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自己還能幫到父親,小葡萄眸光一閃,頓時來了精神。
「到你娘那兒替爹討些祛疤膏過來,就說是你擔心為父再遭不測,想替我把損毀的部分,修補回來……」說到這兒,齊峻頓了頓,眼底深處閃過一抹精光。
小傢伙聽了信以為真,當場就拍了胸脯,說道:「沒問題!這事小菜一碟,就包在兒子身上。」
沉吟片刻,齊峻猶猶豫豫地問道:「這藥膏想要生效,得隔三差五地揉搓按摩吧?!」
「您怎麼知道的?」小傢伙一臉驚詫。
齊峻抿唇一笑,暗道:若不是如此,你爹還不屑塗那勞什子東西呢!
可他不能把自己算計的告訴兒子,只是一語含糊帶過:「塗傷藥不都是這樣的嗎?」
小葡萄不疑有它,屁癲屁癲跑到母親那兒討藥去了。
可是,齊峻還是低估了舒眉。
縱使他道高一尺,架不住人家早有準備。就在小葡萄把藥拿給齊峻的第二天,舒眉就派了名年輕女子跟過來,說是專程負責來教齊峻貼身丫鬟,該如何揉搓得當,好讓藥效更快發揮的。
齊峻一時傻了眼,他再怎麼算計,也想不到舒眉這一產品,分店都到大江南北了,服務早已日臻成熟完善。
前世的記憶,讓舒眉將售前售後之類理念,植入店舖服務中去,直把整盤生意玩得滴溜轉。不僅如此,在京師和金陵兩處地方總店那兒,會員制度已經施展開來,如今悅已閣擁有的鐵桿會員,已經突破三位數,正朝四位數進發。
齊峻更加不知道的是,民間猜了很久的悅已閣的幕後當家,跟主持榴善堂的大善,竟是同一人。當然。更沒多少人知道,榴善堂之所以能正常運作下去,除了朝廷支持外,很大部分原因是。資金已經被舒眉盤活了。當然,最初的啟動資金,全源自於她私家的小金庫。
雖然悅已閣的胭脂水粉香料首飾,雖然賣得賊貴,可架不住人家產品新潮好用,服務又周到體貼,儼然成為大楚高門大戶,世族貴女們趨之若鶩首選店舖。把藥膳酒樓的生意也帶了起來。
雖然拿出了三分之一的盈利補貼榴善堂,舒眉財政狀況還是十分樂觀,說她日進斗金毫不誇張。自從榴善堂的部分資金。來自於悅已閣和固本酒樓一事,被人無意間傳出去後,顧客的回頭率更高了。
不為別的,榴善堂由本朝開國皇后所創,中間雖然由於戰亂曾一度荒廢。可百餘年來,那裡救助的老弱病殘不計其數,在民間的威望堪比寺廟。既然進廟燒香,還得佈施兼給香火錢,這上酒樓吃喝,到店舖扮靚的同時,還能出一分力救助貧弱。何樂而不為。
此舉甫一出來時,曾被泰寧帝以及他的心腹大臣們稱為「劫富濟貧」之道。因此,在他們心目中,舒眉有了「俠義」名聲。是以,後來被封長公主時,朝堂上下一致稱頌。絕非她是外戚身份那麼簡單。
「爹爹,為何您不肯塗藥?是那位姐姐弄疼你了嗎?」見爹爹把來替他上傷的姑娘遣了回去,小葡萄不解地問道。
齊峻撫額,有些無語問蒼天,被自己搬起石頭砸到了腳。還能說什麼?
