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量升到一個不高的高後平穩地繼續下去。
林芳苗條的身體似搖搖欲墜,在風中微幅顫動著。
我當機立斷,對偉人耳語道:「我去亂她的心神,你留在這兒,看情況需要就出來幫我。」挺身昂首地從藏身處向那女孩走去,毫不掩飾腳步聲。
直走近到彼此相隔不及十步處林芳才驚覺回頭,瞥了一眼過來,微怔片刻,顯是未料到我會在這處出現,脫口而出:「你……」旋即大窘住口,頗為手足無措,想停住了哭,卻一時停不完全,仍輕輕抽咽。
我毫不停留地走近她身側三四步遠處,量著這種距離無論她想做什麼傻事都能及時阻止,才微笑道:「最近遇到一些傷心小事,想到這兒來哭一場,結果……」並不說完。
林芳側過頭去,不發一語。
從側面看此時的她,粉頰掛淚,鼻翼翕動,頓顯出驚人的可愛動人。我心下暗把平時的她拿來做比較,不動聲色道:「林同學你讀了十多年書,難道不知道什麼叫鴆占雀巢嗎?知不知道亂佔別人地方是很沒禮貌的。」
林芳低聲道:「這地方……又不是你的。」雖是反駁,卻沒有絲毫激烈的語氣。
我感受到她心內的消極頹廢,緩緩道:「我想佔了這地方,這地方就是我的了。」
這句話顯然引起了她的反感,她側過臉看我一眼,蹙眉道:「是我先來的。」
「我想占的地方,不管誰先來都沒用,」我把嘴角微屈出弧形,「你想佔我的地盤,要考慮清楚自己有沒有這實力。」
林芳睜大了眼睛,連抽咽都停了下來,微怒道:「你不覺得自己太霸道了嗎?」
我誇張地聳肩道:「沒辦法,誰叫你根本不能和我相比呢?弱肉強食的道理你應該明白。」
林芳突地移開一步,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你……你想幹什麼?」
我自然而然地跟著移近一步,純是因為要保證她不能在我阻止前做出任何傻事。腦中卻同時在想她什麼意思,難道把我的話理解到別的地方去了?表面上若無其事地道:「你覺得我想幹嘛?」
林芳神色愈加不安,再次移開一步,聲音音量變高:「你……不准靠近我!」
我哂道:「我的地盤我做主——沒聽過?想近就近想遠就遠,你覺得自己難道管得了我嗎?」如影隨形般再跟一步。視線同時略向下偏,心中量著她與崖邊的距離。
她驚覺道:「你看什麼?!」
我心內一愣,視線上移,移過她胸脯時腦內靈光一閃,不覺張嘴一笑,因明白了她想到了哪裡。林芳臉色大變,屈臂護胸,連退出好幾步:「你……你想幹什麼?」
這時她的退向已經離開崖邊,我不緊不慢地前再移兩三步迫她愈離愈遠,這才啞然笑笑,輕鬆地道:「你問第二次了,我也只好回答第二次:你覺得……我想幹什麼?」
四下靜寂,襯托出怪異的氣氛。
林芳顫聲道:「你不……不准亂來,不然我告訴方……方妍!」
「嘿,好啊,」我在臉上露出心內狂笑的冰山一角,「看看方妍會不會相信你。」同時戲弄地前踏半步。林芳嚇得叫了起來:「不准過來!」旋即強撐:「你再過來,我就叫了!」
「唉,」我歎了口氣,想採取個環臂抱胸的姿勢,頓時扯劫肩上傷口,疼得面容變化,立刻嚇得對面女孩再退幾步,「何必對我誤會這麼深呢?我只不過是想和你用促膝長談的方式交流一番罷了,大家暢開胸懷交交心,互相加深一下理解,很有好處的哦,免得以後你再對我誤會良深。」
曖昧的語意弄得她臉色連連變化,仍在強撐:「你不要做夢了!我是校……校運會三千米長……長跑冠軍,你絕對追……追不上我的!」
我把心中狂笑釋放出來,大口大張哈哈笑道:「不好意思,我是市百米短跑衝刺冠軍,雖然只是縣級市,不過咱們大可現在就試試,看在我能不能在百米的範圍內把校——運會三千米長跑冠軍追到手。」驀地半蹲,擺個起跑的預備姿勢。
林芳尖叫一聲,轉身就跑。
我慢慢蹲下來,雙手肘在膝上托著下巴,笑瞇瞇地看著她直奔回小樹林內。
轉移注意力是我的拿力強項,不管她之前是否想做傻事,此刻都該再沒他想了?
「啊!」
一聲大叫從林內傳出,有恍乎的人影閃動。
我心內一懍,獵豹般彈跳而起,直射林內。
胡說道了半天,竟一時忘了偉人仍在林內,不會是兩人撞上了?
