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峻望了妻子一眼,目光沉凝晦澀。舒眉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麼。齊峻沒有繼續說下去,兩人在頂層看了一會兒風景,然後從佛塔上轉了下來。
在返回前殿的山道上,齊峻想到臨行前大哥的交待,他壓低聲音跟舒眉問道:「聽說,大哥將暗衛交到娘子手裡了,不知現在你是如何安排的?」
原來齊屹告訴他了,舒眉放下心來。她還一直擔心若是無意間被相公發現了,自己到時還真不好交待。
直到這時,舒眉才更加確定,齊屹的此番動作,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撮合他倆和睦相處。試問哪裡還有夫妻共同對敵,更能加深瞭解,形成親密關係的?!
想清楚裡面的溝溝壑壑,舒眉心裡無端輕鬆起來,她停下腳步後抬起了頭,朝齊峻福了一禮,答道:「妾身正要跟相公提起此事。要說府裡的暗衛,應當交給相公統領才算妥當,可大哥托朱能將令牌交到我手裡時,話也沒有說得太清楚,妾想交還給他已經來不及了……要不,妾身現在將牌子轉交給相公?」
說完,她盯著夫君的眼睛,一臉誠摯的表情。
聽了妻子這話,齊峻神情不由一滯,臉上便有了幾分不自在。
想起對方剛才在塔頂發的牢騷,舒眉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齊屹寧願將暗衛交到她一介女流手裡,都不交予自己親弟弟管轄,難怪齊峻心裡會不痛快。舒眉隨即又想起。剛才自己表明的態度——欣賞有擔心,守諾負責任的男人。
糟糕!齊峻會不會多心了?!
念及此處,舒眉暗暗焦急,心裡提醒自己。不能讓他誤會了去,以為大哥和她都瞧不起他。
舒眉停住了腳步,垂頭沉思了片刻。回過轉來安慰齊峻:「相公莫要想多了,大哥想著府裡若有什麼大事,咱倆要有商有量,掌管府裡庶務和一家人的生計,相公已經很操心了,大哥這才將暗衛交到妾身手裡。也想是怕大事發生時,相公一人顧不過來。要人分擔一些才好。」
齊峻面上稍霽,還是忍不住自我解嘲道:「為夫是沒娘子辦事穩妥,將這重擔交給你也是應當的。娘子莫要自謙……」
他還就擰在這兒,舒眉不由急了,她趕忙找了另一個說辭來開解他:「想來相公已然清楚了。自四年前進京時起,妾身不止一次從鬼門關活過來,大哥怕是見到我多災多難,對逃生的事比較有經驗,才想著我防身的同時,安排他們保護府裡家人的周全。再說,妾身什麼都不懂,充其量只是個掛名的……」
聽到她提到命不保夕的處境,齊峻臉上的彆扭變成愧疚。只見他上前一步,握緊舒眉的手,歉意地解釋道:「為夫不是那個意思,不能保護妻小,為夫……為夫……」
既然把話已經說開了,舒眉也不再瞞著他。將暗衛後面的安排,全部告訴了齊峻:「……母親和柯姨娘那兒,各安排兩名暗衛。咱們竹韻苑原先的人手已經夠了。」
妻子周密的計劃,齊峻聽了連連點頭稱讚,目露遲疑地問道:「大嫂那兒真的不要緊?」
舒眉歎了一口氣,說道:「相公怎麼還不明白?那些事若不是有人授意,臨走前大哥也不會那般擔心的。」
齊峻面沉如水,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舒眉見了暗暗搖頭。她想了一會兒,再次提醒道:「相公對大嫂感情深厚,妾身可以理解。那天相公自己也聽到了……」
見她誤會了,齊峻忙解釋道:「娘子你會錯意了,為夫不是同情她。只是這樣安排,會不會引起她的警覺?」
總算明白過來了,舒眉把心放回原處,不由璨然一笑,說道:「此次安排到懷柔來禮佛,妾身就是怕讓人知道。」
齊峻拉著舒眉的手,說道:「開頭娘子應該告訴我的,咱們夫妻一體,難不成你還怕為夫反對不成?」
舒眉面上一僵,暗地裡嘀咕道:像你這樣率性而為的性子,誰人敢提前告訴你,要是一時心軟又同情上高氏了,到時壞了事,豈不是欲哭無淚?!