這一日三趟的上門服務,讓他著實有些吃不消。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多心,舒眉派來幫他塗藥的,儘是些年華正好的女子,個個長得貌美如花,像是故意諷刺他似的。
直到此時,齊峻意識到,在鬥志鬥勇方向,他並非舒眉對手。其餘方面,更加乏善可陳了。以前還能靠那張臉賣賣色相,誘惑一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如今,對方已修成金剛不壞之身,不反過來算是好的了。
就在齊峻為早日破鏡重圓一籌莫展時,京城傳來了好消息。
說是秦芷茹離開寧國府後,「改嫁」給了表弟蘇濟。竹述先生以落葉歸根為由,把先帝爺賜與他的擷趣園歸還朝廷,帶著兒子媳婦回故鄉去了。跟著一同離開的,還有齊聰——齊峻那位名義上的幼子。
當然,與這一喜訊相伴而來,還有不怎麼好的消息。
說是進門沒多久的大嫂岑氏,頭次懷上就滑了胎。鄭太夫人以為是府宅裡的怨靈所至,特意請了駐陛山上龍泉寺的主持下進府唸經。
誰知鬼魂沒來得及安慰,倒是牽扯出害岑氏滑胎的內鬼。
原來,柯姨娘收買了岑氏院裡的燒火丫頭,在燒水的壺裡動了手腳。起初,大家皆以為是井水的問題,後來查來查去,發現水壺的陳垢似有新動過的痕跡。
這一結果,最受打擊不是別人,正是一心盼著長房早日有嫡孫的鄭氏。加之前些時日,秦芷茹帶著齊聰改嫁,雙重打擊之下,鄭氏再也經受不住,一病不起。
得到京城來信的齊峻,頓時茫然不知所措。一則他不知母親的病情到底嚴重到何等程度,二來他若此時離開,又擔心舒眉這邊有變動。
同樣的錯誤,他不敢再犯第二回。
就在齊峻一籌莫展的時候,京城發來一紙詔令,加封曙輝為太子太保,領國子監祭酒一職,並請護國長公主同往,說是泰寧帝大婚一事,要請長公主回去主持。
若項忻找別的借口,讓舒眉回京,她可能還要推拖一二。可外甥要大婚,項氏皇族已無其他女性長輩,曙輝亦無續絃。
這責任當仁不讓地落到舒眉肩上。誰讓她被封作長公主呢?!
得知齊峻跟他們一同回京,最高興的莫過於小葡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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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在他聽說父親要回京看望祖母,他那顆稚嫩的心就一直懸著,生怕齊峻一人回去了,扔下他跟母親在南邊,又或者父親要求他一同回去,讓他被迫與母親分離。
前來頒旨不是別人,乃唐志遠之父鎮國將軍唐征。他此次前來,除替朝廷給家父女頒旨,還有個重要任務。便是接任江南總督一職。
這樣一來,舒眉再沒任何理由留在金陵城。
原本,從京城出發之時,他們父女請辭的借口。便是回鄉祭祖。而今一切尖埃落定,項忻自然找理由把他們留在身邊。
至於裡面有無寧國府的意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臨走的時候,前來送行的人很多,其中蕭慶卿家表現得猶為難捨。
「沒想到,殿下這麼快就要離開了,民婦原指望多跟您請教些教孩子的經驗。」蕭大嫂的一臉的訕然。
「皇命難為,我也不知陛下會做如此安排。」舒眉感到十分愧疚,歉然說道。
又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想起什麼。對蕭慶卿兩口子說道,「不過,咱們以後有的是機會再見,聽說,為了加強跟江南的聯繫。打通南北貨運通道,朝廷已經決定在淮安府設立專門管理漕運的衙門了。我聽爹爹提過,他跟舅父大人一起舉薦大哥。只怕過不了多遠,朝廷的旨意就下來了。大哥若有了官身,以後進京甚至入宮,都不是什麼難事。將來,巖兒還可以進國子監跟念祖成為同窗……」
聽到這些話。蕭曾氏不禁大喜過望,握著舒眉的手,不敢置信地問道:「真有那麼一天嗎?」
