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不解其意,從床上坐了起來,詫異地望著小兒媳,不解地問道:「交待過什麼話?」
舒眉沉吟了片刻,將要勸對方的話語,在頭腦中匆匆過了一遍。然後,放緩語氣,對鄭氏道:「當初母親勸大哥莫離京,他何嘗不知這個理兒?只不過,君命在身,咱們寧國府世代饗朝廷奉養,國家有難自當出一份力。他臨行前,把夫君跟兒媳叫到聽風閣,曾經鄭重地交待過。說是在他回來之前,莫在激怒高家。畢竟京城裡他們勢力還是蠻大的。況且,既然柯姨娘已經進門,懷上了咱們國公府長孫,平安生下來才是第一要務。到時,她母以子貴,還沒有應得休面?何必急在一時,在此刻激怒大嫂,萬一讓御史們抓住把柄,得不償失嘛!望母親三思……」
聽她說得在理,鄭氏神情稍滯,沉默了一會兒,重新抬起頭來,朝她道明其中緣由:「為娘何嘗不知道。只是這府裡向來跟紅頂白,娘還不是怕委屈了柯姨娘。天氣冷了,老身又要窩在霽月堂不出去了。你們竹韻苑跟他們大房,早前就分開在過,為娘怕你忙不過來……再說,你也當盡快養好身子,也懷上才是。」
又將話題扯到她身上來了,舒眉沒片刻猶豫,當即把話題扳回跟高氏相處上來。
「齊高兩家總歸是陛下賜婚,若齊府做得過火,到時朝堂上自然有人跳出來生事。如今大哥不在京裡,在高家權勢面前,萬一有什麼,怕是替咱們出頭說話的人都沒有。」舒眉忍不住再次提醒她。
鄭氏伸過手來,拽住小兒媳的手掌,在背上撫慰地拍了幾下,道:「為娘知道了!我早就瞧出來了,雖說這些年來,她心裡一直有怨懟。可咱們屹兒又何嘗沒受委屈?不說子嗣的問題,就拿她夥同自己的表妹,帶歪了峻兒和嬈兒。為娘心裡早憋了一團火,只是屹兒之前總勸我。她進門畢竟陛下的旨意,不看僧面看佛面。要換個人家,早就休書一揮,遣回娘家了……」
沒料到婆母心裡什麼都明白,舒眉倒是有些吃驚了。
難怪自公爹過世後,高家暫時失勢,鄭氏陡然間對自己這以前看不上的小兒媳。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拐彎。除了在她病中侍疾的功勞外,恐怕還有看清高氏真相目的成分在吧!
畢竟,當時呂家死乞白賴要將女兒嫁與齊峻,鄭氏是親自參與那場戰鬥的。
想到這裡,舒眉神情一震,反攥住鄭母的手掌,安慰她道:「母親不必過慮,有番蓮和優曇兩丫頭在。暫時還沒有人能動得了柯姨娘。再說,您不是派了蔡嬤嬤到碧波園,去為柯姨娘保胎了。若是短了什麼。或是有何不妥,嬤嬤自然會第一時間稟報回來的……」
鄭氏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了。
舒眉心想,碧波園那邊都被自己跟鄭氏護得跟銅牆鐵壁一樣,她還不放心,定是有人心在婆母跟前調唆。
找機會把優曇叫來問問。可不能讓人借到理由發了飆。
可是,還沒等她找到這樣的機會。當天晚上,林家就派人來,要見她跟夫君齊峻。
大清早從山上回來,接著又是鄭氏那兒的家宴。末了還勸了她半個時辰,舒眉一天下來,累得渾身骨胳險些快散架了。從淨室裡出來,她就早早地躺到了床榻之上。沒想到後來被一陣響動驚醒了。
她睜開惺忪的睡眼,一下子就瞥見齊峻高大的背影。她沒有多作理會,換了一個姿勢。打算繼續她的好夢。
可是,過了大約半盞杯的功夫,屋內並沒傳來齊峻上床的聲音,舒眉這才覺得納悶。重新睜開眼睛,朝床榻那邊望去。
只見齊峻背著雙手,望著窗外的明月發呆,嘴裡還長吁短歎的。
舒眉以為他風流才子的酸毛病又犯了,更加不去理會他。
「娘子,果然被你猜中了,朝中局勢發生了變化,宮裡出大事了!」齊峻並沒轉身,他後腦勺像長了眼睛似的,知道妻子已經醒了過來。在暈黃的月光中,幽幽來了這樣一句。
聽了這話,舒眉從床上一躍而起,趿著便鞋,就躥到了齊峻身後。
「到底出什麼事了?相公可否把話說得更清楚一些?」她一邊問詢,一邊將剛才胡亂中披上的外裳,又重新理了理。
齊峻這才轉過身來,怔怔地望著舒眉,道:「剛才為夫進院子時,正好碰到朱能趕了過來,說是有重要訊息稟報。我見你睡得正香,就沒讓人吵醒你。幫你處理了。」
「哪邊來的消息?」一把抓住他的手掌,舒眉急切地問道,「是四皇子嗎?」
齊峻愣了一下,先是搖頭,後又是點頭:「倒不是他,不過,也差不離了!」
明知人家急得要死,就不能一句話把話說清楚嗎?
