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舒眉不以為意,葛曜不由急了。事關軍事機密,他不好跟她講明,薛、嚴幾家的真正圖謀。
早在兩個月之前,他派的細作曾打探到,南楚君臣之所任由文太傅跟他們合作,是主要目的,是想藉機安他一個背主叛國之名,最後把文林幾家勢力,徹底從南朝清除出去。
當初,他將此事稟報給邵將軍後,兩人核計了一番,決定將計就計,等嚴薛兩家出手之際,他再把文太傅救出來。有這恩情來,文家自然歸附山東。
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眼前這女子若執意回金陵,不說是羊入虎口,就是他們到時能一併救出來,還有幾個孩子,到時的傷亡恐怕不會小。
可他一時想不到用何種借口,將舒眉給留在這裡。
見他不出聲了,舒眉笑道:「這事還是先派跟爹爹商量商量。畢竟,朝中的形勢,如今舅父和我都不太清楚。」
聽她有鬆動的意思,葛曜心頭一喜,忙請纓道:「本將正好有事,要趕往金陵,若姑奶奶信得過,我就當一回你的信使吧!」
「哦?!」舒眉回過頭來,笑意盈盈地問道,「將軍義薄雲天,將糧食都賑災了。那原定購回的兵器該到哪裡尋?」
葛曜跟著笑了笑:「都止戈修好了,還要什麼兵器。若是南楚有意攻梁,邵將軍倒是有意向,借道給南楚兵甲,兩家攜手共同破梁。」
聽到他這話,舒眉不禁喜上眉梢,忙問道:「真的嗎?如果兩家合起來,遼東差不多也可以拉過來了吧?」
被月光下她璀璨的笑容感染,葛曜心神一滯,趕忙垂下頭來。
見他這副表情。舒眉以為自己剛才的話有什麼不妥,忙問道:「孟將軍如今在遼東過得怎樣?他們不會還隸屬大梁吧?」
「不是!姑奶奶誤會了!他們早**出來了。不過,後來渤海灣常有戰事,那幾個要塞,被兩邊人馬交替佔領。所以,我們這邊並未真正跟遼東那邊打通。孟將軍那邊也一直在想辦法。畢竟,他的父母都在山東境內。」
聽到表姐擺脫了高家,舒眉很是替她感到高興,又問道:「不知葛將軍是否知道,我那在西北的姨父。如今有什麼線索?」
葛曜搖了搖頭:「半年多沒齊老將軍的音信了。不過,我南下之前,倒是聽到一則消息。不知姑奶奶是否有興趣知道!」
「哦?!」舒眉眸子一亮,身子微微前傾,就要聆聽他的講述。
「據我們派到西北的探子來,說是瓦剌有出關的跡象。想來,那帖木兒首領聽聞齊老將軍不在那邊守著了。想乘機南下牧馬。」說到這裡,葛曜停頓下來,饒有興趣地望著她,道,「姑奶奶應該不會忘記,瓦剌如今的王妃。乃是寧國府以前的大小姐。或許,她跟您一樣,也關心齊老將軍的下落。因而……」
舒眉聽到後面,眉頭跟著緊蹙起來。
姨父的失蹤確實許多疑點,就連大姨如今都下落不明。
難不成,那裡面還有世人所不知的隱情。
難怪高家要將軍齊氏攥在手心裡。她雖然不懂兵,可也知道這種意圖不明。動向不明的敵人最是棘手。
葛曜見她不出聲了,以為是被剛才自己那番話嚇著了。忙安慰舒眉道:「姑奶奶勿需擔心!齊老將軍忠心為國,定不會有什麼大礙的。當時跟他一起失蹤的,還有幾萬人馬呢!」
這才是關鍵!
聽到這裡,舒眉眸子驟亮。當時,表姐尋不到她,匆忙離京之時,她就覺得有一些奇怪。表姐的行動似乎頗為章法,說不定姨父臨走時,就有了安排。表姐能順利離開,而且從遼東到金陵,一路也沒什麼閃失,她身邊應該有高手貼身保護。
只不過那時候,自己剛到南楚不久,孩子又小,表姐怕她捲進去,許多事情瞞著她罷了。
如今回想起來,自從大伯兄齊屹離京後,他們三房的行蹤,也開始透著一股子詭異。
不知鄭氏不肯離京,會不會打亂齊家男人們原定步驟呢?!