舒眉點點頭,望了蕭慶卿一聲,說道:「應該不遠了!當初陛下走水路進京時,就覺察到運河沿途州郡管理混亂。河道擁塞,還不時有匪盜橫行。我想,天下如今太平了,朝廷對關係國計民生的大事,應該會一些舉措。」
蕭慶卿聽了。對曾氏點了點頭,說道:「殿下說的沒錯,陸家表弟曾跟我打聽過,江淮一帶有哪些治河的能人。這水系治順暢了,接下來自然是漕運的問題了。」
得到丈夫的確認,蕭曾氏喜不自禁。
舒眉趁機打趣道:「說不定大哥還能給嫂子掙頂誥命的鳳冠戴戴呢!」
被她說得不好意思,曾氏斜了蕭慶卿一眼,啐道:「指望他?只怕要等到頭髮都白了。還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巖兒身上,說不定來得還快捷一些。」
蕭慶卿莞爾一笑,回敬道:「若巖兒真能入國子監學習,必定是為夫有了一官半職。說來說去,靠的還不是為父這一家之主,你還別不服氣!」
看著兩口子旁若無人地打嘴仗,舒眉不覺心生感動。
說起來,她與蕭慶卿認識多年,見到從來都是他板正的樣子,像今天這樣,跟家人輕鬆打趣,她還是頭一回見到。
眼前的一幕,讓她的思緒不由飄到另一人身上。
在人前的葛曜,通常也一臉嚴肅。可誰會料到,他面對小葡萄時,會那樣親和風趣,似是前世就有緣一樣,兩人在一起的時候,舒眉有種錯覺,彷彿他倆才有血緣關係。
「殿下,殿下,那邊有人在喚您呢!」就在舒眉愣愣出神的時候,旁邊的曾氏突然提醒道。
舒眉扭頭望去,只見不遠處的父親,正朝著自己招手。待引得她的注意後,又把手掌指向院門口的方向。
順著他的指向的方位,舒眉一眼望過去,赫然發現葛曜扶著一位白髮老嫗,正朝著她這邊走來。
舒眉心生疑惑,暗暗思忖:「他在作甚?從哪兒請來一位老人家?」
兩人已經走到了她跟前。
抬眸望向葛曜,舒眉意思很明顯——這位老人來作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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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眉睃了他一眼,逕自就往內堂走去,並不理睬他。
在一旁的雨潤急了,跟在後頭叫道:「小姐,明明大夫人和太夫人主張納的,怎地又怪在您的頭上?」說完,她用忿然不平眼角餘光掃過齊峻。
「到底是怎麼回事?」齊峻急了,蹙起眉頭追在後頭,厲聲質問妻子。
舒眉朝自己丫鬟使了個眼色,雨潤將霽月堂發生的一幕,按事情原樣複述了一遍,末了歎息一聲:「咱們夫人,如今在府中沒地位,連丫鬟都能踩在頭上……」
齊峻勃然大怒,忙喊人要將青卉抓來。
雨潤連忙起身出門,臨行前猶豫望了主子一眼。舒眉閉上眼睛。並沒有理睬她。雨潤只得出門,來到下人住的地方。
竹韻苑的後罩房有左右各四間,安置的都是院裡體面得臉的婆子丫鬟。
將近正午時分,當班的婆子丫鬟們。忙著給主子準備膳食去了。就得閒的小丫鬟海棠和塗嬤嬤,聚在青卉屋裡陪她說說笑笑。
「姑娘,有你干姨在,就安心伺候爺,他的性子別人不知道,老婆子還不曉得?最是心軟惜花的公子哥。」
「多謝嬤嬤吉言,若真能成事,將來卉兒定要好好孝敬您老人家。」青卉一臉笑意,把塗嬤嬤請到床榻邊緣安坐。
海棠忙不迭地討好道:「青卉姐長得貌美如花,肯定能得爺的寵。」
「啪」的一聲。塗嬤嬤拍了下膝蓋,像是尋到知音人,跟著海棠後頭恭維道:「可不是!海棠這話沒說錯,姑娘還只有這麼高時,老婆子就知她將來會有大出息。」
說著。塗嬤嬤用手比劃了高度,「將來生了小哥兒,也別忘了咱們……」
青卉忙推搡著塗嬤嬤,打斷她的話:「八字還沒一撇,干姨只會取笑人家。」嘴上雖這樣說著,眼角眉梢都漾著得意的笑容。
