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冬天呼嘯的北風接踵而至,義氏都要忘記了這個日子過得是如此之快。不是紛紛揚揚的大雪下了約莫四日,不是凍得發抖,義氏也不知道居然到了深冬。乾澀的風刮著天空那老是陰沉的臉,把季節也風化為沒有血色的標本;硬硬的泥士壓著枯死的草根,把心情也壓抑得沒有了愉悅的顏色。
這個冬天,是我浪跡這個名古屋第三個冬天了。聽本地的居民說,這是一個一片荒涼的土地,就像古代四國一般;聽鏡說,好久沒有看到過這麼大的雪了。就像落泊的旅人,驚惶地穿行於黎明與傍晚之間,失落地獨行於這冰封的伊勢灣。看著天空中最後一絲霞光被從遠處屋舍染出的篝火掩蓋,看著最後一抹低矮的山形被漸積雪隱藏,心便如同那荒原上的風中枯草,瑟瑟發抖。
雖然沒有李白筆下的「燕山雪花大如席」般的誇張,但是從這種時節可以知道遠在陸奧,北陸的人們不知會如何。
記得今年冬天下過幾場場,第一場是在初冬,揚著臉也看不著,晚上下完就化成了水,第二天起來只見薄薄的冰絮兒。第二場是在十幾日之前,林林總總下了一日,變停了下來,留下了一地白瑞殘留,樹根上,鳥巢中都留著一些存貨。
記憶中的冬天都狂風大作。總有風亂搖,樹木也受不了。這樣的冷天,樹們最好就是一動不動地深睡著,呼嚕也不要打一個。
第三場的雪則是眼前的,單薄的草鞋已經不能驅散周圍的寒冷,把頭縮在狼皮的羽陣中,呆呆的望著落下的六角形的雪。名古屋一眼望去遍地都是白色的一片,偶爾有幾個黑色的地區則是商人集中的地方。
連日的積雪以及壓塌了附近的農人的房子,一些穿著木屐的男子哆嗦著背著柴草在房頂之上加蓋,至於婦女則是在門口以及屋頂附近去除著積雪。「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完啊。」義氏眼睛直直的盯著遠方,眼眸之中失去了應該有的色彩。
「是啊,大人,伊勢灣也凍住了一些,碼頭的船隻都難以靠近。」櫻子手上端著一個小炭盆放在了義氏的面前。
本來有山有海還有雪是讓人最有興趣的時候,可是如今名古屋一城的難民就讓義氏無從下手。不管是仁德或者是利益的驅使,各種豪族都想進辦法來解決眼前的損失。
「讓小一郎,沼田和籐孝來見我。」義氏轉過了身來,眼中露出了無限的擔憂。積雪以及飄散到了身體上的一部分,領口上留著薄薄一層霜霧,看來這個雪還是停不下來。這個時代沒有什麼天氣預報,依靠的也只是莊家把式的經驗,比如太陽出現的時間來判斷明天。向這種大雪封山的時候,顯出了人類的無助。
「大人,您叫我。」三人穿著厚厚的冬裝跪在了堂下。
義氏用下巴點了點靠近火爐的墊子,示意他們坐在那邊。「你們有什麼辦法,受災的人群好像還在擴大。」
「這個……」三人紛紛搖頭,自己的工作已經做到了極限,當然也瞭解到義氏問的不是那種表面上的。安置,幫助都不是他們管的。
義氏擔掉了領口上的雪漬「既然沒有辦法。」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開放名古屋天守,空武家宅,全部積蓄炭薪免費發放,集中人口……」一條一條列出了能抵禦那些過冬的方法。
「但是,大人這樣損失遠遠大於保護的啊。」在這個人命如同貨物年代,眾人的觀點就是如此。用一貫錢來衡量人生存的利益,只有武家,高家才是應該保護的。
「難道你也值一貫麼。」義氏登的站了起來,口氣有些強烈。
籐孝連忙拜倒「屬下不敢。」重重磕在了義氏的前方。
小一郎倒是露出了一絲思索的神色「大人,可以用借貸法。」喃喃道,然後聲音越來越高。
「借貸法?」義氏把目光轉到了邊上。
小一郎開始解釋。大致的意思就是說,把炭薪還有糧食等物品借給農民,等到來年春天農民在一一償還。木材這種東西,北伊勢的山林多的是,所以無須擔心砍伐,現在也只是大雪封山。到時候冰雪有些消融就能阻止人群去採伐了。
至於糧食義氏有著三年免稅的口號,農人完全可以拿這個當做抵押。畢竟義氏這裡的田地基本上都是剛剛開墾出的新田,如果農人跑了義氏倒是賺上一筆。一般來說,開墾出來的地,第一年不怎麼適合種植食物。
義氏聽到連連點頭,露出了讚許的神色「可以可以,小一郎你和沼田操辦一下,到時候寫個日程給我。」嘴角也掛起了如同春日的微笑。
「多謝大人。」很快小一郎磕頭之後快速的退了出去,順帶還瞧了一眼倒霉的細川籐孝。
「籐孝。」義氏用著鼻音哼道,顯然是很不滿。
籐孝摸了摸光頭「在下還是有利用價值,大人還沒放棄呢。」看起來是看穿義氏心中的想法。
「到底是這麼多的年的朋友了。」義氏變回了口氣,本以為嚇嚇這位「好了,你有南邊的消息麼。」對於外界的信息一般都是籐孝與鏡負責,所以問問明面上的。
「這個,南部因為是山區基本上所有道路都已經封閉,在加上房屋都是老式的,所以壓塌的不計其數,不過北田依舊封鎖了大部分的對外通道,也只有幾條商道供商人通行。」籐孝不緊不慢的一一列舉出了北田家的動向「從來往的商人調查道,國內的醬油布匹緊缺。」
義氏頷首,算是認可了這位的工作成果「籐孝,免費支援一部分醬油與布匹,不過數量要控制到恰到好處,記得還有宣傳。」
「是的大人,我會控制到那些人發愁的。」籐孝笑了起來,不過這個感覺如同冬日的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