話雖如此,可她面上不敢表露半分,跟他說道:「之前不是沒把話說開嘛!以後妾身不會這樣了。相公有什麼事也莫要悶在心裡,說與妾身知曉才好……」
齊峻見兩人說攏了,臉上表情放鬆下來。
自從他聽說大哥將暗衛交給妻子,而沒把重擔交由他時,心裡頭就像壓了塊石頭。後來,他想起大嫂幾次害他妻子,心裡便也釋然了。原來,舒眉早在暗中作了安排,若不是自己跟她問起,這事沒準她要一直瞞著呢!到底還是對他不放心。
想到這裡,他心裡沒辦法再自欺欺人。
試問天底下哪位男人,受得了不被妻子信任,還要對方自己安排保護措施的?!即便是府裡上次傳疫病時,舒眉的行動足以證明她有這能力,是擔負這重任最合適的人選。
夫妻倆從後山返回,施嬤嬤跟雨潤遠遠見到他們的身影,立馬迎了過來。
「小姐、姑爺,你們總算回來了。」雨潤過來招呼他們。
「等急了吧?!」舒眉望了望日頭,轉身對齊峻道,「天色不早了,相公還是早些下山,省得母親在府裡惦記。」
齊峻掃了留下的僕婦護衛們一眼,交待了幾句,便安排他的長隨尚武去牽馬。
那邊的施嬤嬤正跟舒眉說著話兒,在這空當兒,齊峻不由駐足傾聽,原來老僕婦在稟報剛才他們不在時遇到的熟人。
「奴婢們在這兒候著的時候,遇上了唐家大夫人和二奶奶……」施嬤嬤攙住舒眉,將這一消息告訴了她。
「哦?!」聽到好友的母親到了此地,齊峻不由問道,「竟成兄跟來沒有?一個多月沒見他了,正好去拜訪他!」
旁邊的雨潤福了一禮,替她答道:「稟姑爺,只有唐家大夫人和二奶奶,沒見到有外男相隨……」
齊峻頗感失望,見到是唐府隔房的嫂子,他也不貿然上門,便不再做聲了。
舒眉見狀,忙承諾道:「用過午膳,妾身便上門去拜訪唐家嬸娘,總不能失了禮數。」
齊峻點了點頭,囑咐了她幾句,尚武已經把他的坐騎牽了過來。跨馬離開之前,他跟舒眉帶來的護衛交待了幾句,又躑躇了一番,然後才依依不捨地離了紅螺寺。
遠遠望著相公離去的背影,舒眉長長鬆了一口氣,悵然地轉過身來。她扭頭來正要尋施嬤嬤說說話,四下裡卻找不到她的人影,舒眉心裡不免詫異,問旁邊的雨潤:「嬤嬤呢?剛才都見到她還在這兒。」
見自家小姐這麼快便發現了,雨潤吱吱唔唔,一副答不上來的表情。舒眉才覺察出得其中的蹊蹺,忙追問道:「怎麼?嬤嬤真的提前下山回府了?」
雨潤見隱瞞不過了,忙幫施嬤嬤打掩護:「嬤嬤怕類似上一次失竊的事再次發生,她老人家偏要去守著院子。剛才,您送姑爺到山口門時,施嬤嬤悄悄走後門出去了……怕小姐阻攔她,所以不敢跟您挑明……」
舒眉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回去就算了!若不讓嬤嬤先走,估計她心裡也是放不下的,呆在山上她也會過得不安樂……」
雨潤見她不再計較了,忙過來跟舒眉解釋道:「嬤嬤說,丟了東西固然不好,若是乘著咱們不在府裡,院子裡多出一些不該有的東西,怕是到時會對您不利。畢竟,現在國公爺不在京裡,連個幫著您說話的人都沒有。」
舒眉凝眉搖了搖頭,心道:若是自己強大了,何需別人幫著說話,自己解決不就得了。
不過,人既然已經走了,她沒有再放在心上,只是過後叫來朱能,讓派一位暗衛的兄弟,悄悄跟著施嬤嬤,讓他一路護送老人家回府才好。
中午在禪院裡用過午膳,雨潤安置舒眉在廂房裡歇上了。
舒眉午覺醒來,只覺得渾身通體舒暢,開始為明天的碰頭會做準備。
這時,雨潤端著一盤洗淨切好的瓜果,推門進來了。見舒眉精神尚好,便端了過去:「小姐,剛才寺裡的師傅們,派人給咱們院裡送來一些新鮮的瓜果。說是寺裡的僧人自己種的,味道與外頭買的不同,送來給小姐嘗嘗鮮。奴婢親自切好了端上來的。」
舒眉抬頭睃了她一眼,招呼她一起:「放在這兒吧!你也坐下來一起嘗嘗。」
雨潤放下手中的托盤,走到舒眉身邊扶她坐下。
「剛才讓你打聽的事,可有眉目了?」舒眉問起唐家婆媳的事。
雨潤答道:「奴婢到那邊的淨梧院打聽過了,說是唐家老太爺身子骨不好,她家大夫人帶著二奶奶過來住幾天,跟小姐您一樣,要在這兒禮佛一段時日。」
「哦,這可巧了!」舒眉聽到這話來了興致,問道,「只來了兩人?」(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