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掌推開他,吼道:「誰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我怒火中燒,想到他方纔的無禮輕薄,真是一肚子的火氣沒處發,恨不能手裡有把刀子一刀捅了他。哦,不對!是一刀閹了他,省得他留著那禍根再來殘害無辜少女!
「我多管閒事?」他怒極反笑,「嘿,敢情你天不怕地不怕,不把我當回事也就是了,居然連我八哥也不放在眼裡麼?你是真沒領教過他的手段,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捏死你就好比捏死一隻小螞蟻那麼簡單……」他冷冷一笑,「別說我是在恫嚇你,事實上那些曾經敢於忤逆他,和他作對的人,如今不是一個個作古化灰,也定然是身陷牢獄,死期將近!」
心裡莫名一緊,我喉嚨裡又乾又澀。作對的人……難不成是說三大貝勒!那麼代善他……
才欲張口探問,驀地頭頂灑下一個困惑的聲音:「哥,你躲這下面做什麼?」
倏然抬頭仰望,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屈膝蹲在土沿邊,清爽俊秀的五官上刻有三分阿巴亥的影子。他神情漠然地掃了我一眼,視線仍是挪回多爾袞身上,「快些上來……」
我下意識地垂下眼睫,比起四年前,此時的十五阿哥明顯添了一分肅殺之氣。腦海裡不自覺地浮現出阿巴亥被逼殉葬那晚,多鐸欲哭無淚的悲傷眼眸,我胸口頓時堵得發慌,方纔還對多爾袞又嚷又吼的,這會子那股氣焰卻給多鐸徹底澆熄了。
「何事?」許是見兄弟蹙眉不悅,多爾袞便也收了玩笑之心,難得正經地問了句。
頭頂半天沒吱聲,我不安地挪了挪身體,屈膝僵硬地肅了肅,「我先告退。」
才往後退了一步,胳膊上猛地一緊,多爾袞拉住了我,笑說:「真是奇了,在我跟前沒大沒小,蠻橫無理得像是瘋婦。怎麼一見我十五弟,竟又乖得像只小貓了?」我不耐煩跟他拉拉扯扯的,連連甩手,他卻只是拉緊我的衣袖,不依不饒地追問,「難道我看上去比多鐸好欺負……」
強壓的怒火噌地又直躥了上來,我才要發飆,頭頂的聲音已是甚為不耐,搶先喝道:「哥!你怎麼老愛跟這些娘們纏一塊?我有正事跟你說,你聽不聽?」
「說!」簡簡單單一個字,聽起來似乎比多鐸更為不耐,「但如果是十二哥的事情,那就別再在我跟前提上半個字。你叫他趁早打消念頭,那種蠢話我已經聽了不下百遍了,不想再聽!」
多鐸表情一僵,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轉瞬即逝,沒留下半點痕跡,「不關十二哥的事,是岳托……」
「岳托又怎麼了?」多爾袞示意我爬上去,我沒理他,他反手抓住我的腰,猛力一托將我架了上去。多鐸原想閃避一旁,可也不知身後的多爾袞給他打了什麼眼色,他竟板著臉不情不願地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拉了上去。
多爾袞身手敏捷地從溝壕裡翻爬上來,利落明快地撣落身上的塵土,「說起來昨兒個夜裡起大霧,我和岳托、七哥、十哥他們幾個都走散了,也不知後來情況如何。祖大壽那老小子該不會使什麼詐,趁機跑了吧?」
「這倒沒有。」話鋒一轉,多鐸降低了聲音,「岳托昨兒個比你早回營……為了五哥被廢的事,他居然膽敢直言衝撞大汗!你說他這小子是不是不要命了?」
多爾袞濃眉一挑,「岳托這小子有點血性,比他老子強!」頓了頓,臉上滑過一抹不屑的冷笑,「他老子是個軟蛋!」
我聞言大怒,火冒三丈地瞪了多爾袞一眼,他正巧背對了我沒有瞧見。可我這一舉動卻恰恰被多鐸撞了個正著,他面上漸現狐疑之色,我忙諾諾地低下頭去。
多爾袞找了個大石頭坐了下來,指著多鐸說:「你接著說,岳托替五哥鳴不平,那大汗什麼態度?」
「還能如何?要怪只能怪五哥性子急躁,幾句話不合,公然頂撞大汗不說,竟然還衝動地在御前拔刀相向……這和碩貝勒的封號被廢,那是意料中事。」
「意料中事?呵呵……那倒是……的確是意料中事。」多爾袞打了個哈哈,一貫嬉笑的口吻突然變得凝重起來,「十五,八哥的心思你能捉摸到幾分?御前露刃,五哥之所以會那麼衝動,我看其實早就在八哥的謀算之中,他罵五哥什麼來著?你難道不記得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