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龍站在街邊的公汽站,大力搓著兜裡最後十枚鋼崩,好像用點力就能把它搓成金幣。
這是他現在全部的財產。
傅天龍的長相屬於極次要極次要,扎到人堆就找不出來的那種,本著上帝造人總有優點的原則,只有一米八六的個頭能拿出來當個事,一件有些發白的t恤下,隱隱有些卉起的肌肉。
景天市是個大城市,在這裡拿著大學畢業證找不到活幹的,拿塊磚頭往街上一扔,能扔倒七八個。傅天龍還算運氣不錯,一年前剛到景天沒幾天,就在某超市混了個工作。
雖然工資少了點,住的地方遠了點,工作性質差了點好歹也能混碗飯吃
上班的地方要坐兩趟車。一趟公汽,一趟地鐵,公汽一塊,地鐵三塊,來回車費八個大洋,還剩下兩塊流動資金
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花花綠綠的紅男綠女,噪雜的車聲人聲,還有夏末秋蟬的鳴叫。但此時傅天龍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在他面前,只剩下兩個人!
左邊賣包子的小丫頭白胳膊白腿,跟那包子的面皮差不多白,一塊大洋能買兩個。
右邊賣烤紅薯的老大媽正咧開嘴笑,露出和烤熟的紅薯一樣又黑又黃的牙,可一塊大洋能買半斤!
傅天龍留戀的聞了聞空氣中飄來的包子香毅然決然的走到老大媽面前,遞出一枚鋼崩:「半斤烤紅薯!」
烤紅薯的味道雖然趕不上包子,卻更經餓。這一點,傅天龍很清楚。比起美味,自己更需要體力。
總算今天就是發工資的日子。等拿了工資嘿嘿,先吃二十個包子!
傅天龍的工作是超市搬運工,簡單的說,就是一個字:搬。
複雜一點說:搬來搬去,搬進搬出,搬上搬下,搬裡搬外。
進貨,理貨,出貨,上架下架,全是超市搬運工的活。
超市的中央空調也架不住傅天龍額頭滾滾滴落的汗水,他看了看掛在牆上的大鐘,還有三分鐘就到十一點,扭頭對身後一個胖乎乎白乎乎的年輕人道:「強子!先送食品區!」
強子和傅天龍一樣,二十二歲大學一畢業就來了景天,兩人年紀相近,喜好相近,這一年多來,基本都廝混在一起。因為他的身材屬於矮胖型,和傅天龍這高個站在一起,多多少少總有些喜劇效果。
強子嘿嘿一笑:「怎麼?又到美女時間了?」
「廢話!一天就這麼點盼頭,不然這活早幹不下去了。」傅天龍擦了擦臉上的汗,想想即將見到的某人,心臟忍不住通通通狂跳起來。
「哥,又來送貨?」看見傅天龍,一個穿著售貨員衣服的女孩子怯怯的喊了一聲。
「嗯。來,點貨吧。」傅天龍愛憐的摸了摸女孩子的頭,女孩子叫葉眉,山裡出來的,可那皮膚裡的水靈就是城裡人也比不上,眉目清秀到有點淡然出塵的味道,要不了幾年一定是個極出色的美人。因為家裡有個重病在身的母親,不得不十六歲就出來打工,賺錢為母親治病。這樣的遭遇,讓傅天龍對她充滿了同情,總是力所能及的幫助她。
「葉眉!我現在有空,忙完到辦公室找我!」
傅天龍一抬頭,心就沉了下去。
胖子不一定全是色狼,眼鏡也不一定全是色狼,但戴著眼鏡的胖子,就一定是色狼了
這個三十出頭,西裝革履,腆著大肚子,戴著眼鏡的胖子,正是超市裡人見人憎的主管張操,除了沒事找事剋扣員工工資,還極度好色,超市的女員工幾乎都被騷擾過,像葉眉這樣的小美女,他更是不可能不打主意,要不是自己總是想著法子不讓他接近葉眉
今天是發工資的日子,恐怕又要借題發揮了
「嗯。」葉眉細若蚊蠅的應了一聲。
張操看見站在一旁的傅天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扭頭而去。
傅天龍苦笑。
為了不讓葉眉吃虧,他已經不止一次的得罪這位同志,若不是自己一直小心謹慎,沒犯什麼錯,恐怕早被藉機辭退了。
「沒事,慢慢點,讓他等到宇宙毀滅,地球爆炸好了。」傅天龍滿不在乎的打了個呵欠。
葉眉頓時就被逗笑了,笑聲像銀鈴一般可愛,蘋果一樣的小臉飛起紅暈,急忙低下頭去繼續點貨。
唔?
