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紀小蠻把他們帶到巨石之後,笑道:「這裡是影都禁地,誰也不會來,有什麼秘密盡可放心說。」
其實,她是安南的前公主在影都已不是什麼秘密——至少做為影都核心成員,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所以,她不認為有什麼好瞞的。
「墜兒,你去外面守著,我跟周夫子有話要說。」
「咦,」紀小蠻不滿地撅起唇:「連我也不能聽嗎?」
「墜兒,」周夫子微微一笑:「我想你是誤會他了,林儉是怕這些瑣碎的事情,你聽著會無聊的。」
「好吧,反正我也沒興趣∼」紀小蠻瞟一眼林儉,不情願地走開:「別說太久,我還想去看看沈爺爺呢。」
「呵,」周夫子抬頭望了望後山峭拔俊秀的靈崖峰,笑道:「影都果然不愧是江湖人嚮往的世外桃源,如此隱蔽幽靜的地方,老夫都想忘了紅塵俗世的煩惱,一生老死於此。」
「夫子,」林儉苦笑:「說不定,墜兒以後真的會終老於此。」
「什麼意思?」周夫子怔住:「難道,她闖下大禍,犯了影都的禁忌,被一生囚禁於此嗎?」
「別誤會∼」林儉搖頭:「禍是闖了點,不過沒到這個程度。」
「那就好∼」周夫子鬆一口氣:「目前我們的情況,絕對不宜多樹敵人。」
「墜兒的脾氣,夫子應該比我清楚。」林儉歎一口氣。
要她不闖禍,談何容易?
「別急,」周夫子笑著安撫:「她現在才十幾歲,慢慢教,總會明白的。」
「所以,我想盡快帶她離開。」林儉垂下眼簾。
最好是搶在沈白山病癒,沈家宣佈墜兒與謝懷恩的婚事之前。否則的話,恐怕又生變故。
「剛才聽沈夫人說起,好像誰病了?」
「是,」林儉有些不情願地答:「是沈老太爺,現任的影帝。」
「那咱們是不是應該等到沈老太爺的病情穩定些,再提出辭別要穩妥一些?」周夫子詫異地瞥了他一眼。
若得知影帝病重,但凡與影都稍有些關係,能夠尋到此地的江湖人氏都會削尖了腦袋往影都跑,誰會傻得冒著得罪影都的風險,於此刻離開?
林儉本不是如此不考慮後果的人,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建議?
「我只是覺得墜兒麻煩他們太長時間。」林儉不自在地別開目光。
「林儉,」周夫子若有所思,默然地盯著他半天,道:「你現在,連老夫都不肯相信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麼?」周夫子挑眉望向他。
林儉陷入沉默,半晌才緩緩地說出實情:「沈老爺子想讓墜兒與他的孫子,北山四公子之首的謝懷恩,在半個月內成親。」
「嘎?」周夫子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就算白傲梅此刻突然現身在他面前,也不會比現在更受衝擊。
「啊?」紀小蠻按捺不住好奇心,去而復返,躲在石頭後面偷聽,沒想到卻聽到這樣勁爆的消息,失聲驚呼。
「墜兒?」林儉吃了一驚:「不是讓你到外面守著嗎?」
「啞鈴,」紀小蠻拍著胸,努力平抑著心跳:「你剛才在胡說吧?沈爺爺可從沒跟我說過這些,剛才沈伯母也跟平常一樣,而且影都很平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如果真的在半個月內成親的話,要準備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怎會毫無動靜?騙人,肯定是林儉想把她帶走,所以編了一個這樣的謊話來欺騙她。
「等一下,」周夫子舉手叫停,狐疑地望著林儉:「謝懷恩若真的娶了公主,咱們等於與影都都聯手,這對公主復國大業來說是天大的好事,為什麼我們要走?」
「謝懷恩只是履行沈子默夫婦與先帝、梅妃之間的約定,不得已才娶墜兒……」林儉咬著唇,不敢看墜兒的眼睛。
「先帝生前曾替公主定下婚約嗎?」周夫子這一驚非同小可:「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這個並不重要,」林儉試圖說服周夫子:「重要的是,謝懷恩並不是真心喜歡墜兒。公主嫁給他,絕不會快樂!」
所以,他才會想帶墜兒離開,在所有人都知道這樁婚事,把事情變得更不可收拾之前。
