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南方鏖戰正酣時,在北方,英法聯合艦隊也在加緊進攻當中。英法聯軍1853年7月初從台灣基隆港出發後,7月底一支英法聯軍分艦隊佔領山東的煙台,扼住了渤海灣的下額,另一支英法聯軍分艦隊繼續北上,準備佔領遼東半島的青泥窪扼住渤海灣的上額。
華北危機,天津衛危機,北京危機,清政府當局驚恐萬分,急令僧格林沁郡王火速回師救援。準備南下進剿江寧太平軍叛匪的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行駛在半路接到聖旨,心裡想:「調來調去,精力全耗在路上了,還打什麼戰?」儘管他滿臉怨氣,卻也不敢有違聖意,率領十萬蒙古精銳騎兵,掉轉馬頭,浩浩蕩蕩返回京津地區。
道光皇帝駕崩時,僧格林沁為顧命大臣之一,他是蒙古族,博爾濟吉特氏,清嘉慶十六年(1811年6月5日)出生在科爾沁左翼後旗哈日額格蘇木百興圖嘎查普通台吉家庭。其父布和德力格爾,是吉爾嘎朗鎮巴彥哈嘎屯人,家境貧寒。
道光五年七月(1825年),哲裡木盟科爾沁左翼後旗第九代索特納木多布齋郡王突然病逝,因索王無嗣,奉道光皇帝聖諭,科爾沁左翼後旗從索王近親家族的青少年中選嗣。僧格林沁雖然只有十五歲,但科爾沁蒙古的優秀血統成全了這個英雄少年(《蒙古世系》記載:僧格林沁是元太祖成吉思汗二弟哈布圖哈薩爾二十六代孫)。道光皇帝選中了他,使他成為索特納木多布齋郡王的嗣子。而索王的妻子又是道光皇帝的女兒,論輩分僧格林沁為道光皇帝的外甥,深得皇帝的寵愛。
僧格林沁為人忠厚,保持了科爾沁人特有的忠誠、直爽、憨厚和熱情奔放的個性。選嗣前僧格林沁曾在昌圖文昌宮讀過三年書,天資聰明、富有進取心。他在青壯年時期,在滿、蒙八旗中任都統多年,雖貴為王爺,又是軍隊的高級將領,但由於出身寒門,懂得民間的疾苦,所以他願意接近士兵關心屬下,是一個有勇有謀的將軍,戰鬥越艱巨他越是親臨第一線督戰,往往是身先士卒,對部下賞罰分明。同時,忠君的正統思想給他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不惜對清王朝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道光皇帝死後,咸豐皇帝授其為御前大臣,值此多事之秋,正是要借重他的時候。返回京城的僧格林沁郡王被受命督辦京城巡防,並署鑾儀衛事。
他接管京畿地區防務後,親率精銳的十萬蒙古騎兵進駐天津衛,圍繞大沽炮台構築防禦陣地,準備設置三層防線,一線是以北塘、大沽兩點一線的入海口,炮台防禦陣線;二線是以新河、營城、軍糧城三點連線的三角地帶的防禦陣地;三線就是天津衛了,天津衛如果也失守了,那麼北京城,就失去了大半。
早在明嘉靖年間,為了防止倭寇的擾掠,朝廷就開始在大沽口駐重兵、設銅炮,作為軍事要衝的大沽口,從此正式設防。到了清嘉慶21年,也就是公元1816年,在海河河口的南北兩岸各建造了一座圓形炮台,形成大沽口炮台最早的雛形。當年乾隆皇帝在巡視大沽口的時候,曾為當地海神廟御書寫下了「東靜安瀾」的匾額,但他的夙願卻沒能被他的後世子孫實現。公元1840年爆發的中英第一次鴉片戰爭,徹底地把這位前朝皇帝對大沽炮台的寓意扔入了浩瀚的大海。英軍艦隊在珠江口受到林則徐頑強狙擊後,直接北上威脅京津地區。大沽口炮台第一次遭受猛烈的炮戰,隆隆的炮聲把昏聵於紫禁城中的清廷皇帝和王公大臣驚醒,此後,清王朝吸起炮戰的沉痛教訓,開始加強在大沽口的軍事防禦,修築土壘,增設大炮,在南岸置炮44門,北岸16門,至此大沽炮台初具規模。