香氣?這香氣就像殺氣,讓傅天龍渾身一激靈,手指一用力,差點抓穿了一個蘋果!扭過頭去,沒錯,就是她!自己苦苦等待的人!
來了!
頭頂彷彿有一頂聚光燈照下來!周圍的所有人都在光線之外,天地之間獨獨剩下這一位!
美女傅天龍見的也不算少了,當然多在影視劇中,尤其以成年男子特別喜好的那一類影視作品為主。
但是縱觀天下許多v,要找一位與眼前這位比肩的還真是難!
美女頂多二十二三歲年紀。眼睛明亮而清澈,五官精緻的宛如斧雕刀刻,黑紗的無袖連身裙緊緊地裹住她的上半身,胸部的曲線玲瓏有致,隨著她的呼吸緩緩地起伏著。連身裙裡邊穿著白色低領的t恤,半低的領口露出耀眼的耀眼的白腰也正配合了胸部的尺寸,形成美麗的弧線。一雙淡紅色製造細緻的高跟鞋,更襯得她雙腿筆直堅挺。走路間優雅的姿態,有一種站在俗世卻如傲立雲端般的出塵。
不論什麼時候看見她,傅天龍都有一種呼吸困難,脈搏狂奔一百八十邁,熱汗直流的虛脫感覺。尤其是那一雙短裙下筆直的腿那脖頸間耀眼的白
ohmygod!難道,難道這就是愛情的感覺要是能和這樣的美女共度一生,就算減壽十年不不,二十年也行!要是能和她有個孩子
「喂,喂!」強子不合時宜打斷了傅天龍陷入癡狂的命運狂想曲:「該上貨了。」
美女完全沒有注意到已經陷入木訥狀態的傅天龍,輕輕皺著眉,打量著貨架上的商品,施施然從他身邊走了過去,空氣中頓時飄過一陣淡雅之極的香氣,真是沁人心脾
傅天龍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蹲下身,開始上貨。
「你說,我要是能和她結婚生孩子」幹著活,還是阻止不了傅天龍思緒的脫軌。
「你就別做夢了。」強子倒沒趁機打擊傅天龍,只是歎了口氣:「人家每次來都開跑車,那跑車的牌子我都沒見過!買東西從來都是刷信用卡!我聽人說,那種顏色的信用卡透支額度少說也在一百萬以上!你有車嗎?我知道,有也是自行車!信用卡?我看你除了一張不知道還剩幾分錢的銀行儲蓄卡,啥也沒有吧。」
傅天龍用力握住右拳,想要飆出兩句豪言壯語。隨即洩氣的放下手
還是老實幹活比較靠譜!
