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熙遠的話還沒有落音,密室的門就被人猛地推開了,風熙寧瘋了一樣的跑進來,目光落在風熙遠和任君紹相連的針管上,眸光驟然一縮,瞬間染上了天崩地裂的傷:「阿遠——」
目光掃過任君紹紅潤的臉頰,越過風熙遠已經蒼白如紙的俊臉,一瞬間血液倒流,心底前所未有的驚恐懼怕!
這麼多年,即使是面對環伺的強敵,即使是在風槿南離家被人群起而攻之的時候,他也沒有現在萬分之一的害怕!
那是一種連靈魂都在顫慄的恐懼!是一種令人不能直視不能直面的駭然!
看到風熙寧進來,任君紹識相的往旁邊挪了挪,可風熙遠卻連頭都沒有抬,沒有力氣是一個原因,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根本不想見到風熙寧。
看著針管中那殷紅的鮮血,看著風熙遠那已經蒼白的臉色,風熙寧的心一瞬間被凌遲,片片粉碎,心底的怒火一瞬間燎原,那張妖異的俊臉已經沉底扭曲,他撲到床上,揪住風熙遠的衣領,就像是野獸絕望的呼喊:「你怎麼可以把血給他!怎麼可以!你會死的!你不知道嗎?」
你怎麼可以用命來救任君紹!你怎麼可以!
風熙遠連眼簾都沒有抬:「我當然知道會死,不然怎麼會打電話給你?」
風熙寧的身子一僵,那揪住風熙遠衣領的骨節泛出了蒼白的顏色。
「再說了,我救誰關你什麼事?」風熙遠的話雲淡風輕,卻句句戳中風熙寧的心窩,刀刀狠辣,不留餘地!
「關我什麼事?你都要死了!死了!明白嗎?」風熙寧大吼,絕望而又瘋狂:「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你不是說為了淺玥,多痛苦,多屈辱都要活著嗎?你不是說為了淺玥……」
突然,風熙寧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揪住風熙遠的衣領,逼著他直視自己的雙眼:「你是為了淺玥,是不是?你為了淺玥才救的任君紹,對不對?!」
「對!」風熙遠抬起頭,看進風熙寧的雙眼,那失去血色的雙唇緩緩的動著,吐出一個個殘忍的字眼:「我就是為了姐姐,我就是愛她愛到不要命!我為了她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原則,什麼尊嚴,什麼信仰,為了她通通都可以背叛!」
句句戳中要害,一瞬間風熙寧所有的防備都寸寸瓦解,全身每一個細胞上的痛覺都清晰浮現,痛得深入骨髓,痛得撕心裂肺!
世間最殘酷的事情莫過於自己心愛的人在自己面前一聲聲一句句都是對別人的癡情,都是為別人可以捨生忘死不顧一切的愛!
「那我呢……」風熙寧死死的揪住風熙遠的領口,那絕望的力道幾乎把那上好的衣料揉碎。
你為淺玥可以生可以死,那我呢?我算什麼?在你心裡,我算什麼!
即使痛徹心扉,即使粉身碎骨,卻還是不能放手,還是不能抹掉那一點點微末的奢望。
「你?」風熙遠嘲諷的笑了:「風熙寧,你配和姐姐相提並論嗎?你配嗎?」
姐姐給我的都是快樂,都是溫暖,都是幸福,可你呢?
這麼多年來,你給我的只有痛苦,只有屈辱,只有絕望!回首往事,釘在記憶畫框中的只有夢魘一般的屈辱!
風熙寧,你怎麼配和姐姐相提並論!
「你——」風熙寧的眼一瞬間黑到極致,就像是蘊著無邊的風暴,卻始終找不到發洩的出口。
風熙遠垂下眼簾,聲音一下子幽遠起來:「你知道嗎?我原本不過是個小混混,一個沒人在乎沒人關心的小混混!是姐姐給了我家的溫暖!當年在s城護城河的橋上,在我救起那個小孩之後,在我看到姐姐哭得那麼絕望無助那麼痛徹心扉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我這一輩子背叛誰,都不會背叛姐姐!」
任君紹垂下眼簾,心中一陣陣抽疼起來,當初要不是她,淺玥絕對不會落到這麼淒慘的地步。
「就為了她的幾滴淚水,你愛到現在!你……」
「閉嘴!你沒有資格質疑姐姐!」風熙遠冰冷的打斷:「你知道嗎?七年前,那時候姐姐身懷六甲,一無所有,可是為了我那一角微弱的前途,她把自己所有的積蓄拿出來,逼著我去s城的體院,那時候她還懷著孩子,她連工作都沒有!可是為了我的前途,她義無反顧!你有什麼資格和她比!」
七年前,淺玥被逼到絕路,身懷六甲,可是為了自己的前途,花盡所有的積蓄,只為了把自己送進s城體院,只為了能夠為自己鋪設一條康莊大道。
可惜他最終還是沒有能去成。
「那時候我跟著別人去打群架,姐姐挺著大肚子出來阻止,我年少無知不肯回去,姐姐為了攔住我早產了差點喪命。」風熙遠的雙眸一瞬間染上水霧:「可即使這樣,她卻從來沒有怪過我,從醫院出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文哥,讓他放過我。」
風熙遠深吸一口氣看向風熙寧:「風熙寧,將心比心,假如你是我,你會不會愛上姐姐?」
這樣的女子,你能拒絕嗎?