大沽口炮台位於海河入海口南岸,戰略位置十分重要,有「津門之屏」之稱。僧格林沁郡王進駐天津衛後,全面整修大沽口炮台,增建大炮台至6座,除一石頭縫炮台外,其餘5座分別以「威」、「鎮」、「海」、「門」、「高」五字命名,又增建小炮台至25座,構成一個龐大的防禦體系。他還在塘沽的大沽口北岸防禦要塞———大沽口北炮台懸掛一口巨大的鐵鍾以作戰時示警。
作為「海門古塞」的大沽炮台,軍事地位極為重要,是入京咽喉,津門屏障,注定其是中國北方一個最不安寧的海防要塞。大沽口和天津衛重要的地理位置,成了西方列強侵華的必攻之地,
1853年9月中旬,英法聯軍的另一分艦隊,順利佔領盛京將軍轄區的青泥窪,扼住渤海的上額。這樣與佔領煙台的英法聯軍相呼應完全控制住渤海海灣,切斷了山東和東北清軍從海上援助天津衛的可能。英法聯軍又分別在佔領的煙台及青泥窪兩海港,登陸三千多的海軍陸戰兵,作陸上攻擊勢態,迫使兩地清軍不能輕舉妄動,隨意從陸上增援京畿地區。完成這些部署後,英法聯軍可以從容地進攻天津衛了。
公元1853年10月13日下午,一支由十艘軍艦,十五艘運兵船,四艘補給船組成的英法聯軍前鋒編隊,出現在大沽炮台海面。這支前鋒艦艇編隊全是英**艦,由英國皇家海軍少將喬治-依勒特統領。
在大沽炮台前沿靠海岸線的高處,清軍設有瞭望塔,配有全天候值班的信號兵。自從福建馬尾炮戰之後,上面就要求瞭望塔上的信號兵,一刻都不允許移開地死盯著海面上。接到兵部軍報,西洋鬼子佔領了山東的煙台,遼東的青泥窪,這是進攻天津衛的前奏,更是強調信號兵必須全神貫注地警戒。
「大牛,你說西洋鬼子會來吧?」一個剛替下來休息的信號兵閉著眼睛問正在了望的另一個信號兵。
「來是肯定會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來,西洋鬼子大老遠的從西邊跑來,可不是來遊山玩水的,不撈到一點好處,豈能甘休?」正值崗的信號兵大牛回答。
「小根,你看過西洋鬼子嗎?」大牛又接著問在休息的信號兵劉小根。
「沒有!不知他們長個啥樣?打戰咋就那麼厲害呢?聽我們那跑江湖的人說西洋鬼子全身都長滿毛,跟猴子差不多。哈哈——」劉小根回答,接著大笑。
「難怪叫他們蠻夷鬼佬的,現在倒蠻想看一下他們那「毛」樣!猴子有尾巴,不知他們有沒有?嘿嘿——」大牛想到猴子的可愛,也忍俊不住地笑了。
「尾巴可能有吧!可能就沒有猴子的那麼長,他們一身的毛,怪可怕的。」劉小根想像到「毛人」的恐怖,身子有點冷。
「咦!前面怎麼出現那麼多的黑點點?」緊盯著海面的大牛,突然發現前面有情況,沒有了繼續開笑的興趣。
劉小根聽到這話,趕緊起身,順著大牛指的方向望去。「會不會是漁船?」他像在自問,又像是問大牛。
「不會,絕對不會,不可能一下出現這麼多船漁啊?」大牛一口否定了劉小根的疑問。
「西洋鬼子的軍艦?老天!看清楚了,真的是他們的軍艦,他們打過來了,快!快發信號!」大牛否定劉小根的判斷後,第一個反應想到了敵人的軍艦。
劉小根也看仔細了,肯定了大牛的想法,那確實是西洋鬼子的軍艦,連忙把早已預備好的傳信用具點燃,煙柱慢慢升起,飄緲著,騰空而去。
劉小根與大牛在警報清軍的同時,也準確地告訴了英軍自己的位置,兩發艦彈一前一後,飛曳而來,只是聽到呼嘯的聲音,瞬間,這個瞭望台被炸得空中裂爆,燃起一團火花後,僅剩下一個半塌的了望架。劉小根與大牛想見識一下鬼佬的願望永遠不能實現了,帶著鬼佬到底有沒有尾巴的疑惑遺憾地轉輪另一世間。
冉冉升起的烽火煙霧,一會兒消失得無影無蹤,可還是充分表足了示警的意思,足夠有時間讓大沽炮台的清軍做好預備工作了。清軍兵卒們在統領的指揮下,一一把掩飾的「炮衣」拉下,把一箱箱的彈藥打開,鉛球大小的黑黑的球彈被放入黑漆漆的炮口中,每一個炮位的士兵們只等一聲口令,時刻準備著。
