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樹內,傳來「咚咚」的腳步聲。這些大妖小妖,大概是被黑暗和寂靜折磨得狠了,走路時就喜歡重重地腳踏地。
所以,他們一有動靜,靈玉就知道了。
因為她的到來,這些困在生死樹內的妖修們燃起了求生的希望,多多少少恢復了正常,沒有之前那麼瘋癲了。
現在,這些小妖們正在雲章的帶領下,到處搜尋生死樹內的果實。
若是尋常情況下,雲章這樣的大妖,根本不會理會這些修為尋常的小妖們。不過,在生死樹內,他不跟小妖們來往,那就只能跟鬼修們聊天了。反正靈玉是不會理他的,她事情多得很,修煉、研究陣法,一刻不得放鬆。
儘管現在出去都成了難題,但靈玉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目標。
努力修煉,打敗昭明。如果到那個時候,徐逆也沒有回來,她就下溟淵去找他。
這些,都要實力做為後盾。
有事情忙碌,哪怕被困在生死樹裡,日子也沒那麼難過。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修為精進,陣法造詣也飛速地提高著……
天阿王庭的洞府之內,方心妍盤坐於地,她的對面,是一身黑衣的元後妖修槿。
兩妖之間,一顆生機盎然的珠子懸浮著,由槿控制,慢慢地從方心妍體內吸收出黑色的溟淵之氣。
許久,槿的額上滾落汗珠,她一合掌,將珠子收回體內。
方心妍睜開眼睛,看到臉色微黑搖搖欲墜的槿,忙上前扶住:「前輩!」
槿沒有答話,她仍然盤膝而坐,綠光在她體內緩緩流動,慢慢化解她吸收進體內的溟淵之氣。
許久,槿臉上的黑色終於慢慢褪去,睜開眼睛。
方心妍長出口氣。坐回去:「前輩,您這次吸收的毒素有點多,下一次我們推遲吧。」
槿雖然臉色難看,目光卻仍然犀利,她盯著方心妍,說道:「少主,我願意幫你,只是不想後輩困死在滄溟界。你不必在我面前展露王者慈心,你表現得再溫情,我也不會像檀一樣臣服於你。」
聽了這麼不客氣的話。方心妍只是目光閃了閃。並沒有尷尬或者氣惱。她道:「這只是受助者的應盡之義。不管槿前輩怎麼想,晚輩都會這麼說。」
槿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終於收回目光:「好,既然你說了。那下一次推遲一個月吧。」
方心妍平靜應道:「好。前輩好好休息,晚輩先出去了。」
看著她轉身即將離開,槿突然出聲喚道:「等等。」
方心妍停住:「前輩還有什麼吩咐?」
槿問:「你還要去生死樹?」
方心妍怔了怔,低聲應道:「是。」
槿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將你的毒素吸走之時,會把自身的真元填補進你的經脈,這道真元,你要是好好消化,對修為大有助益。你用來磨解生死樹的樹皮,是不是太浪費了?」
過了好一會兒,方心妍才答道:「多謝前輩關心,晚輩只是覺得應該這麼做而已。」
槿看著她的目光漸漸柔軟,最後道:「好。但願你以後也會記得今日的選擇。」
方心妍從洞府出來,檀迎了上去。
「主上。」
方心妍說:「走吧,去生死樹。」
這句話在意料之中,檀沒說什麼,該說的他早就在過去幾十年間說過了。
那位槿前輩體質特殊,溟淵之氣對她來說亦可化解。本來,這位槿前輩出了名的事不關己,一直閉門索居,不與外界來往。當年四位元後修士壞了繼任大典,引出了槿前輩,他們才求得她幫忙。
不過,方心妍體內的溟淵之氣,是天生就有的,並不容易化解。她的本體長於生死樹,與其一般,感染了溟淵之氣。只是因為她天生靈體,才能將溟淵之氣壓制在本體之中。
多年來,方心妍修為飛快進步的同時,也要壓制溟淵之氣,辛苦至極。
就算槿答應幫她化解溟淵之氣,也不是一時能做到的,若是一次吸收太多,她也會化解不及,活活被溟淵之氣毒死——方心妍能夠不受溟淵之氣影響,還是因為她天生靈體的緣故。
剛開始,他們以為解決這件事要十幾年,不料一次一次下來,發現所需時間遠遠超過他們的預計。
十幾年?現在已經過去四十多年,也不過化解了一半有餘。
這點時間,對妖修來說並不算長,無論是方心妍還是槿,都不在意。
但是,檀卻很在意。
因為,每次槿吸完毒素,方心妍就會藉著她的力量,試圖打破生死樹。
其實,方心妍並沒有對參商說真話,生死樹是她的母體,她確實能跟生死樹溝通。只不過,生死樹並沒有意識,所謂的溝通,也不過是雙方靈氣互相呼應而已。她不說,只是不想讓參商利用。
她願意救靈玉,只是出於她自己的決定,並不想在這件事上與參商角力。
看著方心妍喚出內丹,施展術法,檀眉頭緊皺。
如果不是每次都來生死樹,主上的修為肯定精進更多。聽說大荒少主已經閉關突破了,以天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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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天資,應該很快就會成為中期妖修,到那個時候,主上對上他可就沒有修為優勢了……
將一套陣法拆解完畢,靈玉長出一口氣。
不知不覺,她將廣陵真人留下的陣法典籍全部吃透了,就連師祖的獨門秘技,也瞭如指掌。
在此之前,靈玉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精通雜學,煉丹煉器陣法符術無一不會。
符術她本就擅長,煉丹和煉器跟著師祖學了基礎,來了東溟後大有長進,現在勉強襯得上修為了。本來以為,陣法她是怎麼也不會去學的,那些陰陽數術,每次都能看到睡著。沒想到,連老天都逼著她去學,被關在生死樹裡。暗無天日,不學會就出不去,除了學,她還能怎麼辦?
