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趕到金陵,跟小葡萄團圓後,舒眉就很少再生病。
除了南方氣候溫暖,加之她不用整日提心吊膽,心情舒暢之外,更重要的是,因為有兒子這個負擔在,她不敢輕易讓自己病倒。
故而,此次回燕京,連番奔波和淋雨、跑路,舒眉想都沒想過,她會累得病倒。
當她再次醒來時,都不知道自己身上何處。搖了搖腦袋,半晌才記起自己,好似在馬背上瞧過去的。
一想這裡,舒眉臉上又燒了起來。
不過,想到此番前來的目的,她伸手朝腰帶上一摸,頓時大驚失色。
那個裝玉璽的袋子不翼而飛了。
舒眉心裡暗急,忙撐著身子,從床上爬起來。
她剛剛站起來,由於大病初癒,力不濟,腿腳一軟,隨即跌坐在床緣上。
誰知,裡面的動靜,馬上就驚醒了外頭守著的人。不大一會兒,就有個眉目清秀的小丫鬟跑了進來。
「夫人,你身子還沒好,怎地就起來了?」見舒眉扶著床欄,想要站起來,趕忙小跑過來攙扶。
一見這丫頭面相生得很,舒眉知道此人不是從寧國府出來的,心裡的擔憂放下了一大截。
「你叫什麼名字,這是又哪裡?齊家四爺呢?」舒眉輕聲問道。
小丫頭一見她開口就問齊峻,心頭一喜,忙恭聲答道:「奴婢叫銀杏,是齊氏一族有家生子·被四爺從滄州帶出來。這裡是塘沽,四爺已經回京了,今晚應該會再次過來。」
「塘沽?」舒眉倒是聽說過這地方,好似既靠海,又靠河,是一座交通極為便利的重要城鎮。
小丫頭銀杏在旁邊應了一聲,道:「是的!爺臨走前交待,說若是夫人醒來,不妨先等等他·隨後就有熟識的人過來接您······」
「哦?!」想到至今尚無音信的林盛宏,還有在城外接應他們的蕭大哥,舒眉神情一凜,忙打探道,「這裡什麼地方,都住了哪些人?」
銀杏笑道:「這裡是四爺友人的一座莊子。現今就住了夫人和京裡來的幾位護衛。再沒其他人。」
「哦?!」聽說還有護衛在,舒眉忙打探道,「孫大哥在嗎?呃,就是你們爺身邊的護衛,四十出頭的年紀…···」她把孫祥的樣貌描述了一遍。如今在這邊·她認識的人不多,若是孫祥算是有一面之緣,又是齊峻派下的,應該可以信任。
銀杏聽到她的描述,眼前一亮,忙應聲答道:「在,在,在……奴婢這就去叫他。」
舒眉點了頭,目送她走了出去。
銀杏剛一帶上房門,舒眉便放下床帳·在裡頭檢查起身上的衣物來。
朝懷裡一摸,她不禁大驚失色。
不僅玉璽不見了,連藏在懷中的遺旨也不見了。
難道·是被誰搜走了?
考慮到這兩件東西的重要性,舒眉後背掠起一層冷汗。
她掩好衣襟,重新掛起帳子,靜候銀杏回來後,再去問問清楚。
不一會兒,屋子外頭便傳來一輕一重兩人的腳步聲。
「夫人,孫護衛到了!」銀杏在門口稟道。
「讓他進來吧!」
銀杏應了一聲,隨後就有一道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是孫大哥嗎?」舒眉出聲問道。
「小人孫祥·參見夫人!」外面的人應聲道。
聽出是護她出城的那人·舒眉心頭一鬆,靠著引枕躺了回去。
「你跟我說說·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知自己病了幾日,她急欲知道現在的處境·只得出聲問道。
「夫人,前天晚上,爺帶您離開內城後,您便開始發熱,爺沒有法子,只好把您安排在京郊的一農戶家裡,請來大夫給你問診。」
原來,自己還在京郊呆過。
「如今我為何會在塘沽?怎麼他不安排人趕緊把我送回南邊去?」舒眉十分擔心溫州那邊,怕自己此行驚動了幾方尋找玉璽的人馬,給忻兒他們帶來麻煩。
「夫人大病初癒,爺的意思,想等您將身子養好了,再派人將您送回去。」孫祥恭聲答道。
舒眉點了點頭,又問起林盛宏的下落:「那天晚上回去,孫大哥的人手,可曾找到林二哥的下落了?」
「找到了!小的隨後將林小將軍也帶出了京城······」
「他沒有受傷吧?」一想到那天雨夜,林盛宏為了引來官兵,身上受了傷,她便有些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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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舒眉跟齊峻出發時,天還只有濛濛亮,寧國府大部分人尚未起來。包括國公夫人高氏。到青卉晡時來報告這一消息,她想做出什麼應對法子為時已晚。
等她人離開後,高氏狠狠捶打著羅漢床,她的心腹程嬤嬤望著主子,想勸解又不敢出聲。
「好啊!竟學會玩虛晃一招了?!」起身站到窗邊,盯著竹韻苑的方向,高氏喃喃自語。
「夫人,他們既成夫妻,出雙入對終究難免的,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程嬤嬤侍候在側,終是忍不住出聲了。
其實她心裡不以為然。當嫂子的整天盯著小叔院子,這是哪門子事啊?!不過,大家知道表小姐的事,所以特能理解夫人。可如今木已成舟,難道還能阻止人家夫妻倆在一起?!