漸漸駛近的英軍軍艦成梯形層層散開,最前面的是小型炮艦,中間的是大噸位戰艦,後面離得遠遠的是運兵船及補給船。英國皇家海軍少將喬治-依勒特乘坐的軍艦升起指揮旗,這是聯軍前鋒編隊的旗艦英國皇家海軍大噸位的「鷹」級軍艦——「菲野」號
「『菲林』號試射,測出大清國的炮位距離,『魯特號』率三艘『金絲鳥』級的炮艇向北航行,吸引大沽口炮台北岸的炮火。」依勒特少將從容不迫地下著作戰指令。他對法國人在福建馬尾炮戰中的戰果嗤之以鼻,他一直驕傲地認為:「只有英國皇家海軍才是天下第一的無敵之海軍。」
看見慢慢駛近的西洋鐵甲艦,許多清軍兵卒緊張得直冒虛汗。陳士傑是大沽炮台的清軍總兵,他參加過第一次大沽炮台炮擊戰,但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他對西洋鬼子的軍艦印象深刻,清軍與之對戰根本無還手之力。儘管《中英南京條約》之後,朝廷購買了一些西洋火炮,各主要炮台從整體的實力來講,提高不少,但西洋的軍艦更是突飛猛進地再進步,現在大多是鐵甲艦了。他從不敢小視西洋鬼子,血的教訓告訴他,西洋蠻夷不僅船堅炮利,而且詭計多端,不講信用。
英軍艦第一發炮彈落上岸時,陳士傑總兵並沒有下令開火還擊,但當他發現有幾艘敵艦分離主隊移向大沽炮台的北岸時,他還是急了。「那裡可是整個炮台防禦陣地中最薄弱的環節啊。」陳士傑猶豫著。
「怎麼還沒有下開炮令?敵艦都到眼皮底下了。」在北岸炮台一門副炮上,新兵陳崖不安地邊擦臉上淌流的汗珠,邊問炮位長。
炮位長是一個老兵,矮矮的個子,皮膚黝黑,人粗壯有力,他抬腿一腳踢倒陳崖,狠狠罵道:「沒長卵的東西,那麼多廢話!」
「沒有命令誰也不准亂動!」然後又轉對其它兵卒喝道,「大家聽到沒有!」
「聽到了!」幾個士兵大聲回答。
陳崖爬起來,顧不得拍掉身上的泥土,噘著嘴不滿地重又站回自己的位置。不等他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對岸已升起濃濃的煙柱,隨著北岸炮台指揮副將一聲令下,鐵鍾長鳴!炮位長一聲大吼!「點火,開炮!」
北岸二十多門火炮齊射,「彭、彭、彭——」的炮聲相繼響起,在每一根炮管口騰起的刺鼻煙霧,隨著輕風吹拂,扭曲成猙獰的面目。
陳崖把手中的彈藥遞給上彈手,而後轉回彈藥箱,抱起另一發炮彈,準備隨時傳遞,卻不小心把拿在手中的球彈滑落地上,滾出老遠,他慌張地追回炮彈,忐忑不安地回到位置。
炮位長矮矮的身體從指揮位置跳躍下來,還是用他那短短的腳狠踢向陳崖,陳崖經驗豐富,閃身躲過,炮位長踢了一個空,反把自己摔倒在地,其它幾個兵卒忍俊不住,「撲哧、撲哧」地笑出聲來。
「你,你,你給我過來!」炮位長氣急敗壞。
「你還踢我不?」陳崖怯怯地慢慢地移動腳步。
「你先過來!等下跟你算賬,你給我回到位置上!這是命令!」炮位長平息怒氣,情形不允許他繼續與陳崖糾纏下去。
大沽炮台北岸第一次齊射,有六發炮彈擊中一艘英國「金絲鳥」級的小噸位炮艇。但許多暴露了自己方位的炮位,遭到英軍軍艦凶狠的還擊。就在陳崖拾回滑落的球彈時,北岸有一座較靠近河岸的炮台被掀翻了天,四濺的泥土與清兵卒的殘肢斷臂合著散架的火炮構件滿天飛舞。
擔任吸引敵人炮火任務的「魯特號」沒有想到清軍炮火如此密集,才剛一開始,就損失了一艘炮艇,趕緊命令另幾艘「金絲鳥」級的炮艇,分散開來,快速移動艦位。
英國皇家海軍少將喬治-依勒特見己方出師不利,罵了一句粗話,命令兩艘大噸位的軍艦前往支援,重點轟擊北岸較靠近河岸的炮台。
北岸的清軍驟然壓力倍增,明顯地感覺到西洋鬼子的炮火壓制加強了許多,幾個較靠近河岸的炮台陸續被摧毀。