剛入林內,眼前忽然一黑,我猛地後仰,「刷」地被衝勢帶得前滑出米許,一物從臉部上方疾飛而去。
接著一聲悶斥中重物破風聲照檔砸下。
我右腳在地上重重一踩,借力向左側橫翻開來,同時右掌撐地使了下巧力令整個人凌空翻了一轉,雙腳剛一觸地立刻毫不停留地再次蹬地借力後退,「砰」地撞在樹上,這才有暇抬頭看去。
五六米外一人正將剛才砸我被我險險躲過的重木棍從地上迅速提起,虎虎生風地橫掃而至,只聽破風聲便知力道驚人。我凝神慢慢平息因剛才這一下劇動而微喘的氣息,並不動彈。
木棍眨眼間掃至左腰側。
我倏地右移少許,半躲至身後的大樹側邊處。
一聲沉悶的相撞聲發出,木棍重擊在樹幹上。沉渾的力道立時令整棵樹狂搖起來。
那人亦被反震力震得反向彈出少許,但一瞬後即拿樁穩住。
不過這一瞬已足夠。我右手閃電般探出牢抓住木棍端處,向身後一扯,右腿彈踢而出。
那人卻未被這一扯扯動,雙手仍強抗住我扯動之力,左腳抬膝一頂。
「噗」地一聲響,膝腿相撞。
巨大的震力立時打消我想好的後著,兩人各退半步,手上卻仍緊抓著那根重木棍不放。
一時僵住。
我將視野拉大,發覺二林都橫在不遠處地上。偉人面朝下趴著,難辨生死,林芳卻仰面向天四肢大伸以十分的不雅躺著,微聳的胸脯輕輕起伏,顯然並未死掉。
對面那人雙目大瞪地瞪著我,似要生吞活噬,露在短褲和t恤外的四肢俱是肌肉明顯,顯出強悍的力量。但適才兩番動作顯然亦消耗了對方不少體力,此刻如我般在努力壓下喘息,高聳的胸肌急速上下。
我卸卻面上的表情,冷冷道:「你把他們怎樣了?!」
那女人狠狠瞪來,沙聲道:「我最討厭的就是色狼!」
我心內再懍,不覺想起灰狐。
這人聲音中的腔調明顯帶有鄉音,和上次聽過的灰狐一群人的滇腔有七分相似。
正要再開口,突覺左肩劇痛傳來。
我不由一歎。雖然之前一直避免扯動右肩傷處,但對方力道實是太過驚人,迫得我不得不使盡全力相抗。在未傷時當然不懼,但現在一使力立刻牽動左肩肌肉,將要結疤的傷口處刺痛中夾有濕濕的感覺,顯然又破裂開來。
天知道這像男人多過像女人的傢伙竟有如此強勁的力量。
那女人比我仍要高出半個頭,剃了個只剩寸許長的平頭,雙眉外挑,高挺的鼻子上兩眼目光凶狠,用力扯了兩次未扯動我,怒道:「放手!」
我又歎了口氣,鬆開手來。她未料到我真的聽話放手,頓時用力過,向後一跌,連退出兩步才重新立穩,大怒道:「你!」
我苦笑道:「人真是難做,不聽話要得罪人,聽話更得罪人。」放鬆身體,同時感覺到左肩內灼痛難當。
那女人狂怒:「我最討厭油嘴滑舌的東西!」木棍再次揮來。
我心內想笑,因自己的地位在她口中竟由「傢伙」淪為「東西」,連人都算不上了;同時默數著自己呼吸,待木棍將至頭頂方右移一步。
木棍擦著左臂砸空,直落下去,重重砸在地上。
我猛起左腳踩正棍中央處,立刻將木棍從對方手中踩脫;隨即猛地前衝,撞入她懷內。她怒吼一聲,雙手一齊抓住我右肩,正要施力,我已將右腿放至她身後,右肩向前一撞,恰撞中她胸部。
吼聲中那女人應撞向後退出,卻被我右腿絆住,重心立時不穩,仰天跌倒,雙手卻仍緊抓我右肩,連帶著扯得我也向下倒去。
若在平時週身健全,我絕不可能被她扯得倒,但此刻身上乏力,劇痛迭至,無論是力量還是動作靈活都大幅下降,難以避開,只好順勢倒下壓入她懷內,把她當了肉墊,避免摔著和震著傷口。
那女人臉上脹得血紅,改拉為推地拚命推我,怒叫道:「滾開!滾開!滾……」情緒激動到極點,一時未能將我順利推開,立刻潑婦般邊罵邊叫,不但雙手亂推,更屈膝想把我蹬開。
我用右肩勉力側強壓住她,艱難躲避著她的手,以免被抓中左肩傷口,還抽空笑道:「有未聽過『牡丹花上死,做鬼也風流』?何況男子漢……大丈夫,士可殺不可辱,你叫我滾我就滾,豈不是面子全失……」尚未說完,右肩猛地劇痛。我忍痛愕然側頭,只見她竟張開大口咬在我肩上,勁道直透薄衣穿入肉內。
這哪是剛才那麼似規似矩的打法,分明是小女人的招數,她竟也懂得使。
四隻眼睛忽在空中相觸,各怔片晌後,我苦笑道:「這個樣子雖然仍是那麼凶,至少還像個女人……」她顯然未料到我會冒出這麼一句,失神下咬勁微鬆。
我趁機掙出她口,借腰力彈起,迅速退至偉人處將他翻轉過來,一試心跳,放下心來。再轉回身來試林芳呼吸時,那惡女已站了起來狠狠瞪至,臉上紅潮仍未消退,為她添了幾分女人味。
「這可不是你叫我滾我就滾的,」我感覺著指尖沾上地上女孩的氣息,頭也不抬地一本正經道,「大家都看見了,是我自己想滾所以才滾的。」
林芳顯然是不知被那惡女用什麼手法弄昏了過去,昏睡中娟麗的面容顯出平時難得一見的放鬆和平和,透出比諸廖真如亦不差多少的美麗。
難怪君子一眼就看上了她。
不遠處的惡女仍立著未動,不知是否因為我跟她的胡說道。
眼中林芳恬靜的臉頰上仍有淚痕,令人記起片刻前她傷心痛哭的模樣。淡淡的眉毛微有弧形,仿若兩輪月牙兒。
確是好看。
若平時她亦是現在這副表情,肯定會有大堆男生乖乖獻上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