「太夫人和大夫人都首肯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斜睨了青卉一眼。塗嬤嬤朝海棠笑道,「掙個姨娘份位,那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雨潤停在屋外聽到,心裡快嘔死了,猶豫了好半晌,才磨蹭過去。敲了敲房門,朝著那幾位說笑的人,重重咳了一聲。
聽到聲音青卉一抬頭,發現是夫人身邊的心腹丫鬟,忙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過來給來人見禮:「原來是雨潤姐,可是稀客了,進來坐坐……」
雨潤黑著一張面孔,一臉不情願地朝她說道:「爺回來了,夫人叫你去呢!」話剛一交待完畢,她哼了聲,飛也似地朝前面正屋方向跑去。餘下幾人先是沒反應過來,見人跑得沒影了,都得意地朗聲笑了起來。
「我說什麼來著?機會說到就到!」塗嬤嬤走上前來,一臉喜色地恭維道,「姑娘趕緊去拾掇拾掇,定是太夫人把爺召回來的。」
青卉忙進屋裡去換衣服,其他兩人也跟在後面進去了。
見她干甥女拿出件桃紅色的裳裙,塗嬤嬤一把按住青卉的手:「不忙,平日你穿得艷麗,也沒見爺注意,你還是挑件素淨一點……就這件象牙白的……」
「會不會太素,不太吉利吧?!」青卉有些擔憂。
塗嬤嬤一臉不以為然:「你們年輕姑娘不懂!俗話說得好,要得俏一身孝!再說今兒是去吸引爺目光去的。開臉沒那麼快,怎麼著也得等到明天以後。不知到時,還要不要老婆子給爺教導一番……」
「海裳,幫姑娘把這胭脂塗上……不能太濃……」塗嬤嬤叫上小丫鬟,幫著給青卉裝扮起來。
竹韻苑的內堂裡,久不見那人的身影,齊峻在屋裡踱來踱去。
舒眉讓雨潤斟了杯茶,又命她拿了幾樣點心,坐在一旁邊喝邊等,好整以暇的樣子,好不悠閒自在。
過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青卉這才在塗嬤嬤的攙扶下,帶著丫鬟海棠姍姍來遲。
腳步聲近,齊峻抬眸遠遠瞅見有位女子來了,愣是沒認出來是誰。隨即,他眸子裡多了幾分晦澀。他掃了一眼舒眉,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斜瞟見內屋兩主子擺的架式,青卉以為這就要敬茶了,心中不由一喜。腳上的步子加快,樂不可支地跨上堂前的石階,經人通稟後進入了內堂。
「奴婢給夫人請安!」走到舒眉跟前,青卉盈盈下拜。
「不必多禮,爺找你有事兒。」舒眉掃了她一眼,半句多的話也沒有。
青卉聞言,蹭到齊峻的跟前,身姿輕盈地朝他也拜了下去。
本是來興師問罪的,齊峻見妻子一臉漠然。轉眸再望向眼前的美人:一副嬌滴滴的樣子,正用那雙含情目癡癡地望著自己,搞得他倒不知所措起來,一張俊臉漲得通紅。
看到這等情景,舒眉面上波瀾不驚,心裡卻嘀咕起來,這傢伙久經風月,怎地還這般不自在?於是。她朝雨潤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心領神會。
雨潤輕咳一聲,齊峻頓時醒過神來。
青卉心裡頓時萬分懊惱。
她調到竹韻苑時,四爺在滄州守陵。等爺好不容易回來了。因國公爺逼著他跟夫人圓房,經常逃離在外不著家。上次中途意外回來,天色還沒完全亮,也沒見過她的模樣。她與其說是爺的貼身丫鬟,還不如說是夫人的。
爺剛才望過來的時候,她一顆心彷彿都要跳出來。
眼前這男子風華絕代,聽說早幾年時,就是不少世家貴女們的閨裡夢中人。前些年四夫人還未進京時,不少人家遞來過結親的意思,都被老太夫人找各種托辭婉拒了。剛才他朝自己望過來時。青卉覺得渾身都要酥了。此刻一想到將成爺的女人,她只覺臉上要燒了起來。
「聽說,抬你做姨娘,是母親和大嫂的意思?」齊峻的聲音打斷了她的遐思。
青卉原以為爺開口,必是說一些場面話。囑咐她好好伺候夫人之類的。然後,夫人會順水推舟,讓她敬茶行禮。
爺之所以問她這話,定是為蘭姑娘進門打前哨吧?!
青卉抬頭瞟了一眼舒眉,只見對方面上沒任何表情。心裡不由想打退堂鼓——到底樂不樂意為她抬房呢?
青卉又偷瞄了瞄齊峻,心裡好似恍然:是了,爺這樣的極品男人。試問天下哪有女子捨得割讓?