舒眉心中湧起一股怒意,死瞪著溜圓的雙眼,緊抿嘴唇,等著對方重新開口。
齊峻上前一步,彎下身子扶著她的雙肩,說道:「你要心理準備!聽說林太后快不行了!「
「原來是林太后!」
舒眉先是微微鬆了一口氣,還沒等她完全放下,耳邊便傳來齊峻的提醒:「若此次她有個什麼閃失,四皇子……恐怕他在宮裡的處境堪憂。」
聽聞這句分析,舒眉倒吸一口涼氣——可不是嘛!若是太后不在了,那宮裡不是再有誰人能跟高皇后抗衡。或許林家、霍家甚至齊府都要受到牽連。朝堂之上。能與高家相制衡的勢力就沒有了。那四皇子還有她遠在嶺南的父親,甚至去了邊關沒多久的齊屹,都會有危險。
想到這裡,舒眉不得不神情緊張起來,跟齊峻問道:「朱護衛有提過,林太后到底得的什麼病?」
齊峻搖了搖頭,說道:「現在暗衛那邊也沒準確的消息。只聽說……太后娘娘至今還在昏迷之中,一直沒有醒過來。」
「是什麼引發的?不會無緣無故就……」舒眉猶不甘心,忍不住追問道。
齊峻擰著眉頭,望著窗外的那輪朦朧的月牙,幽幽地答道:「說是從奉先殿祭祀出來,下台階的時候,腳上踏空了,摔了下去……」
此話一出,讓舒眉感到匪夷所思:「啊?她身邊難道就沒個嬤嬤宮女攙著?」
齊峻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舒眉哪裡不知事發突然,朱能在宮外能打探到這麼多,就已經很不易了。雖然她心裡著急,可也只能幹等消息,半點動作也拿不出來。
一時間,她腦海慌亂如麻,像掉了魂似地走回床榻邊,嘴裡還喃喃念叨:「怎麼會這樣?是不是有人在背後做些小動作?」
齊峻聽清妻子口中的話語,跟著她回到榻邊,問道:「娘子你懷疑,是有人等不及了,暗地裡下的手?」
舒眉覷了對方一眼,解釋道:「你不覺得奇怪嗎?先是大哥離京,現在又是林太后昏迷,而且是在這個關節眼上……妾身之前就聽說,陛下的身子骨,好似早就不行了,若是……」
她不說下去。
若是林太后不在了,林家那一派,未必還有實力,跟高家抗衡。四皇子在宮裡的處境危矣……
作為未成年的四皇子,他如今才四五歲,就是他想保命及時離京,怕是本朝也沒那個先例。讓他順利離開京城這個事非圈,更何況這幾年來,作為對抗兩派之一的重要籌碼,高皇后怎麼可以讓他順利逃脫……
越往深裡分析,舒眉越覺得心驚肉跳,冷汗不由從額前直淌下來。
齊峻見狀,在旁邊寬慰她道:「娘子莫要著急,為夫明日就找去到宮裡守衛的好友,幫你打探一下四皇子的處境,讓他們幫著照拂一二。」
舒眉聽了這話,緩緩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
心裡暗道:若是林太后真不在了,宮裡的侍衛哪裡就護得住四皇子的?高皇后在宮裡經營多年,對一個童子下手,那不跟捏死一隻小螞蟻一樣方便?
想法雖然幼稚,心意還是好的。舒眉忍不住激賞地望了對方一眼。
收到這個眼神,齊峻喜不自禁,輕聲細語勸道:「早些歇著吧!明日再到林府去打聽。那位袁家三奶奶,不是你的閨中好友嗎?作為林家嫁出的女兒,這等大事,她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明日何不把她請到府上來一敘,正好也可以打探打探,四皇子最近在宮中的近況……」
舒眉點了點頭,謝過他的好意。
兩人又站著說了幾句,便各自上床睡了。
齊峻透著案上搖晃的燭火,遠遠地望著妻子的身形,心裡不由歎息了一聲。
他一直有個感覺,舒眉自打從馬背摔下來後,性格大變。不說對他的態度,從之前的芳心暗許到後來的漠然以對。就是對她父親,也鮮少聽她提起。
沒想到,宮裡四皇子,她還是真心實意關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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