「林儉,」周夫子凜容,淡淡地提醒:「你好像忘了,婚姻憑的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民間女子尚且嚴格遵從,更何況公主乎?出爾反爾,無故逃婚,豈非陷先帝和梅妃於不義?」
林儉沉默。
他沒想那麼多,他只想到墜兒會不快樂。她與謝懷恩從見面的一眼開始,就彼此看對方不順眼,相互譏諷,相互傷害。尤其是謝懷恩從骨子裡瞧不起墜兒的那股冷傲,讓他格外的彆扭與憤怒。
他不願意,不,是不能讓墜兒跟這樣的男人相處一生,一輩子被丈夫歧視。
「等,等一下∼」紀小蠻好容易才插上話:「誰給我訂了婚?」
「夫子,你忘了?」林儉不理她,繼續說服周夫子:「當初赫連淨雲向大鄴皇帝求娶公主的時候,你不是反對的嗎?不也在盡力地想辦法幫公主擺脫這樁明顯是為了利益,沒有幸福可言的政治婚姻嗎?」
「跟誰訂了婚?」
「我沒忘。」周夫子皺眉:「可是赫連淨雲有野心,想利用公主替他爭權奪利。謝懷恩卻可以助公主一臂之力,這二者豈可相提並論?」
他反對赫連淨雲,與他是否真心愛墜兒無關。只是單純從大局出發,經全盤考量,權衡利弊後得出的結論。
為了復國大業,公主是必要做出一些犧牲。目前力量薄弱,所有對她有利的,能夠用到的外力,都要利用起來,物盡其用,人盡其才,才能在最短最快的時間裡,達成最高最遠的目標。
至少她的婚姻,最初肯定會成為一種籠絡的手段。所以,如果能最大限度地發揮作用,何樂而不為?
「有沒有人肯解釋一下?」
林儉咬咬牙:「你怎知謝懷恩一定沒有野心?他是個男人,而且如此驕傲!怎麼可能甘心一輩子站在墜兒的身後,甚至向他俯首稱臣?」
「呀!」這兩個人究竟在幹嘛?把她當成隱形人嗎?
「這個,只是林大人的推測而已。」周夫子微微一笑:「況且,就算謝公子真的傲慢成性,公主與他相處艱難,兩人最終走向決裂。那也是公主復國成功,成就大業以後的事情,更是他們夫妻之間的問題,不需我們來操心吧?目前階段,影都仍然是我們最大的助益,不是嗎?」
若是大業得成,身為帝王,總不可能只有一個男人吧?那麼,謝懷恩是否真心對墜兒,又有什麼重要?一顆棋子,若盡完了責任,棋局終了,要棄要留,權利不是操在下棋之人的手中嗎?
「夫子!」聽懂了周夫子的弦外之音,林儉瞬間變了臉色:「所以,夫子的意思是,墜兒應該嫁給謝懷恩?」
他錯了!早知如此,他不應該把他們在影都的消息透露給夫子。
「不是應該,而是必須。」周夫子冷冷地看著他,笑得從容而淡定:「你心裡也清楚,不論從遵從先帝的遺訓出發,還是從當今天下的局勢出發,都不容我們有二個選擇,不是嗎?」
「喂,你們當我死的?」紀小蠻插著腰大吼。
「公主∼」周夫子皺眉:「你這樣,會引來旁人觀看。」
「兩位,」紀小蠻冷笑著揮手:「你們好像忘了,誰才是主子?」
為了她的婚事,這兩個人唇槍舌劍,你來說往地說得熱鬧非凡,卻把他這個當事人完全撇在一邊,當她完全透明,這讓她怎麼忍?
「公主,你十七歲了。」周夫子神色淡定:「通過這次出逃,應該也學會了一些東西。你應該看到了,你個人的輕率行為,會影響到多少人?就算你再不願意承認,也必須面對事實。更何況,林大人已說的很清楚,這樁婚事,並非屬下擅自替公主決定,而是先帝的遺願。為人子女者,這唯一的盡孝機會,難道也想放棄?」
「我……」她沒說不想嫁,可是,不想嫁得不清不楚,更不願意為了權利鬥爭而嫁。
「謝公子人品才貌,家世學識,能力手腕,各方面都堪稱一流,得夫婿如此,死有何憾?」周夫子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陳述事實。
「墜兒,你要想清楚,我們……」
「兩位,」謝懷恩忽地從林木深處轉了出來,以睥睨之姿冷然掃視二人:「成不成親,都是我與墜兒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們說話?」
「那好,」周夫子處變不驚,坦然地微笑:「既然駙馬希望跟公主好好溝通,屬下告退。」
八字都沒一撇呢,誰是他的駙馬?
「呀!」謝懷恩冷叱。
「走吧∼」周夫子拉了林儉從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