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就是週五,下午趁空與偉人去了趟人民醫院,看望足有整個星期未見過的君子。
上樓前偉人拉我到角落裡,壓低聲音道:「老植,義字門的事最好還是先別跟君子說罷?我不想把他牽扯到黑道裡面。」
我思索片刻,點頭:「你放心。」
本以為這麼久沒人陪君子,這好玩好動的小子必定奄奄一息至將悶死的狀態,孰料還未進病房,君子嬉皮笑臉風格的笑聲就破門而出。推門入內看時,這傢伙正和一個護士口若懸河地高談闊論,精神奕奕,若不是仍躺在病床上,根本沒有病人的姿態。
我揚聲叫道:「對不起,打擾了,請問君止彥是不是在這間病房?」
君子一震看來,欣喜若狂:「老植!偉人!老子想死你們了!」似要掙扎著撲來,嚇得那護士忙按住他:「別動別動,你骨頭還沒愈呢!」
我聞聲一怔。竟是那遠觀無人能辨出其身是女性的毛躁護士,還隱約記得她名字叫「張悅」的!
因為是由學校和部隊聯合付錢,我們不便節省,給君子找了單人病房,還是一級護理。本來以前是個個子小小的圓臉姑娘護理君子,現在不知怎的卻換了這護士來。
坐下後那護士張悅熱情地給我們接了水,說是讓我們解渴,客氣得莫名其妙。待她忙過離開,我才向君子奇道:「怎麼換了人了?」
君子臉上擠出古怪的笑容,神神秘秘湊上頭來:「老植……說!你是不是跟這張護士有一手?嗯?說!別瞞我哦!她什麼都跟我說了!」
我滿頭霧水:「什麼?!一手?!我才見過她兩三面而已!」
「那又怎麼樣?你曉不知道她為什麼在這兒?」君子一臉壞笑,「她是自己申請調來護理我的!原因就是你跟她有交情,還英雄救美呢——嘿,假如她算美的話。不要否認哦,這是她親口跟我說的!」
我愈加不明白:「什麼時候救過她?」
「別跟我裝蒜哦!我不會那麼容易被你騙過的!」君子擺出心中雪亮的姿態。
我苦笑道:「我根本不記得什麼時候救過她——你給我說清楚一點,看我能不能想起來。」
君子將信將疑:「真的不記得了?」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後只好先引導我進行回憶:「她說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她因為趕倒拿東西,走樓梯差點摔下樓,被你……咋樣?記起來沒有?」
我眨眨眼,記起確實有過這回事,撓頭道:「那她就為了報答我專門跑來護理你?」回頭看看悠閒地品著水的偉人,「你聽過這種事沒有?」
君子攔腰打斷:「別做出副不知情的樣子!這種手段是瞞不過我一代情聖地!她如果不是跟你後頭有所發展,怎麼會因為你扶了她一把就專門跑來護理我?你不知道她護理得好仔細!我本來不喜歡她的——不怪我哦,你看她的外形,咋也不能跟以前那個小妹妹比嘛——可是一顆善良的心受了感動,因為她實在是太負責了!我是一級護理而已耶,她簡直是用特級護理的態來!」
「搞不好就是你這一代情聖的魅力吸引了她?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表白,於是就拿我來當藉口……」我毫不示弱地反擊。
「別把我的品味降低了!我是不可能跟你有同樣的愛好地!」君子揚眉捏拳宣誓般叫道。
我連連點頭:「理解理解,你我不可同日而語,畢竟處在不同的思想階段嘛。不過我想請問一下情聖,你蓄謀已久的泡二奶計劃如今如何了呢?想必是馬上功成了?」