夫人心裡定是不痛快!可爺整日裡不著家,她也沒法子。再說,爺對太夫人甚為孝順,對大夫人很是敬重,她們倆都同意了,夫人就是不願意。也只好打掉牙齒往肚裡吞了。
想到這裡,青卉把牙一咬,點頭答道:「夫人跟奴婢說,她缺貼身丫鬟使喚,有意抬舉奴婢。後來鄭家舅太太上門看望太夫人時。說起爺的子嗣之事,大夫人提議將奴婢抬成妾……當時幾位夫人都沒反對。」
這時,雨潤突然輕哼一聲,指著她罵道:「好個沒臉沒羞的東西,夫人缺貼身丫鬟,請你幫個手怎麼了?轉身就傳遍全府上下,說夫人要抬你為妾,只有你能把爺留在府裡!一個下賤胚子,還敢蹬鼻子上臉了,何曾把夫人半點放在心上?!」
青卉一聽這話,頓時愣住了,連連朝舒眉磕頭聲稱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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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齊峻臉上氣得青一塊紫一塊,指著這自作主張的丫鬟,厲聲喝斥道:「你還長能耐了,啊?!有幾姿色就想飛上枝頭,誰借膽子給你的?」
見到爺發怒了,青卉頓感事情不妙,跪爬到舒眉跟前,哭求道:「夫人是您說的,跨院的屋子還空著,不是要抬舉奴婢是什麼?!」
舒眉一抬頭,不解地朝丫鬟問道:「跨院怎麼了,那不是幾間稍好的屋子嗎?」
雨潤回答道:「稟夫人,齊府的跨院都是姨娘們住的。」
舒眉作出恍然狀,喃喃道:「原來是這樣!咱們嶺南家裡,施嬤嬤和雨潤你們不都住在跨院嗎?」
雨潤強忍住笑,忙不迭地接過話頭:「那是您和老爺體貼咱們下人……」
舒眉抬眸望向齊峻,說道:「你也看到了,我都失憶了,進京的記憶全部消失,讓青卉誤會了。」
齊峻冷哼一聲:「誤會?誤會能主動傳揚這事?」
舒眉笑著勸道:「妾身就不知道了,我剛醒過來,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說著,她就不再做聲了。
雨潤忙上前稟報道:「有人看見,青卉經常跟丹露苑的人來往,定是她告訴大夫人院裡其他姐妹的,沒準私下裡,老早就慶祝了一番。」
她說完,恨恨地掃了眼一旁的塗嬤嬤和海棠,兩人不自在地垂下頭,又往後縮了縮。
這一番動作,沒能逃過齊峻的眼睛。就在這時,舒眉輕咳一下,出聲說道:「反正母親和大嫂都同意了,納不納下,爺您自己看著辦?不關我的事!」
說著,她從椅上起身,拍了一下手掌,喊了雨潤,兩人就往寢間方向進去了。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齊峻登時怔住了。總覺得醒來後她就大不相同了。上次不僅從她眸中看到了陌生和疏離,今天他回來後,她自始至終都是副無怒無嗔的表情。
難道真冤枉她了?真不反對蘭妹妹進門?
齊峻轉過頭,心底某個角落很是失落。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就好比如,他滿腹怒意來砸場子,結果人家笑臉相迎,對他說,爺,你找錯對象,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人。
這種感覺很不爽!可又無處去發洩。
跪在地上的女子,兀自拭著眼角的淚珠兒。一身素裝,楚楚可憐的姿態。齊峻不由想到了呂若蘭。
不對,若納這丫頭是大嫂的意思。蘭妹妹為何是那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齊峻不覺有些糊塗了。
見夫人帶著丫鬟進去了,塗婆子不失時機湊到齊峻跟前,溫聲相勸道:「爺怎麼越大越拿不定主意了?!誰的主張有甚相干?竹韻苑現在缺子嗣,太夫人心裡急,爺何不順勢收了青卉這丫頭。她是家生子。總比外面野路來的乾淨……」
這話不知怎地觸動齊峻的神經,他當即勃然大怒,一把將嬤嬤推了開來,厲聲喝斥道:「說什麼呢?什麼野路來的?」
塗嬤嬤頓時醒悟,連連朝自個嘴上猛抽:「瞧老婆子這張嘴!讓你多嘴多舌,不說話沒把你當啞巴了。」屋裡頓時響起,辟辟叭叭一陣扇耳聒子的聲音。不一會兒。塗嬤嬤面頰兩邊,就被她自己抽得紅腫起來。
齊峻心煩意亂,瞧見乳娘那副惺惺作態的樣子,更是煩上加煩。沒一會兒,他怒聲喝止:「要打回屋自己打,別在這兒招人嫌。」
塗嬤嬤連連謝恩。臨走前還解釋道:「老奴沒別的意思,真不是指呂姑娘。」
齊峻粉白一張的嫩臉,頓時氣成豬肝色,朝著塗嬤嬤和地上的青卉吼道:「滾,都給爺滾遠點……」
舒眉在屋內聽到。跟雨潤對視一眼,兩人眼裡都有驚悸之色。
雨潤壓低聲音,湊到主子耳邊說道:「這下,那女人進不了門,爺也怪不到咱們身上來了吧?」
舒眉朝她擺了擺手,又指了指門口,意即等人都走乾淨了再說。
雨潤點了點頭,臉上漾起得逞的笑意。
渾渾噩噩走出竹韻苑,齊峻心裡也在琢磨同樣的問題——原來真不是這女人從中做的梗。他不禁有些糊塗了,那她到底想要什麼?
