了這麼久?」靈玉往身後一靠,繼續看著蒼茫大地。
「有點小麻煩。」徐逆說。
「沒找到藥?」這麼說著,靈玉卻一點也不緊張。
「……藥王說,七葉鳳尾花還沒成熟。短期內制不出復靈丹。不過,她這些年研習藥理,找到了一個修復丹田更好的方法。」
「什麼?」
「還記得你當初在星羅海見到的小菩提樹嗎?」
靈玉懷疑地道:「藥王該不會說,用小菩提樹的果實吸收別人的修為吧?」星羅海第一修士可就是這麼掛的……
徐逆笑,理了理她散出來的髮絲:「你就算不相信藥王,也該相信我才是。這種不靠譜的方法,我會給你用嗎?」
「可是……」靈玉對小菩提果很牴觸。實在是當初被噁心到了。
徐逆摸出五枚果核一般的東西,說:「這是從小菩提樹上剝離出來的種子,藥王摸索了幾十年,才找到了用法。」
靈玉接過這些微泛綠光的果核,仔細地感應其中的力量:「你的意思是說,這些東西。不會像小菩提果一樣,吸人修為,變成假的內丹?」
「不會。」徐逆肯定地說,「藥王前輩已經在活人身上試過了,所以才會讓我帶回來。」
靈玉點點頭。無論藥王的人品。還是徐逆的行事,都是值得信賴的,一定是確保萬無一失,才會將這些種子帶回來。
「這要怎麼用?」
徐逆道:「這些種子,已經被藥王用秘法化去了邪念,可以安全無虞地種在修士身上。但不是所有修士都可以種。第一,宿主必須是純正的木靈體。第二,修習的也是木屬性功法。第三,宿主丹田要比一般人寬闊,才能容納這些種子。如此,細心培養幾十年,等到宿主結丹之時,體內就會另外結出一枚丹果。將這枚丹果取出,就能修復你的丹田了。」
靈玉若有所思:「對宿主不會有害嗎?」
「會損失一部分修為。」徐逆頓了頓,說道,「你不必忌諱,挑選合適的弟子,再跟他們說清楚利害,自然會有人願意。要知道,只要答應幫你種藥,你就會盡力幫他們結丹。這可是低階弟子求都求不來的機緣。」
靈玉明白。她想了想,又問:「你求了五枚種子,是不是結成丹果的成功率不高?」
徐逆搖頭:「藥王說,基本每一顆種子,都能結成丹果,只是有大有小。你的傷可能需要兩三枚的丹果,才能修復。剩下的兩枚,如果能夠結成,你就服用了。為了丹果的成功率,你最好不要挑選築基後期的弟子,這麼一來,最少需要五十年時間。浪費這麼長時間,丹果好歹能夠彌補一些……」
原來他考慮得這麼周到……
靈玉發了一會兒呆,說:「你是不是答應了藥王什麼條件?不然,怎麼求取得到這樣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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