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廢棄的村落,長年的戰火之下,茅屋草房都已經傾塌,只留下一片斷牆殘瓦。沒有人煙,沒有活物,只有夕陽西下的時候,偶有幾隻烏鴉飛過,傳來幾聲鴉叫,顯得越發淒涼。
妖修入侵之後,這一幕在臨海很常見,無數人拖家帶口,被遷移至內地,大量村莊、城鎮被荒廢,哪怕是昔日金碧輝煌的王城,也逃不過毀滅的命運,成為廢墟。
兩名妖修在荒村裡遊蕩。
自從二十年前,臨海戰場關閉,這裡就變成了築基妖修歷練、覓食的地方。
奇特的是,臨海防線以西,各大宗門始終沒有打開禁制,彷彿當年因變故而留在臨海的修士,都被放棄了。
這兩名妖修,都擁有不錯的血統,僅僅築基,就已經化出了人形,除了一個頭上長角,一個皮膚留有白色鱗片,幾乎跟人類沒什麼差別。
「金角兄,為什麼我們不跟他們去獵人,跑這裡來做什麼?」皮膚鱗片未退的妖修問,他走起路來模樣怪異,腳步始終拖著,好似蛇一般扭動。
長角的妖修說:「銀蜥老弟,你覺得,我們跟著去獵人,能有什麼收穫?」
這個問題讓妖修銀蜥躊躇了:「這個……總能分到點東西吧?」
金角道:「算了吧,活到現在的人類,哪個不是奸詐狡猾,實力強悍?能不能有收穫另說,黃羆帶上我們,肯定會讓我們去頭陣,自己撈好處的,就怕我們白白送命。」
「……這麼說也有道理。」想到黃羆,銀蜥不禁打個寒顫。這個傢伙實在太兇惡,雖然同是築基期,但實力比他們高得多,仗著血統高貴。沒少壓搾他們。聽說上次有個傢伙,不肯聽黃羆的話,結果被黃羆弄去先鋒隊,沒兩個月,獵人不成反被獵,一身皮被扒個乾淨。
銀蜥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鱗片。人都不是好東西。都說妖吃人,其實,修煉到這個程度的妖修,人的身體對他們沒什麼作用了。人是最適合修煉的種族,身體卻遠遠及不上妖修。他們真正厲害的地方是擅於凝固精元,吸收靈氣,所以。人的金丹、元嬰對妖修來說是大補,至於身體,搭頭都不算。
反倒是人,總說妖修一身都是寶,被他們抓到,少不得扒皮拆骨,從內丹到皮肉,被肢解個一乾二淨。銀蜥想到自己一身皮被扒下。然後製成乾坤袋什麼的,就覺得一陣發寒。
「所以,我們趁著黃羆在附近。找找有沒有落單的,指不定能搶到些什麼。」金角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不錯。黃羆在的地方,那些人類修士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了。他們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就算空手而歸,也比被黃羆壓搾的好。
「可是,這種地方,還有人嗎?」銀蜥很懷疑,廢城佔地廣,能躲的地方多,說不定能翻出幾個人類,這種小村落……
金角不耐煩地道:「你是不是覺得跟著黃羆更有前途?」
銀蜥連忙搖頭。雖然他的血統也挺高貴的,可智慧比起金角,那是遠遠不如。
金角緩了語氣,跟他解釋:「銀蜥老弟,那些比較容易找著人類的地方,一則去的妖多,二則他們人也多,咱們兩個就算能找到,只怕也打不過,到時候,白白送了性命。」
銀蜥恍然大悟,一臉佩服:「還是金角兄想得周到。」
他話音剛落,腳下一絆,金角在自己手背上一拉,一條細細的皮鞭帶著霹靂之聲「啪」地打了出去。
「有人!」
只見荒村角落,兩幢廢屋之間,暗藏著一個隱秘的陣法,銀蜥那一腳跨出去,角落裡原來灰色不顯眼的靈符閃過一道光,向銀蜥擊去。金角這一鞭,將那道光擊個正著。
「什麼人!」銀蜥做出防備的姿態,鱗片豎了起來。
回答他的是,是陣法啟動的聲音。
數百道金光,四面八方向他們蓋了下來。
金角和銀蜥一個揮舞著皮鞭,一個射出鱗片,轉眼戰成一團。
人類就是這點討厭,幾乎每個團隊都有會陣法的人,不像他們妖修,只有血統高貴天生智慧的種族,才會去學習陣法。一旦跨入人類的陣法陷阱,戰鬥起來就很難了。
銀蜥本來覺得,此行能找到倖存的人類已經不易,沒想到他們竟然就這麼中獎了,不但找到了,還是會陣法的那種!
