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城消失,這事情鬧大了,於是陵蒼各大宗門的老傢伙們,收拾收拾行李,跑到一塊開會。
陵蒼那麼大,從南到北,從西到東,不知幾萬萬里,建傳送陣,越遠花費越貴。所以,各派直接在陵蒼中心選了個城,作為中樞之地。
這座城,就是凌雲城。
在凌雲城,太白宗和觀慧寺是地主,觀慧寺一群和尚,破規矩多,因此太白宗挑了這個頭。
顧真人忙啊,不止是他,顯化、顯宣、楊真人,一個都逃不了,蒼華真人跟著出關,連那個關著門教訓弟子的斷岳真人也不得不出山了。
修仙界的大佬們,齊聚凌雲城,意欲討論個結果出來。
凌雲城的浮雲居內,零零散散席地坐著十幾名修士。這些修士年齡跨度極大,從十七八歲的少年,到七八十歲的老者,形貌各不相同,卻有著同一個特點:氣勢奪人。這種氣勢,不在於形於外的威嚴,而在於舉手投足的從容。
「諸位道友,這麼下去可不是個事,你們總得說句話吧?」身為地主,太白宗掌門顧真人不得不站出來。
可惜,大家都不怎麼給面子,好一陣沒人搭話。
顧真人快忍耐不住的時候,一名肥頭大耳的和尚宣了一聲佛號,慢悠悠地道:「顧道友,這事已經擺在面前了,也沒什麼可說的。」
顧真人一聽急了:「什麼叫沒什麼可說的?莫非你的意思是,咱們該幹嘛該嘛去,什麼也不用管?哼,小心到時候你圓機禪師變成圓寂禪師!」
圓機禪師很淡定:「那顧道友認為,我們能管什麼?是找到大衍城,還是修補溟淵?」
「你這和尚……」
「顧道友莫要激動,」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打斷了顧真人的話,她面相蒼老,聲音卻如二八少女。清脆悅耳,「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幫和尚,就是這麼個死德性,跟他們計較,還不氣壞自己?」
顧真人深深吸氣。點點頭:「左道友說的是,貧道妄動心氣了。」頓了頓,他繼續說,「可這件事,總得有個說法。不然都跑到凌雲城幹什麼?」
老婦人輕笑道:「依老身所見,圓機這臭和尚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大衍城都消失了,那些前輩哪個不是手眼通天?連他們都不能自救。我們恐怕也沒辦法。當然了,溟淵我們還是得想點辦法,溟淵之氣洩漏得多了,我們的靈脈也會受到影響。」
顧真人略一遲疑:「左道友的意思是,大衍城,我們暫且不管,著手處理溟淵?」
老婦人微微點頭:「不是不管,是管不了。」
顧真人沉吟片刻。目光掃過在場的元嬰同道,他們一個個不是閉目打坐,就是直視前方。
這下子。顧真人氣樂了:「諸位道友都沒意見?」
安靜了一會兒,終於有個人抬頭看了一眼,淡淡表態:「顧道友作主吧。」
顧真人深深呼吸。到底把這股火壓下去了。滄溟界平靜得太久,尤其是陵蒼,各大派安於現狀,面和心不和,哪怕現在他們明知道出事了,還不想挑這個頭。太白宗因地利之故,不得不主持會議,他們巴不得把決策這種事丟出來,到時候出了事,也算不到他們頭上。
「既然左道友的提議無人反對,那就這麼決定吧。」顧真人特意加了一句,「這可是各位道友都同意的。」
還是沒人說話。
顧真人在心裡罵了一句娘,臉上淡定得好像什麼也沒幹:「既如此,我們就再商議一下,如何解決溟淵之氣洩漏之事……」
陵蒼大陸的老傢伙們很想淡定,但很快地,他們淡定不了了。
一開始,寧安城出現妖獸,這些人不但不驚,還很歡喜。陵蒼大陸的資源不算少,但都瓜分得差不多了,大型宗門佔大頭,中等門派佔小頭,散修和小門派,只能吃零食。所以,散修都喜歡去星羅海域,那裡資源分配相對自由。
寧安城與星羅海域相鄰,正是陵蒼大陸散修最集中的地方——許許多多的散修,費盡千辛萬苦來到這裡,攢錢去星羅海域。
妖獸的出現,代表著危險,也代表著機遇。他們這些人,成群結隊地外出獵獸,借此獲取資源。妖獸全身都是寶,皮角爪牙可以煉器,血肉可以煉丹,內丹就更好了,大補啊!所以人人都搶著出城獵獸,哪怕危險很高……
可在大宗門的放縱之下,事情漸漸地變樣了。
妖獸越來越多,化形的不少,從東邊的滄海而來,寧安城首當其衝。
終於,被數名元嬰妖修圍攻,寧安城死傷慘重,向各大宗門求救。
