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撲通!黃大娘跟沈五齊齊的跪下了。黃慶則被林雪鴻的突然出現完全的震住,癡癡愣愣的呆站在那裡。三個人的嘴唇都在顫抖,三個人都想說點什麼,最起碼,要跟林雪鴻打個招呼,叫一聲「二少爺,您回來了」吧?
但是他們都拿不出勇氣,說什麼呢,有什麼好說的。按照大魏國的律例,像他們這樣潛伏了數十年之久的內奸,即使在被抓獲後老老實實的交代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也還是跑不了至少七日七夜的嚴刑拷打,在酷吏們玩膩了,虐夠了之後,再被送到菜市口,零零碎碎的剮上一千刀。
黃豆大的冷汗自他們額上滾滾流下,一部分順著脖頸流進了衣領,一部分順著下巴滴答滴答的跌落在地上。叮咚,叮咚,寂靜的夜裡,這汗水滴落的聲響,格外的刺耳。
黃大娘忽然覺得有些口乾,她想喝水,想喝很燙很燙的水,她的渾身上下已經被冰冷的汗水浸出了雞皮疙瘩,她的心臟因為超負荷的跳動而即將破胸而出。喝一口燙水,能夠讓身子暖和些,讓神經放鬆一些。這樣,她便不會立刻死掉了。
「黃慶,你要殺我麼?」林雪鴻淡淡說道。
「小的,小的不敢!」黃慶驚懼的避過了林雪鴻目光,沉沉的低下了自己的頭。他是有過立刻出手擊殺林雪鴻的想法,殺了林雪鴻,那他便安全了。但這種想法,僅僅是在他心裡停留了很短很短的時間,林雪鴻的武功深不可測,他實在也沒這個膽子冒險。沒有想到,僅僅一瞬間的殺機,就被林雪鴻敏銳的捕捉到了。
「真的不敢麼?」林雪鴻拍了拍黃慶的肩膀,頗為玩味的笑了笑,逕自走進了屋裡,隨手拖了一張椅子坐下。從茶盤裡抄了一隻杯子出來,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涼茶。
「好茶呀。」林雪鴻品了一口涼茶,輕輕的點了點頭,眼睛裡露出了一絲極其讚賞的顏色,「黃大娘,你做的很好。能有這麼忠心的兩個下手,實在是難得。想想看,若是我跟你的位置調換一下,再把這沈五換成林安,只怕他現在腦子裡想的不是如何出手殺我,而是如何出賣我,才能換得自己的平安。」
黃大娘抬起頭來,冰冷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柔和的笑容,「二少爺,您過獎了。林安那個孩子,對您也是很忠心的。」
「哈哈!」林雪鴻笑道,「是麼?那你呢黃大娘,你忠不忠心?」
「奴婢對秀水山莊的心意,天地可鑒!」黃大娘冷靜的看著林雪鴻的眼睛,沒有一絲的猶豫,沒有一毫的退縮。
林雪鴻臉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他詫異的看著黃大娘,似乎很是不解,天底下為什麼有這麼厚顏無恥的人,或者說,天底下為什麼有這麼無情的人。幾分鐘之前,她剛剛很不走運的被自己撞破了那殘忍的殺人計劃,被嚇的渾身打顫,惶恐不安。幾分鐘之後,她就可以回過神來,義正言辭慷慨激昂的宣佈,她對山莊忠心不二,天地可鑒。
這黃大娘臉色淡然,不卑不亢,沒有任何的驚惶和恐怖。對於林雪鴻看似隨意實則凌厲的責問,她連眼皮都沒有眨過一下。好像她從來就不曾有過任何的過錯。
這老奴,怎麼突然理直氣壯起來了?林雪鴻在心裡納悶的忖道,剛被我撞破醜事的時候還嚇得冷汗直冒,怎麼這一會會兒的功夫,道理就跑到她這一邊了麼?
一時之間,林雪鴻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點什麼才好,這黃大娘忽然間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渾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叫他滿腔的怒火,竟是無處可洩。
難道一個丫鬟的性命,在這個山莊寵婦的眼裡就那麼不值一提。難道蕭清琳這樣敢於反抗的女子,注定都要在跟她可以說不值一提的小小衝突中斷送性命?
蕭清琳,蕭清琳,她本是兵部尚書蕭煥之唯一的女兒,唯一的子嗣,千金之體,貴不可言。現如今……
幾滴冷汗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林雪鴻的額上,他想起了幾件事情,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秀水山莊購買罪臣的家屬做婢女奴僕,並不是從蕭清琳開始的,在她的前面,至少有過七八個類似的例子,那些人,現在在哪裡?他們都還好麼?
林雪鴻十歲的時候,莊裡曾經買過一個縣令的女兒。他記得,那個整天不說話的內向女子曾經難得的向他抱怨過,下人的伙食實在太差了。饅頭是黑的,米飯是黃的,裡面摻了很多沙子。
那個時候他年少氣盛,懵懵懂懂,一心一意的把自己當成了山莊裡的少主人。那個女子的抱怨,他牢牢的記在了心裡。好幾次,他親自跑到廚房裡去驗看下人們的飯菜是不是真的摻了沙子,或是早已變質。每一次他都親口嘗過那些飯菜,也還算得上可口。飯菜裡面沒有發現沙子,沒有發現變質,沒有找到黑色的饅頭。
他認為那個縣令家的女兒是故意找茬,在狠狠的訓斥了她一頓之後,他再沒有去管過她。之後不久,那女子便上吊自殺了。為此他還生了好幾天的悶氣,覺得那女子實在不可理喻。能到秀水山莊做丫鬟,已經是她不幸中的大幸了,怎麼還不知足,難道要把她繼續當成千金小姐供著養著,才算對得起她麼?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現在想想,閒雲曾跟他說過一次,蕭清琳老是抱怨廚房裡的師傅給她吃黑面的饅頭,餿掉的飯菜。他也記得,蕭清琳提起山珍海味的時候,眼裡放射出的綠光。這兩件事,會有什麼聯繫麼?
兩年之後,山莊裡又來了一個巡撫家的少爺。他記得,那個少爺跟他同歲,身體極好,兩人摔過幾次交,如果不是他身懷武功,根本就是不可能是那巡撫少爺的對手。那個巡撫少爺脾氣很壞,經常找人打架,幾乎沒有敗績。卻在某一日劈柴的時候失足滑到,把斧頭掄到了自己的頭上。現在想想,一個人滑到的時候正巧把腦袋撞到手中的斧刃上,這個幾率也太低了吧?
又過三年,這次來的是一個校尉的老婆,那老婦雖然鬢角霜白,老態龍鍾,但精神卻很好,人品也非常不錯,是個自來熟。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偷窺跟打聽,然後跟一幫婢子聚在一起嚼舌根。老丁頭夫妻倆昨夜又打架拉,成志燒火的時候經常偷吃拉,黃大娘有一天跟黃慶沈五兩個人神神秘秘的躲在客院裡算計著什麼東西拉……把這些花邊新聞當家常一樣跟下人們分享,是她最愛的娛樂。
林雪鴻也曾有幸聆聽過幾次這個老婆子的個人說書會,真的算得上口若懸河,巧舌生花。她來山莊不到半個月,就失足跌到井裡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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