不知不覺,齊峻的腳步朝著碧波園方向走去。
聽說四弟來到聽風閣了,齊屹眉頭一揚——這小子終於坐不住,主動找上門來了。寧國府如今的主人,常年面癱的臉上,終於有了幾分笑意。
爬到聽風閣的頂層,齊峻一進門看見大哥板著那張冰塊臉。他坐在陰影的身姿,顯得有些落寞。讓人不由想起,他們父親剛離世那會兒的情景。
那時他一夜之間,感到世界彷彿要崩潰了一般,撲在大哥懷裡失聲痛哭。
當時,爹爹抓住兄弟幾個的手,囑咐他們要聽大哥的安排,一切以家族為重,不可任性妄為。也是在那種情形下,他違心應下了娶家那黑丫頭。
拜堂那天,他特意將大哥拉到父親靈前,問起大姐代公主和親的事。
大哥矢口否認與昭容有關,還勸誡他不要瞎想,練好自己本事,莫要攪進朝局裡去。隨後,就把他送到祖籍滄州去避禍了。
臨行前,他特意找來家老僕婦詢問。
施嬤嬤也否認此事,還說她家大姑娘從小就心地善良,連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況且,跟他大姐是閨中好友,斷然不會做下那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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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大嫂高氏後來告訴他,家裡為他定下舒眉,皆因大哥當年負了昭容。要他這當弟弟的代為贖罪,非要娶那黑皮媳婦不可。從此以後,他暗中觀察,大哥對昭容的事,也確實上心。尤其在對方香消玉殞時,大哥像變了個人似的,一下子彷彿蒼老了十多歲。
可是,他們之間的恩怨,與自己何干?賠上他一生的幸福,讓人如何心甘?
想到這裡,齊峻嚥了嚥口水,坦然迎上大哥打量的目光。
「還得捨得回來?」齊屹瞥了一眼他弟弟,身形沒有半分挪動。
朝他大哥行了一禮,齊峻立到旁邊。心裡正在琢磨,該如何開口試探呂若蘭的事。沒想到他大哥倒先開口了。
「沒幾天就到冬至節了,爹爹在時,每年也是你去冬祭的。前幾年。你隻身在滄州,自是不必操心。今年你帶著弟妹,一同到老家去祭拜吧?!讓祖母和爹爹看一眼她,也算了一樁心願,順便將廟見一道完成了!」
「大哥!」齊峻失態地喊叫出聲。
「怎麼?有什麼事嗎?」齊屹蹙了蹙眉頭,裝著什麼都不知。
齊峻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開口了:「既然她現在不反對納妾了,不如先把呂姑娘的事給辦了。弟弟總是往外跑,於家聲也有礙……」
他打算在呂家恢復名聲之前,將蘭妹妹納進來。省得日後對方恢復官眷身份後,兩人卡在那兒了反倒難辦了。
爹爹遺命在那兒,看來是沒法休妻了。他只能就這機會趁亂納了,將來才不至於成那沒擔當的負心人。
「你也知道於家聲有礙?!」齊屹輕哼了一聲,不再理睬他。
「弟弟……」齊峻頓了一下。「畢竟是我害得她失去婆家,她的終身弟弟沒法不負責。」
「你毀了她的終身?那時她才多大?即便定親也不會馬上嫁人。沒多久呂家就倒了,你如何毀人終身的?!沒那檔子事,她一樣會被流放……」
「何家說了要即刻迎娶的,嫁過去不就沒流放的事了?」
「人家做籠子哄騙你這傻小子的,何家作甚娶一位十三四歲的媳婦進門?」
「他們為何要哄我?」齊峻反問道,「那天我也是無意間拜訪鄒家。誰也沒料到蘭妹妹會碰到我的!」
齊屹一時語塞。
父親臨終前交待,不到大局已定時,不得將府裡秘事,還有幾家恩怨告訴四弟。說他為人單純,這些年只在詩詞歌賦中浸染。朝爭政斗等鬼蜮伎倆,先不要告訴他。省得一時衝動把性命給丟了。