各座仙城雖**於宗門,但與各大宗門有著密切的關係,可以說,仙城是宗門勢力的延伸,許多資源,還要依靠仙城獲取。故而,仙城一旦消失,對宗門的影響極大。
之前還懶洋洋不想動的各大宗門,這下是不得不動了。
陵蒼大陸人才濟濟,區區幾名元嬰妖修,能翻出什麼浪來?很快,寧安城之亂就平息了。
但,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恰恰相反,真正的災難,在這一刻才開始。
寧安之危解決,各大宗門抓了幾隻化形妖修,問出了他們的來歷。
溟淵之東的大荒和天阿,是妖族生活之地。萬年前,傾天之禍發生,滄溟地形跟著改變,溟淵將東西溟完全分隔,除了大衍城,東西溟不再有任何交流。從此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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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生活在西溟,妖族生活在東溟,互不干涉來往。
與西溟一樣,東溟這萬年來,道統失傳嚴重,但也相對安寧,沒有大的災難。在這樣的平和中,人類倒也罷了,妖族的繁殖能力被無限放大,原本遼闊的大荒被各種各樣的妖族佔據,草木之國的天阿,鋪滿了綠色,幾乎找不到落腳之地。
就在這時,他們發現,溟淵之氣洩露,有幾個地方似乎崩塌了,甚至形成了勉強可過的通道。
妖族大喜過望,通過溟淵,往西溟遷來……
其實,西溟也有著各種各樣的妖獸,它們或生活在滄海之中,或藏於深山老林,如果這些妖族,平靜地融入西溟,根本不會有人類發覺。偏偏它們在東溟囂張慣了,來到西溟,就想搶佔地盤,圍攻最近的寧安城,導致佔據西溟這一偉大事業還沒出爐就夭折了。
得知這個消息,原來死也不想出頭的各大宗門像打了雞血似的群情激昂,誓用手中劍,將妖修趕出西溟。
面對與幾天前截然相反的會議氣氛,顧真人私底下拍碎了好幾張桌子:「這群老傢伙,說得那麼正氣凜然,還不是看中了妖獸內丹?」
沒有正式出面,卻一直坐鎮凌雲城的顯化真人微笑道:「這不是很正常嗎?我們挑頭,是形勢所逼,若不是如此,也會跟他們一樣不出頭。」
聽了這句話,顧真人長歎一聲,頹然坐下,好一會兒,抬頭道:「顯化師兄,我總覺得,這事不簡單。大衍城是什麼地方?說消失就消失了,這事壓根就不是我們能解決的。」
「這誰不知道?」顯化真人淡然道,「別以為那些老混球推三阻四的,是眼皮子淺,其實他們心裡比誰都清楚。只不過,人就是這樣,面對或可戰勝的強敵,會激起鬥志,一旦超出自己能力範圍,就會懈怠。能讓大衍城消失的強敵,我們拿什麼防範?只能聽天由命了。」
這一番話,讓顧真人心中升起難言的悲哀。大衍城消失這件事,現在還死死地瞞著,一旦這事洩露出去,必定人心惶惶。他們這些高階修士,道心早已八風不動,尚且會失去鬥志,何況那些低階修士?
大衍城,這三個字代表的東西,絕對不僅僅是一座城池。它是滄溟界修士心中的定海神針,是他們長久的夢想。這麼多年來,他們已經習慣了大衍城的存在,那裡有一群通天徹地的修士,替滄溟界尋找一息尚存的天道。
現在,這根定海神針消失了,這是否代表著天道與滄溟界隔絕了?
一旦消息洩漏,這種恐慌,將會迅速漫延。
「不能這樣下去!」顧真人一向平和的性子被激起了氣性,「我們總得做些什麼!」
「顧師兄說的是。」顯宣真人肅容道,「事情未必如我們所想,也許大衍城只是出了意外。」
「但願如此。」顯化真人比他們都要平靜,「暫且不管大衍城,其他事情,都有辦法解決。妖修來了就殺,溟淵麼,設下陣法,將溟淵之氣阻攔住就是,這都不算難題。只不過……」
顧真人忙問:「顯化師兄有何疑慮?」
略微躊躇了一會兒,顯化真人道:「你們還記得四年前的天機令吧?」
三個人,包括習慣性沉默的楊真人齊齊點頭。
「那時我們就覺得,通天之途開啟,未免太平靜了,只怕天命之人出現,要掀起一場風波。」
顯宣真人微怔,喃喃道:「莫非……」
「真龍出世,必有風雨。」顯化真人對著顧真人微微一笑,「顧師弟當年這句話,只怕是要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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