好不容易熬到美女即將再次從身邊經過,傅天龍搓了搓手,就待再向前靠,突然腳邊被人一碰,一轉頭,卻是做清潔的趙大媽操著拖把嚷著:「讓讓,讓讓。」
等傅天龍躲過趙大媽橫衝直撞的利器,轉頭再看時,美女已經消失在入口處,只留下一個美若驚鴻的背影。
「唉!今天又沒搭上話!」傅天龍洩氣的嘟囔了一聲,準備閃人:「咦?葉眉呢?走之前也要打個招呼啊。」
「好像,好像是去張操辦公室了,有一會了。」強子摸了摸腦袋。
傅天龍眼睛一轉,嘿嘿一笑,攀住強子的肩膀:「今天應該是發工資哦?」
強子木然道:「按日子算是沒錯,不過上面不通知,難道我們還自己要去?」
「瞧你那點出息!」傅天龍愣只用鼻子的發聲就傳遞出他的不屑:「工資是老子們天經地義該拿的錢,該什麼時候發就什麼時候發,就算現在不發,去問問也不打緊吧?」
「額」
來到張操辦公室門口,嗯?窗戶緊閉,門也緊閉傅天龍頓時放慢了腳步,打了個手勢,示意強子噤聲。
傅天龍把耳朵靠在門上,辦公室裡隱隱傳出對話聲,這個可憎的聲音,必然是張操無疑:「葉眉啊,你看,我也知道你家裡困難,可預支工資這回事,實在是不好辦吶」
這個細細的聲音就是葉眉了:「求求你了!我媽住院,急需錢手術!這個月的工資就是全寄回去,也不夠啊!我保證一定努力工作!請您通融通融」
張操歎了口氣:「這都是公家的事,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就算報上去,也未必會批准」
傅天龍咬了咬牙,葉眉的母親住院了?怎麼沒聽她說起?一定是不想讓自己為難!這張操也是!超市員工一個月的工資也就兩千多不到三千,裝個為難也裝tm這麼假!
這個時候,張操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您說,有什麼辦法?」
屋內沉默了一陣,緊跟著就聽到葉眉小聲小氣的聲音:「你?你要幹什麼?」
「只要!」張操的聲音喘著猙獰的粗氣:「只要,只要你從了我,別說一個月的工資,就是承擔你母親的全部醫藥費也不是問題」
「不!不」伴隨著衣料摩擦和糾纏撕扯,葉眉的聲音充滿了驚駭,但本能的羞怯卻讓她完全不敢大聲呼喊!
「我去你媽的!」一股青煙頓時燒到傅天龍的腦門頂!奮起一腳踹在辦公室門上,『匡當』一聲就把門板踹了開來。
張操驟聞驚變,頓時從沙發上跳將起來!沙發上的葉眉衣衫不整,頭髮凌亂,正蜷縮在一角瑟瑟發抖,嘴唇發白,眼淚唰唰往下直掉。
「你?你想幹什麼?!」張操看清楚闖進來的是傅天龍,立刻扶了扶眼鏡,整了整衣服,拿起了架勢:「竟然踢壞我的門?你知道這門多少錢?你這個月的工資只怕都不夠賠!」
傅天龍咬了咬牙:「強子,關門。」
「你們要做什麼?你們」
強子老老實實按照傅天龍的話,把踹開的門板關了回去,等他轉過頭來的時候,傅天龍已經操起一個訂書機,砸在張操的額頭,張操的眼鏡『嗖』的一聲不知去向,腦門上劃開一道血口不說,額頭上還『一不小心』被訂進一顆書釘。
長期的體力勞動使得傅天龍和張操完全不是一個等量級的選手,傅天龍似乎是打順了手,對著痛得滿地亂滾的張操『吧嗒吧嗒』一通爆捶,一會就把訂書釘全訂完了,也不知都釘在了哪裡
「別!別打了!別打了!」張操身上到處冒出鮮血,本來他的骨氣就那麼幾厘米,立即告饒。
傅天龍瞥了一眼渾身顫抖的葉眉,將訂書機『匡當』丟在桌上,在張操的屁股上踹了一腳:「站起來!」
張操顫顫巍巍的護著臉站起身,傅天龍毫不避嫌的拿起他桌上的大中華,給強子丟了一根,自己點了一根,深吸了一口:「你他媽一個堂堂主管,居然做出這種趁人之危的齷齪事,傳出去,我看你也別混了。」
「你!你想怎麼樣」張操試圖維護自己的尊嚴,突然看見傅天龍又玩起了訂書機,語氣驟然從高到低,最後幾個字幾不可聞。
「從現在起,不准剋扣任何人的工資!這預支工資的事」
「沒問題!沒問題!」張操忙不迭的連聲答應。
「這門」
「算我的!算我的!」
傅天龍滿意的按滅煙頭,小心的扶起葉眉,溫柔的替她攏了攏頭髮:「沒事了,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