想到她那前婆母,舒眉只覺腦仁發疼,心情也跟著變差了許多。
旁邊葛曜見她臉上陰晴不定,以為她是在擔心親人,忙安撫她:「若姑奶奶惦記孟少夫人,不妨把想對她講的話寫下來。咱們這邊倒經常有人到那邊去。」
「真的嗎?」聽到他的提議,舒眉心頭一喜,迫不及待地確認道,「葛將軍什麼時候回山東?」
見對方慢慢跟隨自己的思路了,葛曜心頭一喜,答道:「應該就這兩天吧!先是起身到金陵,事情辦成後再行北上。姑奶奶若是有需要,葛某願意代為傳信。」
舒眉點了點頭:「那好!明日把信函交給你!」
葛曜乘機提醒她:「沒得到文太傅的回信,姑奶奶千萬別輕舉妄動。畢竟,你孩子還小,若是金陵那邊有什麼不妥,你這樣來回折騰,豈不是把孩子置於險地?」
這話讓人頗感不妥,舒眉抬起頭:「金陵那邊有什麼不妥?」
葛曜一哽,頓時發覺自己失言了,忙掩飾道:「我就打個比方。畢竟,小陛下尚在病中,南楚各方勢力,起了別樣心思的有不少,你冒失回去,恐怕會遭受不少無妄之災。」他不便明說,只好語焉不詳地含糊帶過。
這些話聽在舒眉耳中,卻是另外一番意思。
她以為葛曜聽到自己跟番蓮先前的對話,知曉了照兒的真實身份。頓時,她的一顆心懸了起來,還朝番蓮使了個眼色。
跟在舒眉身邊久矣,番蓮自然知曉這動作代表的意思。只見她神色一斂,緊張地盯著葛曜臉上的表情。
鑒於葛曜之前對她那番勸說,舒眉自然知道,對方本意想借之前的交情,鼓動她父女投奔到邵將軍陣營。剛才的幾句,似乎暗著警示之意。
舒眉自然不敢大意,她走到葛曜身前,朝他盈盈一禮:「多謝將軍提醒,我們不會亂來的!這裡剛發生大災,一切都重新建造。大人是沒什麼,可那幾個孩子也跟著受苦,讓我這心裡……」說完,她望向葛曜,想從他表情上找出端倪來。
被她瞧得不自在,葛曜輕咳一聲,提議道:「既然這樣,姑奶奶還不如暫到山東去做客。那裡比這裡安穩多了。等南楚朝堂局勢穩定下來,你跟孩子們再回來,那不是兩全其美?」
「做客?」舒眉眉頭一跳,「以什麼名義去呢!畢竟山東境內,我並沒有什麼親友在那兒。」
葛曜自以為得計,提議道:「我看文小弟身子骨較弱,得練練功夫才行。不如,以拜師的名義到那裡避一段日子……還有小葡萄,他這個年紀,正是打基礎的時候。那孩子不能光長胖不長個子了。」
他最後一句話,倒是說到舒眉心坎上了。
自打她離開北上,這幾個月就沒人管得住她兒子。那小傢伙本就是一枚吃貨,沒人管著和監督,越發貪嘴和懶惰了。
一般的孩子到他這年紀,都開始躥個頭了,可他倒好,還是圓鼓鼓一團。
舒眉在那兒冥思,這頭的葛曜又出聲了:「可惜拙荊前年過世了,不然,我府裡有女眷,接你們到寒舍住下,也並非不可以。」
說完這話的葛曜,情緒陡然間變得低落了許多。舒眉見狀,面露詫異之色。而旁邊的番蓮見他們的情狀,臉上變得緊張起來,一對清亮的眸子死死地盯著葛曜,隱有防備之色。
沉默了一聲,舒眉出聲撫慰他道:「將軍節哀!葛大嫂要知道,你現在心裡一直惦記她,泉下有知,她心裡肯定無比寬慰。」
舒眉的安撫,並沒讓葛曜抑鬱的心境,得到絲毫的緩解。反而像是勾起他的傷心往事似地,跟舒眉訴說起他的過往來。
「她還等到我從山東趕回來,就香消玉殞了。說好,剛我混出一點名堂,八抬大轎娶她過門。沒想到,我剛回到金陵,她竟然頂著紅蓋頭,坐在花轎上,被逼著要另嫁他人……」葛曜此時的表情,似癡似狂,彷彿沉浸在往事的苦痛裡出不來。
舒眉怕他迷失了心智,忙在一旁替他梳理。
「她沒有等到你?是誰逼她另嫁的?」
掃了一眼舒眉,葛曜訕然道:「我來南邊的頭幾年後,一直在四處流浪,有一次在廟裡幫她打退了幾個混混,這才認識了她。可以說,我是跟她一起長大的。若是沒有後來的變故,我不離開金陵,說不定她後來不會遭受那麼多……」
舒眉被他挑起好奇之心,忙問道:「後來,她遇到什麼事了?」
葛曜道:「後來,她家道中落,被鄉坤逼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