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仁義一愕,道:「這是為什麼?」
「試問一筆毫無利益可言的生意,誰會去做呢?」我從容道,「以己推彼,我想高總也不是喜歡做虧本生意的人罷。」
高仁義哈地一聲笑出來:「真虧你想得到。好,我就告訴你可以從中得到什麼好處。」頓了一頓,才道:「首先是敝公司和武館的關係,此事你該知道。雖然現在已在恢復中,但如果能得到你這武館新紅人的相助,或可提前定論。」
我表面不置可否,心內卻感驚訝。要他說其好處其實只是個表面的幌子,好讓其以為我並不在意和高氏合作的事,只要他找幾個能過得了關的小理由即可,想不到上場便是實話。
「其次屬於一個潛在利益,若我們能成好友,那以後皆可憑自己的關係幫助對方,不是嗎?」高仁義含笑闔口。我皺眉道:「第一個理由我還能接受,但第二個理由就有些牽強了。我不認為我的關係網有能和高總平起平坐的資格,無論從哪方面來說,我都是個真正意義上的新人,不是嗎?」
高仁義全無被我問題難倒的兆頭地道:「所以才說是潛在利益。你身在局中,可能未注意到自己冒升得多麼快,從大半年前初至成都,直到後來北上北京,無不體現出驚人的經商天賦。所以我敢斷定不出三年,你必可有所成就,故提前打好關係。」
我愈聽愈肯定他在虛掩其事,但態這麼「坦白」,實是很難找到破綻,遂道:「高總該知道我和景氏的關係,難道不有所忌諱嗎?」對面這掌握了一家大公司生殺大權的管理者成竹在胸地道:「所謂商界關係,無外乎生意,是嗎?」
我大感刺激,太少遇到這麼高明的對手,就像和高手過招一樣。畢竟一拳過去若對手連擋格的實力都沒有,玩起來就失趣了,更無法幫我提升。高仁義正像商界的文尚正,非但知道閃避擋格,更清楚怎樣反擊,迫我不得不開動腦筋來應付,日後至少亦可助我增長臨場經驗。
轉移話題道:「那麼高總所謂的『生意』是指?」
高仁義滿意的神色一閃即逝,笑道:「這個暫時不忙說,請聽我先稍稍分析你能得到的好處。第一是客觀實質上的,若能得到環路高科這樣的大客戶,一單的業績已比做足其它小公司兩三個月的業績要好。第二則是我的公司在全國各地和國際上均有雄厚的關係基礎,在彼此利益均得到滿足的前提下,可助你大幅提升經營業績和擴大關係網,對你以後的發展實是有巨大的潛在好處。第三點我就不明說了,因涉及到你在廖氏中的事,待你想通後大家再覓時研究。還有最末的一點,那就是你可得到我本人的友誼,那絕對比得到環路高科一單十年的定單有價值得多。」
我微笑道:「當然只是商業上的友誼,對嗎?」
高仁義目射喜光,顯是以為我為之所動,道:「跟聰明人談生意果然簡單。那麼這些好處你該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下來再談咱們的生意就方便了。」
我暗叫厲害,這一招客觀分析加不動聲色的吹捧,迫得我不接受都不行。不這我本心早既早決定要找他做生意,便不怕有危險,正中下懷地道:「但我和高總有什麼生意好做呢?」
高仁義神秘一笑:「你做什麼,我需要的就是什麼,明白嗎?」
***
向練武場去時腦內仍思索著各個問題。
表面上他的要求和我的初衷完全一致,即我提供市場、人力或其他相關信息,來交換經濟利益,但心內總覺另有玄機。
高仁義究竟為什麼對我這樣關注?只從他能拿出我的小小辦事處的真實業績來,便可知其在遇到我前有過相當充分的準備。換言之在我注意他前,他已經盯上我了。
下來就是高仁文在大假前來找我「尋求幫助」,究竟是否真的只是要幫助而已?愈與高仁義接觸愈覺得他不簡單,這種人該不會任用個沒用的人作自己的副手,高仁文恰似這種人。
說不定連高仁文的拜訪都是另有目的。
什麼美人勝過江山的調調兒,只是有野心者的藉口罷了。
唇角不禁露出笑意。
若真如此,那即是說高仁文連我亦騙得過,枉我還以為玩人於股掌之中,原來是自作多情。
看到莫劍舞時我拋開所有不相干問題,因有些事多想也無用。她獨自在場中練拳,神態甚是沮喪。
我輕叫道:「劍舞!」
莫劍舞收拳小跑過來,像要說話,卻終只側首看著在另一邊練武的同門,輕聲道:「我打不過他。」我聽出其中的沮喪意味,暗叫不妙。儘管是在知襲對方底細的情況下,她仍被對手的強悍實力打得信心全失,這還怎能進行後面的比賽?莫說與他剩下的兩場,只怕和郭奉輝的三場都有問題。
但這情況下直著說明顯效果不行,我想了想,改易話題道:「你大哥上次的戰線怎樣?」莫劍舞無精打采地道:「三場全輸。」我再問道:「對郭奉輝又如何?」莫劍舞呆了呆,才道:「三場全勝,不過他在那之前就已經參加過一次三拳賽,比姓郭那小子有經驗。」