連續不斷地發炮,陳崖累得差點虛脫,雙臂發麻,思想也已麻木,只會機械地搬運彈藥箱,傳遞球彈。炮位長大聲的吼叫聲仍在高分貝地與炮彈發出的響聲誓比高。西洋鬼子的炮火逐漸延伸,慢慢射向較高位置的炮台了。陳崖他們的炮台受到死亡的威脅,已不時地有炮彈炸在他們的周圍。炮位長高吭的聲音,漸漸嘶啞,只能用動作眼神配合著嘶啞的語聲指揮。
「陳崖,又快沒有炮彈了,你去搬一箱過來。」炮位長命令。
「嗟!」陳崖應一聲,步履蹣跚地向背後堆放彈藥的地方走去。
「不要,回來!快回來!」炮位長歇斯底律地大叫,可聲音太小,沒人能聽見。陳崖亦是茫然地轉回頭,一發炮彈落在他的身旁,其它的兵卒僅本能地爬伏在地上,等他們起來時,再也沒有發現陳崖了,只能稀疏地看見滿地的血跡,和炮台周圍撒落的血跡斑斑的陳崖的軍服碎布條。
炮位長到處嚎叫:「陳崖!陳崖!你在哪?你還欠我一腳的啊!你這傻孩子,上戰場怎能文文弱弱的?」
他拾起陳崖殘缺的盔帽,回到指揮位上,忍著悲痛,憤怒地手指前方大吼:「還擊」沒有人能聽清他說什麼,但誰也明白他的意思。
站在大沽炮台南岸的清炮台總兵陳士傑,用單孔西洋望遠鏡仔細地觀看著北岸的戰鬥,目前是旗鼓相當,互有傷亡。聯軍剩餘的艦隻不投入戰鬥,他不準備先於敵軍命令南岸的炮台開火,避免過早暴露火力位置。
聯軍前鋒艦隊指揮喬治-依勒特少將也是相當冷靜的指揮官,見引誘敵軍炮台開火的試探進攻艦隊並未收到效果,南岸的清軍炮台始終未開火,準備重新調整部署。
「『菲昂』號有限靠近南岸,做規避運動,所有炮火對準南岸,隨時準備開炮。」依勒特少將命令。
一艘大噸位的「鷹」級敵艦靠近沿岸,陳士傑總兵興奮起來,心裡想:「送上門的肥肉不吃白不吃。」
「前沿三炮台齊射擊沉它。」他大聲命令。
「菲昂」號早預料到會遭到炮擊,艦身在快速移動著,清軍二十多門火炮追逐著它,「菲昂」號就好像是在雨柱中穿行。
「好!所有艦艇預備,南岸沿邊四十米,覆蓋式炮擊。」這是治喬-依勒少將興奮的命令。清軍所有暴露的炮位都成了英艦艇的攻擊目標。
「混賬!這麼多炮彈居然未能擊中它?不要顧那些開火的敵艦,全體到有,再次齊射,擊沉那艘大噸位敵艦。」陳士傑總兵氣急敗壞。
沒有遭到炮擊的英主力艦群,肆無忌憚地自由炮擊,清軍幾座副炮被摧毀。有付出就有回報,清軍的損失換來了英「菲昂」號的不幸。「菲昂」號見達到目的,想脫離清軍的火炮的追逐時,被四發炮彈擊中,燃起熊熊大火,船速慢了下來。艦上的英水兵驚慌失措,來不及撲滅火勢,又有幾發炮彈落入艦中,看來清軍是想痛打落水狗,不給「菲昂」號任何機會。在生死線上搖擺的「菲昂」號玩火**,隨著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徹底地葬入水中。
「菲昂」號的沉沒,在喬治-依勒特少將心中重重地戳了一個傷口,一百多名英國皇家海軍士兵轉瞬間就沒了。他雙眼泛起凶光:「靠近南岸,重擊這些該死的黃猴子!」
看見「菲昂」號被己方擊沉,陳士傑總兵壓抑不住的興奮,覺得已沒有必要再隱藏實力了,命令:「所有的炮台,特別是從西洋進口的幾門大型岸防炮,不要吝嗇,痛擊這群敢犯大清天威的西洋鬼子。」
雙方炮擊兩個時辰,激烈而悲壯,清軍幾十門火炮被摧毀,陳崖所在的那一個炮位也未能倖免,全體士兵壯烈犧牲,那個矮矮的炮位長死後還緊緊地抱著陳崖的盔帽不放,事後,費很大的勁才掰開。
在這一戰中,聯軍前鋒艦隊並未佔到多大便宜,反而損失慘重,兩艘「鷹」級的大噸位蒸氣鐵甲艦「菲昂」號、「菲洋」號被擊沉;四艘「金絲鳥」級炮艇或被擊沉,或被擊傷,或被擊癱。無奈!喬治-依勒特少將只能低下其高傲的頭顱,命令聯軍前鋒艦隊暫時撤離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