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清並不喜歡張永。
他知道這個人也是八虎之一,是劉瑾的同黨。所以他先期出發,日夜兼程,只是不想和這位仁兄打交道。
可是當他趕到寧夏的時候,卻驚奇地發現,叛亂竟然已經被平定了!
原來他的老部下仇鉞聽到消息,第一時間帶兵打了過去,朱寘鐇也真是太差,完全不是對手,一下子就全軍覆沒了。
楊一清沒事做了,他找了個地方安頓下來,等待著張永的到來,他知道自己遲早要面對這個人的。
不久之後,張永的先鋒軍進了城,但張永還在路上,楊一清實在閒得無聊,只好上街散步,然而就在他閒逛的時候,卻發現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他看見張永的部隊分成數股,正在城內四處貼告示,而告示的內容竟然是頒布軍令,嚴禁搶劫。很明顯,士兵們也確實遵守了這個規定。
這件事情十分的有趣。
這是楊一清的第一個感覺,這個臭名昭著的太監為什麼要發安民告示,嚴肅軍紀呢?他開始對張永產生了好奇。
應該見一見這個太監。
很快,他就如願見到了張永,出人意料的是,張永完全沒有架子,對他也十分客氣,楊一清十分吃驚,隨即有了這樣一個念頭:此人是可以爭取的。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收回了這個念頭。
很快,他們談到了這次叛亂,此時,張永突然拍案而起,聲色俱厲地大聲說道:
「這都是劉瑾這個混蛋搞出來的,國家就壞在他的手裡!」
然後他轉過了頭,目不轉睛地看著楊一清。
話說到這份上,老兄你也表個態吧。
然而楊一清沒有表態,他只是不慌不忙地拿起了茶杯,低頭不語,獨自喝起茶來。
初次會面,就發此狂言,此人不可輕信。
張永沒有等到回應,失望地走了,但臨走時仍向楊一清行禮告別。
看著張永消失在門外,楊一清立刻收起了微笑的送別面孔,收緊了眉頭,他意識到,眼前似乎已經出現了一個機會,或是陷阱。
正當楊一清遲疑不定的時候,他的隨從告訴了他一條看似不起眼的新聞。
原來張永進城時,給他的左右隨從發了一百兩銀子,這筆錢每人都可以拿,只是有一個條件——不允許以任何名義再拿老百姓一分錢。
這件被隨從們引為笑談的事情,卻真正觸動了楊一清,他開始認識到,張永可能確實是一個可以信任的好人。
而不久之後發生的事情,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張永又來拜訪楊一清了,這次他不是空手來的,手裡還拿著幾張告示。
他一點也不客氣,怒氣沖沖地把告示往桌上狠狠地一甩,逕自坐了下來。
「你看看吧!」
從張永進來到坐下,楊一清一直端坐著紋絲不動,幾十年的閱歷讓他變得深沉穩重。
他瞥了一眼告示,便放下了:
「這是朱寘鐇的反叛文書,我早已經看過了。」
然而楊一清的平淡口氣激起了張永的不滿:
「他之所以反叛,只是因為劉瑾,上面列舉的劉瑾罪狀,句句是實!你也十分清楚,劉瑾此人,實在是罪惡滔天!」
楊一清終於站了起來,他慢慢地踱到劉瑾的面前,突然冷笑一聲:
「那麼張公公,你又能如何呢?」
張永愣住了,他轉念一想,有了主意:
「朱寘鐇的告示就是證據,只要拿回去向皇上告狀,說明他造反的原因,劉瑾罪責必定難逃!」
楊一清又笑了,他語重心長地說道:
「張公公,你還是想清楚的好。」
「楊先生,難道你以為我會怕他嗎?」
楊一清看著憤怒的張永,頓住了笑容,他把手指向地圖上京城的方向,做了一個動作。
他畫出了一條直線,在寧夏和běijing之間。
張永明白了,他在寧夏,劉瑾在běijing,他離皇帝很遠,劉瑾離皇帝很近,他是告不倒劉瑾的。
他抬頭看著楊一清,會意地點點頭。
這是一次不成功的會談,張永又一次失意而去。
但是張永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已經在楊一清的心中播下了火種,他已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