這樣的溫暖,你不貪戀嗎?
風熙寧,假如是你,你能不愛嗎?
風熙寧揪住風熙遠衣領的手一瞬間無力起來,果然,這個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淺玥得到風熙遠全部的愛也不是毫無理由的,如果他是風熙遠,想必也會不顧一切的愛上淺玥,因為這樣的女子真的沒有辦法令人不愛。
只是……
「你就真的沒有對我心動過嗎?」哪怕只是一瞬間,哪怕只是在你看到淺玥為任君紹傷心的為謝明紹絕望的那一刻。
此刻,風熙寧那雙妖異的雙眸暗淡無比,流轉著前所未有的落寞。
「沒有!自始至終我愛的都只有姐姐一個,無論是在生死的瞬間還是在你的床上,我心裡永遠只有姐姐一個。」風熙遠的聲音非常虛弱,卻很堅定。
「風熙遠!!!」一瞬間血液逆流,憤怒的火焰燃燒,風熙寧再次揪住了風熙遠的衣領,彷彿下一刻就會掐上那白皙的頸項。
「放手。」風熙遠抬起無力的雙手想要打掉風熙寧的手:「髒!」
只是淡淡的一個字,卻像是最為尖銳的匕首,正中要害!風熙寧就像是突然被雷劈中了一般,瞬間僵立在那裡,臉色一瞬間白得徹底。
「放開你的髒手,不要弄髒了我的黃泉路!」風熙遠連抬頭看他一眼都不想,風熙寧他不配!
「你覺得我髒?」風熙寧突然笑了,妖異的瞳孔中儘是死灰和絕望,這一刻所有的愛都被逼到絕路,所有的瘋狂都壓迫到極點。
風熙遠別過頭,不願意看他。
「好!既然你覺得我髒,那我就讓你髒到底!讓你一輩子都擺脫不了我!」風熙寧按住風熙遠,抓過一旁的針頭,一端插到風熙遠的身上,一端插到了自己身上。
風熙遠被死死的按在下面,殷紅的血從風熙寧的身上流出,快速的流進風熙遠的體內。
「想要用死來傷我,擺脫我!休想!」風熙寧那妖異的瞳孔是前所未有的瘋狂:「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讓你活著,帶著我的血活著!這輩子都永遠別想擺脫我!嫌我髒,我就用的血讓你髒一輩子,怎麼都洗脫不了!」
被死死的壓在下面,風熙遠卻沒有掙扎,只是無力而又嘲諷的笑了:「風熙寧,你不知道嗎?我身上帶著永恆之毒,正常人的血液對我是沒有意義的。」
「我的血中也有永恆之毒。」風熙寧的眼神一瞬間複雜起來:「其實我才是第一個中了永恆之毒而不死的人。」
「什麼?!」風熙遠猛的想要竄起來,卻被風熙寧狠狠的壓住,只是那雙瀲灩的鳳目難以置信的在風熙寧和任君紹之間不停的來回看著,這一刻,有什麼東西豁然開朗了。
「原來如此……」風熙遠蒼白的笑了兩聲。
風熙寧也看著任君紹:「任君紹,你早就算準了阿遠會救你吧?你早就算準了我會拼了命的救阿遠吧?好算計!一出出,一步步,你都算到了!我輸了,輸的心服口服!」
從假意殺掉謝明紹,到引出雲長澤,到假死引自己上鉤,引得風熙遠以命相救,任君紹,你當真是好縝密的算計!
這麼大的一個佈局,甚至瞞住了所有人,只為了在今天置我於死地!
可笑我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明知道你挖著坑等我跳,卻還是不得不跳,甚至連猶豫都不能!
因為陷阱中的誘餌是風熙遠,是他這輩子都抗拒不了的毒藥!
「我是早就知道你身上也有永恆之毒,我殺不了你,誰都殺不了你,除非是風熙遠。」任君紹的目光落在風熙遠那張完美無暇的俊臉上:「這個世上,能殺你的,只有風熙遠。」
風熙遠是風熙寧的死穴,風熙遠要死,風熙寧絕對會發了瘋的不顧一切。
體內的血一點點的往風熙遠流去,風熙寧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聲音也開始虛弱起來,可他的雙眼還是定定的看著任君紹:「你的病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