源源不絕的金光蓋下來,一不注意閃避,身上留下一道傷口。銀蜥倒抽一口冷氣,這法術真厲害,好像是人類中的佛修吧?他們的佛光很厲害,防禦高,傷害也不低,遇到佛修往往就是一場苦戰。
「銀蜥老弟,毒!」金角在旁喝道。
「明白。」銀蜥一扭身,現出原形,一條全身閃著銀光、體形碩大的四腳蛇。他張開嘴,一股毒液噴了出來,頓時,黑霧瀰漫,擋去視野裡所有景物,金光紛紛被腐蝕。
銀蜥暗自得意,他智慧不高,跟在金角身邊,總是像個跟班,可每當這個時候,金角也得靠他才行。這是他們爬行一族看家的本領,哪怕最堅固的佛光,都會被腐蝕得乾乾淨淨。
就在這時,一道紫光突然出現在視野裡,帶著凜冽森寒的殺氣。
混跡戰場二十年的銀蜥對此一點也不陌生。這是劍氣,如此強烈的劍意,是劍修的劍氣!
糟了,遇上了比佛修更麻煩的劍修!
銀蜥閃過這個念頭,張嘴正要繼續噴吐毒液,紫光已經一閃而逝,沒入他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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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倒了下去。
化出原形的銀蜥身體龐大,摔落地面,發出沉重的聲響。
金角大駭,手中鞭子連連舞動:「出來!」
對方怎麼可能真的出來,銀蜥的毒霧還未散去,一股如火又如冰的劍意悄悄籠罩下來,令金角寒毛直豎。然後,一抹紫氣迅如雷電,悄然閃過鞭影,刺入他的脖頸。
金角化出原形,一隻獨角牛倒在地上。
毒霧終於消散,兩個妖修的屍體邊上,站著一僧一道兩名少年——哦,不對,其中一名是少女。
容顏俊美的少女一手提著紫光縈繞的劍,一手扇風:「好毒,我說緣修,你確定這毒能解?要是我的劍毀了,你也別想活!」
小和尚摸著光光的腦袋,笑嘻嘻道:「怕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手上有一瓶效果奇佳的靈藥,隨便用用這點毒就解了。」
「那是救命的東西!快,解藥拿出來!」
這兩人就是靈玉和緣修。臨時結伴的時候,他們誰都沒想到,這個臨時竟然會是二十年。
當年離開余陽山,屠秋容他們不知遷移去了哪裡,兩人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保命要緊。
在附近潛伏了幾個月,妖修越來越多,為了保命,他們只好往東南方向遷移。在此期間,也曾加入過幾個團隊,可惜都留不久,不是內部矛盾,就是被妖修發現滅了個乾淨,二十年過去,一起走到最後的,仍然只有他們兩人。
靈玉有時候會想,她跟緣修還真是孽緣。剛開始,他們並不怎麼信任對方,只是想借助對方的手段。不料老天都在玩弄他們,一路走下來,其他的同伴總是在不斷地失去,只有對方依然堅挺。
後面的十多年,他們已經懶得加入其他團隊了。兩個人就這麼混著,也沒什麼不好,人少,目標就小,隨便哪裡都能藏身,一發現不對,立刻閃人。而且混久了,默契越來越好,一個佈陣一個殺人,玩起陷阱得心應手,這些年來,死在他們手上的妖修數不勝數,最輝煌的一次,借助地利之便,事先布下陣法,將十幾名妖修一舉全殲。如果不是戰場關閉,這樣的戰績,足以驚動高層了。
可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戰線以西的大宗門始終沒有打開防線,任由他們這些弟子在臨海自生自滅。
時間久了,兩個人慢慢也就不想了。習慣了也挺好的,環境的壓迫之下,這二十年他們修為進步飛快,鮮血的澆灌,使得實力打磨得無比凝實。
靈玉敢說,現在把她一個人丟在妖修堆裡,同階的一個打十個不成問題。這指的還是同樣經過戰場歷練的妖修,如果是普通貨色,一對十也不成問題。
以一當十,這曾經是戰令堂正部的水準,沒想到她根本沒經過戰令堂的訓練,就達到了。
相比起實力的進步,修為的進步更加直觀。幾年前,她和緣修都晉階中期了,按他們估算,如果一直在戰場混下去,不用二十年,他們就能晉階後期,到時候,尋個安全的地方閉關,用水磨功夫打磨基礎,順利的話,百歲左右便可結丹。
百歲結丹,是一個標準。靈玉記得,太白宗內部,幾位前程遠大的結丹修士,都是百歲左右結丹的,比如她的師父蔚無怏,比如丹錦,比如藍沐陽。如果她能在百歲左右結丹,便能成為宗門著重培養的弟子,到時候,無論資源還是地位,都能得到大大的提升。
想到這,靈玉露出苦笑。這想法倒是好,問題是,臨海戰場關閉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消息,誰知道什麼時候開啟?很多人都在想,他們,該不會被宗門放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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