高氏心裡的恨,卻是有口難言。
只她自己知道,若表妹不能從齊府正門抬進,坐這正室的位置,高家遲早會玩完。齊府三爺如今在邊關人望很高,那人恰巧又是文家黑丫頭的親姨父。爹爹之所還穩在太尉位置上,只不過靠的高家原先在軍中勢力。自三年前一役後,高家實力大不如前,餘威還能勉強撐多久?!不然,呂家翻案之事也不會如此棘手了。
表妹重新嫁進齊府,雖然像征意義大過實際作用。高家所需的,也只不過是時機而已。
養在坤寧宮的五皇子,如今已有兩歲了。等過兩年一舉成事,還哪用得著看別家臉色?!大姐也太沒用了,連關在永巷的女人也除不掉
高氏後悔起當初的決定,若不是她那時一門心思,盼著嫁與齊大郎,向爹爹獻了那一計。何至於讓家族走到這一步。到如今她是人、權兩空!
「夫人,表姑娘到訪!」她正在愣神,屋外丫鬟菊兒的聲音響起。
「快快讓她進來!」高氏起身坐回到羅漢床。
高氏惦記著的兩人,此次正在京城前往滄州的路上。
齊峻騎在馬背上跑在前頭,讓親隨尚武隨車保護夫人,也不管後面的馬車跟不跟得上,一門心思朝前趕。
坐在車廂內,舒眉感覺骨頭都快散架了,心裡早將那渾小子咒罵了無數遍。被顛得實在忍不住了,她撩開窗簾向外嘔吐。雨潤一邊扶著主子,一邊直著嗓子朝外面喊:「紀叔,停一停,夫人顛得都吐了!」
拉住韁繩,安頓好牲口,齊府老奴紀猷將車停下來。和尚武一同過來,候到車廂邊。望著自家夫人那副慘狀,他雙手交握,連聲道歉。
「夫人,不是老奴不顧惜您的身子,實在是爺的吩咐。」紀猷這樣說著,眼睛向天上望了一眼,接著解釋道,「這天氣眼看著就要落雪了。若不在天黑前找到客棧住宿,怕是夫人吃的苦頭更大。」
幾人在這兒說著,前頭齊峻一回頭,看見後面的車沒影了,又急匆匆地趕回來。看到妻子吐了一地,齊峻眉頭緊擰,心裡嘀咕了一句:女人真是麻煩。
此時,一陣寒風刮來,捲起地上的枯葉和殘枝,在半空中打著旋兒,漫天飛舞起來。舒眉和雨潤趕躲進車內,齊峻抬起手臂,將披風罩住頭部,尚武和紀猷則轉過身,背著風行的方向。
等狂風停下來的時候,果然如車伕所言,細米大小的雪粒從天而降。
「爺,外面風大,小的看您還是到車上去吧?!」尚武忙將小主子勸進去。
望了一眼天際,齊峻眉頭擰得更緊。以他這些年在北方生活的經歷,知道再趕也來不及了,遂從善如流地擠進了車廂裡。
車廂本身不大,只能容納兩三個人。
這幾年在老家,齊峻練拳腳騎射,被大哥派的師傅操得嚴格,練就一副壯實碩大的骨骼,身材越發魁梧起來。是以,他一進到裡面,空間就顯得特別逼仄。舒眉主動起身,坐到了雨潤那邊去,騰出本來的位置給齊峻。眾人安頓好後,馬車重新出發。
跟齊峻對面坐著,四目相望,舒眉覺得不大自在,遂將視線挪到一邊,望著窗簾下面晃動的流蘇發呆。
車內氣氛頓時凝滯起來,誰也沒再出聲說話。可各自的心裡,並不平靜。
齊峻盯了那邊主僕看了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腦海裡立刻浮現出,兩月之前在這條道上,他救起呂若蘭的情形。那時她身上衣服破爛不堪,面色憔悴,跟一群流民混在一起,起初他都沒認出來。
當時她的樣子狠狠擊中他的內心,再也沒法扔下人不管了。後來被他接到京城安置在外面,本打算悄悄照顧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