君子立時換了副神情,頹然道:「唉,別跟我說她了,一個星期我起碼跟她打了四十次電話,你猜她接了好多回?」
我瞪大了眼睛:「不會一次都沒接過?」
「我有不同的意見,」偉人插口,「十有**是接了一回,然後從此之後再都不接了……」
「神猜!本來原名偉人大哥現在簡稱偉哥的偉人果然夠偉!」君子豎起在拇指,「一點都沒有猜錯!她第一次接了我的電話,我只說了一句話,就把電話弄斷了。」
我哈哈大笑:「看來不行啊……對了,你說了什麼話惹她這麼生氣?」
君子鬥敗公雞般:「喂,你好,我是君止彥。」
「哇?」我誇張地睜大眼和張大嘴,「她好有個性啊!」
三人對視數眼,猛地狂笑成一片。
笑了半天,我想起一事,止笑失聲道:「糟了!君子,恐怕你的事要懸!」
君子色變道:「不要嚇我!」
我皺眉道:「我問過她室友,她回去後從來沒提過你一次,而且她見過我好幾次,半次都沒問過我關於你的事情——這還不算最厲害的……」
「還有什麼更厲害的?放膽說出來,我是經得起考驗地!」君子色厲內荏地嚎道。
我長歎口氣:「我見過一次,有個長得很兇猛的男生跟她手牽手地在食堂,你猜是怎麼回事?」
君子瞪了眼:「男友?」
「這個恐怕就沒有絲毫疑問了,」偉人在旁悠然道,「像林芳這麼漂亮的女孩兒,要沒有男友就跟狗不吃屎那樣可能性為零。」
「比喻太粗俗了,」我「責罵」他,「美人跟狗吃屎連起來是不對地!就算硬要用狗來打比方,也該說點乾淨的,比如狗不吃肉,或者狗不長犬牙……」
「哼!」一聲沉哼打斷我的話,「我君止彥生下來到現在還沒有追不到手的女生!」
我跟偉人面面相覷。
「沒有競爭的對手,我是手到擒來;有競爭的對手,我是就是垂手可得!」君子豪氣暴發似地仰天叫道,「一個月後,我要林芳跟我走!」
相覷的兩人均露出微笑。
這小子沒有喪失信心,也不枉我們胡言亂語為分他注意力而作的努力。
有什麼比兄弟都充滿活力和希望更令人身心舒暢呢?
天黑前趕回到學校,連晚飯都未來得及吃時間已指向六點五十,不得已只好空腹直撲機房。昨晚的實踐已讓我知道這份勤工助學的工作並不能給我多大的幫助和教益,但既然已經答應下來,我就絕不肯不認真去做——原則問題。
李睿廷已先我而來,同時還多了另一位勤工助學的男生,樣子挺老實的,但對計算機方面無論是實踐還是理論都欠缺得很。鍾老師把他劃到庫房處作清理工作,仍只讓我們倆守機房。
七點二十剛過,方妍找了來,手裡還提著盒飯,一問下才知道她打了電話到寢室,聽偉人說了我的去向和未進食狀態,立刻到商務樓那邊去打了飯菜來。
我接過飯盒,柔聲道:「謝謝你啊,花了多少錢?我可不想欠你的錢。」
方妍本來因聽見我一聲「謝謝」而開笑的眼眉微蹙起來,搖頭道:「不要緊的,不用的。」
我看看她眼睛:「不要跟我說什麼客氣話,我不想你吃虧,你知道我的脾氣。」
方妍臉色脹紅了起來:「我……我不是客氣,我是……我是……」頭垂了下去,聲音蚊蚋般壓得極低,「我……。」後面兩字卻連我過人的聽力都聽不清。
我不由俯近頭:「什麼?」
方妍看看立在不遠處的李睿廷,迅速湊近我耳邊說了一句:「我願意。」立刻縮了回去,仍垂著頭不敢抬起。
我仍不動。
心中湧起溫暖的感覺。
我輕輕按著自己腦門,深感覺著那感覺。似乎永遠也不會消失的感覺,導出熱流緩緩浸入血管,慢慢流遍全身,連腸胃也似被它填滿,一時忘記了腹中的飢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