就是因為這個,明知舒眉那丫頭跟四弟之間誤會重重,也沒法替他們解開。他也擔心以四弟的性子,知曉這一切時捲了進去,將來會一發不可收拾。
還不如讓他什麼都不知。正好可以迷惑高家那幫人。
大哥答不上來,讓齊峻更加確信,大嫂告訴他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見四弟目光灼灼,齊屹面上微沉——這小子又想歪了。不過,這位年輕的寧國公,對付小自己十歲的弟弟有的是招兒。
「納她可以!早跟你說了,達到兩個條件就成。一是你跟弟妹必須先圓房生子;二是得等呂家洗脫罪名。不然,就是公然跟陛下過不去。咱們齊家百年基業,還要不要的?爹爹臨終前你是怎麼答應他的?」
從聽風閣樓頂下來,齊峻怏怏不樂。回到竹韻苑院子裡,他倒頭就睡。直到掌燈時分,舒眉叫他起來吃飯時,這才起身用膳。
用完晚膳,齊峻黑著臉對妻子交待:「明天早點起來,大哥安排咱們回滄州祭祖。」
舒眉吃驚地抬起頭,好半天才消化這訊息。末了,她一臉鄭重問道:「要帶些什麼東西?去幾天?」
「加上路途中耽擱的時間,大約十來天吧!送的禮物和祭品你不用管,到時我會交待給顧管家。」
「知道了,夫君還有什麼吩咐?」舒眉波瀾不驚地問道。
「天氣寒冷,到外面趕路多穿點。馬車裡雖然有炭盆暖爐,還是很冷。到時別生病拖慢了行程,累人累己。」說到後面,齊峻鼻子微皺,恢復了一慣嫌棄的表情。
目光平靜地望著他,舒眉連眼角都沒跳一下,欣然接受了這一安排,順便連他滿臉戾氣的神情,一併也收納下來。
望著妻子比他還冷漠的表情,齊峻心中訝異,三年前那個嬌俏可愛,倔強不屈的小姑娘哪兒去了?
眼睜睜看著對方把對他最後一點情思埋葬,齊峻突然感到,心裡某個地方好像空落了一塊。這天晚上,睡在冷寂的東廂房,他想了很久,差點失了眠。
而舒眉在另一間屋裡,也徹夜難眠。
得到同齊峻一道外出祭祖的消息,她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她被老狐狸齊屹算計了。
第二日,舒眉跟齊峻出發時,天還只有濛濛亮,寧國府大部分人尚未起來。包括國公夫人高氏。
直到青卉晡時來報告這一消息,她想做出什麼應對法子,為時已晚。
等她人離開後,高氏狠狠捶打著羅漢床,她的心腹程嬤嬤望著主子,想勸解又不敢出聲。
「好啊!竟學會玩虛晃一招了?!」起身站到窗邊,盯著竹韻苑的方向,高氏喃喃自語。
「夫人,他們既成夫妻,出雙入對終究難免的,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程嬤嬤
侍候在側,終是忍不住出聲了。
其實她心裡不以為然。當嫂子的整天盯著小叔院子,這是哪門子事啊?!不過,大家知道表小姐的事,所以特能理解夫人。可如今木已成舟,難道還能阻止人家夫妻倆在一起?!
高氏心裡的恨,卻是有口難言。
只她自己知道,若表妹不能從齊府正門抬進,坐這正室的位置,高家遲早會玩完。齊府三爺如今在邊關人望很高,那人恰巧又是家黑丫頭的親姨父。爹爹之所還穩在太尉位置上,只不過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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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部分到這兒就算結束了,明天還有篇關於葛曜的番外(未解之迷在裡面會有交待)。感謝大家一路以來的支持。有朋友問到下本書的情況,十分抱歉,作者還在醞釀中。有開的消息,會發佈在書友群裡,歡迎到時前去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