靈玉很自豪。連師祖給的獨門秘技都學會了,她現在的陣法水準,就算拿到西溟去,也算是一流了。
就連修為,有生死樹果實可以吃的情況下,沒有一天停止進步。
可見天分什麼的,很多時候是逼出來的……
靈玉調息了一會兒。敲了敲樹壁。問:「難友。你還記得時間嗎?」
那頭很快回答了。
靈玉數了數,咋舌:「原來已經四十七年了?真是沒想到……」
四十七年困在同一個地方,對靈玉來說,是從來沒有過的經歷。她原以為。困在生死樹的日子肯定很難熬,沒想到不知不覺過了四十七年。
這四十七年,她除了研習陣法就是修煉,忙得顧不上寂寞,一點也沒覺得日子難熬。
當然,這位難友的陪伴,寬慰了她不少。
說到這位不知名的難友,靈玉困惑不已。
初時,她故意提及自己的事情。試探那位反應,也好猜測他的身份。可他卻一直沒有回應,無論她說什麼,都只是默默地聽著。
靈玉想,他真的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吧?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多想。若是有朝一日從生死樹出去,他願意見就見上一面,不願意見就算了。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靈玉的語氣得意洋洋,「我已經把幾本陣書都學透了,可以設計符陣了!」
那頭沒有想像中的歡喜雀躍,反而過了很久,才敲了一聲,表示應答。
靈玉奇道:「怎麼,你不高興嗎?」
那頭沒有聲音。
靈玉吃驚地道:「完蛋了,你該不會跟那些小妖一樣,關太久瘋瘋癲癲了吧?」沒等那頭回答,她便笑道,「開玩笑的,別介意。」
不管那邊的人有沒有聽著,靈玉自顧自道:「我現在就開始設計符陣,也許半年後我們就可以出去了——你放心,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到時候一定把這裡打通了。」
很久後,樹壁響了一聲。
靈玉便笑:「你這人也真是奇怪,陵蒼元嬰散修就那麼多,等我回去一打聽,還不就知道你是誰了?何必不說呢!」
意料之中的安靜。
「喂,你……能夠出去的話,你願不願意見我?」
仍然沒有回答。
黑暗寂靜中,靈玉對著樹壁,也沉默了。她好像突然被一種叫做傷感的情緒擊中,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這樣呢?為什麼覺得他的無聲如此地悲傷?
不知道過了多久,重重的腳步聲響起,拉回了靈玉的思緒。
「程道友!」雲章一邊跑一邊喊,「有情況!」
傷感的氛圍一掃而空,靈玉回過身,沒好氣地問:「什麼情況?」
雲章跑到她的面前,語帶急切:「外面,外面好像有妖修在砍生死樹!」
靈玉一怔,狂喜湧上心頭。
生死樹的樹皮堅韌無比,外面的聲音根本透不進來,雲章這麼說,是不是代表著某個地方已經鬆動了?
「走!」她二話不說,往雲章的來路跑去,「在哪裡?」
「就在我說樹皮有點薄弱的地方!」
急步奔跑,不多時,靈玉來到那個地方。周圍仍然一片漆黑,沒有任何聲音。
靈玉聽了一會兒,一把揪住雲章:「你說的妖修呢?」
雲章急道:「剛才有的,我聽見了!」
靈玉放開他,貼到樹皮上。
沒有聲音,沒有妖修在砍生死樹。難道雲章聽錯了嗎?
靈玉不甘心,繼續趴著。
聽著聽著,她的心跳越來越快。
確實沒有妖修在砍生死樹,但是,她聽到了海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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