我含笑再問:「那他第一次參加時情況又如何?」莫劍舞毫不猶豫地道:「六場中輸了五場,只贏了郭奉輝大哥郭冰葉一場。你問這個幹什麼?」我淡淡道:「告訴我歷屆參加三拳賽的人中,有幾個是初次上場便有大收穫的?」
莫劍舞抬頭愣愣地道:「文家的人無論是誰什麼時候參賽,都未在總賽績上輸過?」我沒想到她這麼說,頓時氣勢大減,苦笑道:「他們例外,只說北拳方面。」她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後搖頭。
我精神一振道:「正是如此,試想以他們那些一直被武館中的頂尖高手培養來參加比賽者都是這種結果,你在這次比賽中輸個一兩場又算什麼呢?何況只是第一場,由於你經驗不足,加上受傷初癒,失誤是正常。」莫劍舞神色大動,急道:「你是說……」我打斷道:「再何況那傢伙如此卑鄙,專趁你連身都未熱好就加以攻擊,明著是怕你因知道他的底細而勝。」
莫劍舞怔道:「卑……鄙?」
我突地想起未向她說過文尚正找我透露其底細之事,只騙她是自己見過他練拳才有所感悟,忙從容改換話題道:「人的心理最是奇妙,他這一場輕鬆贏了你,下場咱們就要趁此機會贏他一場回來。他與北拳有過交鋒,自是明白北拳的套路,但這一場之後這優勢就再不存在,因他的底細我已經全瞭然於胸,趁著這機會全教給你,定要讓他明天……明天或者時間太短了,那就後天罷,定要讓他栽個跟頭。試問你的前輩裡有誰在三拳賽中初次上場就贏得文家人一場?屆時肯定可令你爺爺對你刮目相看!」
這些大部分是我為振她士氣而說的空話,但顯然效果甚佳,頓令她精神振奮,喜得扯住我:「那你還不快教人家?!」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她以這種女兒家的語態說話,一呆才道:「不過此外不能讓姓郭那小子有好日子過,這麼沒教養的人,連老天都不會忍受發生讓他贏半場的情況。來,時間緊迫,莫要浪費了!」
聯繫文尚正所言,再映證以之前的實戰,我腦中已大概有了神拳又或修身拳的結構,故此才敢放言讓他栽個跟頭——這自是話中留了餘地,目睹他出手後,我已知至少在本次賽事內莫劍舞不可能勝得過,但要拖阻其勝的過程,仍可辦得到。
因著文尚正一直未使盡全力的緣故,我還未能完全看透他的底細,尤其三訣中的「內斂之勁」,但既預知他有哪些可能的手段,加上已有一次戰鬥經驗,下場中莫劍舞該可拖久些。
下來最重要的一場是郭奉輝之戰。
午後是文尚正與郭奉輝的賽事。
甫上手郭奉輝便用了莫劍舞上午所用的戰略,以快攻擊。對比她的姿態優美,他顯然更重柔韌,在近身範圍內劈點抓轟扯啄,無所不用其極地展開水銀洩地般的攻勢。這顯然比諸莫劍舞中遠距離的快攻更對文尚正有威脅,因距離太近的緣故後者眼睛無法及時預計出對手下一步,難以躲閃,幾乎全是以硬碰硬地擋格。
最初的三分鐘內文尚正處於下風之中,似全無還手之力。
但我卻看出他一直留力在身,是在靜候郭奉輝力竭的一刻,最明顯的表現就是他始終守在內圈內,並未被迫出卦圈子。
若一直這麼搶攻下去,雖然防守消耗亦大,但主攻者的體力消耗絕對更大得多。
心中不由大感奇怪。
有上午劍舞的前車之鑒,加上郭奉輝本人該不會蠢到哪裡去,為何他還會用這種戰法?
思索中郭奉輝忽拳式一改,一輪十多拳的長攻均落向文尚正前胸。後者分毫不讓地或掌或臂連擋了十來拳,終被對手破入防守網內,以左胸肌硬擋了一拳。我正想著以他的身體挨這麼一拳等於未挨時,孰料他突然渾體微顫,後退一步。我愕不知所以,只見郭奉輝每一拳均似速十足,卻無聲息,心中恍然大悟。
這小子定用了家傳的陰柔之勁。
郭奉輝得理不饒,追撲直去。「嗤嗤」連響過,文尚正雙袖被他硬生扯掉,露出粗壯的胳膊。
我一眼便看見他雙臂上青一塊紫一塊,才知道原來早前擋格時他便已吃了暗虧,被對方陰柔之勁傷入肉內,只不知傷得深淺。
同時亦明白過來,原來郭奉輝搶攻是為自己的殺手鑭鋪墊。體力消耗無所謂,只要能在消耗殆盡前擊敗對手。
文尚正被他撲得連退五六步,離外圈不及五米處才立穩腳跟。我目測他此時與郭奉輝之間的距離,立知他是故意退那麼遠好暫避對手鋒芒,積蓄足夠的時間來重振陣腳。
郭奉輝哪肯放鬆,再次撲去。
文尚正忽然一笑,猛吼一聲左足為軸,右腿旋掃而出。郭奉輝顯然未料到對手會出如此威猛的招式,自己則正好撲向對方腳底,雙手只來得及在小腹處一攔。
我看得目瞪口呆。這不正是那日我對付郭奉輝的一招嗎?豈非被文尚正偷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