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仲眼見他的身形打扮都不是那人,這才微微地放下心來,隨後便是一呆,這衣服不是自己給那個臭小子穿的嗎?
再仔細一看,兩人身形也酷似,那人分明就是凌亂秋,但剛才的話卻讓他不敢大意,問道:「閣下何人?我叫蕭仲,不是蕭平。」
胡少光和凌亂秋相處很久,自然一眼就看穿這人就是凌亂秋,但這個蒙面人渾身散發出來的氣質以及剛才那道劍氣,根本就不是凌亂秋所能有的。
布斯坦則在被蕭仲一擊穿透他的冰解護體後就怔在了那邊,呆看著這邊,彷彿在回憶著什麼,思索著什麼。
蒙面人蒙巾後的臉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道:「你難道連我也不認識了嗎?蕭平啊!蕭平!剛才你那招驚露指是何人教給你的,難道你也忘了嗎?」
他這話一出,三人同時一震。
布斯坦顯然是從思索中驚醒過來,震驚的神色看向了蕭仲以及那邊的凌亂秋,他並沒有見過凌亂秋,所以也不知前面的這個人就是凌亂秋。
而胡少光則是更加迷惑了。
驚露指是神人府的絕技,但神人府已經在三年前於一夕之間覆滅,這兩人所談的難道和神人府有關?他心中更加驚異的是,凌亂秋怎麼會說出這些話的?
蕭仲則是徹底地驚呆了,道:「你究竟是誰?」
蒙面人眸中的淒迷一閃而過,充滿了冷意,道:「我的話你沒聽懂嗎?我是他們派來取你性命的。」
蕭仲也很了得,短時間內就從震驚中醒來,眼珠一轉,看了看旁邊兩人,道:「你明明是我派進來拿神器的那個小子,怎麼忽然說這些話了?莫不是被人附身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他臉上露出了戲謔的表情。
蒙面人的身軀一震,體內凌亂秋的聲音不斷地響起,隨後又不斷地顫抖,過了一會兒,忽然一個清脆的少年聲音大叫道:「哇哇,我被附身了……」
話音未落,蒙面人一直藏在袖中的清音靈刃忽然滑了下來,落入手中,霎時間寒光大閃,聲音又恢復了先前那個冷冷的感覺,道:「這你不需要管,你只要知道,我是回來要你命的就行了。」
這個過程看在周圍三人眼裡,不由得渾身發寒,嚇了一大跳,尤其是之前凌亂秋聲音突然的變化,難道真的是被鬼上身了?
蕭仲看見清音靈刃出現,明顯得又被震住了。
他心中暗道:難道真是那個老傢伙?怪不得我怎麼呼喚靈刃都一點反應也沒有,咦,不對,這老傢伙是怎麼把靈刃收回的?按照道理是不可能的,靈刃一旦認主,除非原主人死了,是不會易主的,自己當日明明已經讓他認主了……
就在他思索時,蒙面人已經橫舉起了靈刃,像是對天禱告一般地道:「今日我要為神人府上下四十八人復仇,誓將蕭平的血飲於清音靈刃之下。」
蕭仲身子一寒,他做了虧心事,這時自然無法集中心神應戰,但他也算腦子轉得很快的人,連忙舉起盛放神器的白玉盒子道:「你們幫我殺了他,不然我就毀了神器。」
這話一說,胡少光與布斯坦同時驚呼道:「不要!」
雖然這兩人都知道神器不是這麼容易可以毀的,但是這個險可冒不得,萬一失去了神器,對他們兩人的影響可是致命的。
兩人對視一眼,看了看站在那邊的蒙面人,胡少光道:「小子……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人,但是……」
話未說完,蒙面人怒道:「少廢話,要上就一起上。」說完,清音靈刃橫著一掃,一道寒光懾人的劍氣,向著站在中間的蕭仲攻去。
胡少光絲毫不去管站在一邊的蕭仲,單臂一揮,一記掌印打向了蒙面人,深信憑自己的掌勁,應該能夠逼蒙面人回招自救。
蒙面人冷哼一聲,左手伸出,食指微翹,輕輕一點,一道淒厲無比的真氣迸出,與胡少光的掌勁相抵。
胡少光一嚇,這道勁氣凌厲無比,自己單臂掌勁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人頓時就往一邊閃。
這時,再不識貨的人也能看出,這人用的就是神人府的絕技驚露指,但比起剛才蕭仲施展的強了不少。
蕭仲顯然不會坐以待斃,他曾是清音靈刃的主人,自然知道靈刃的威力有多大,如果附身凌亂秋的這人就是那個老傢伙的話,那麼發揮出來的威力比起自己,又不知強了多少倍。
他整個人往旁邊退,希望另一側的布斯坦能救他。
布斯坦暗歎一聲,雙手一揮,喝道:「呔!」
一面巨大的藍色光網瞬間便布在了蕭仲身前,劍氣掃過,光網撕裂開不少,但瞬間又恢復了。
蒙面人眸中微凜,歎道:「冰解法器放出的氣罩……布斯坦啊,你不好好去煉器……跑來這邊做什麼?」
布斯坦苦笑道:「老哥,換了其他時間我一定會幫你,但現在我為了神器,也只好得罪了。」
蒙面人微歎,聲音也微顯蒼老了起來,道:「你看出我是誰了?」
布斯坦沉聲道:「昔日一別,小弟不敢忘記半點神人府的恩情。只可惜神人府出事時,小弟也自身難保,難以出面追查。」
兩人竟然在這邊話起家常來,那邊的胡少光此時吃驚無比,從兩人的對話中,已經猜到了這個蒙面人的身份,自己也認識於家人,但肯定不是這個人。
而後面的蕭仲知道情勢不妙,鬼鬼祟祟地看了胡少光一眼。
這一切都盡看在蒙面人的眼裡,此時他淡淡一笑,對布斯坦道:「所謂的追查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所要做的事情,只是殺了那個該死的人,維持一下天理而已。」
布斯坦臉色一黯,隨即有各種複雜的神色交會著,顯然正在做艱苦的心理鬥爭,最終,粗豪的臉微抬,道:「對不起老哥了,我這次一定要拿到神器。」
蒙面人慨然一笑,道:「好個布斯坦,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那就該知道你的冰解法器固然厲害,但還是敵不過我的靈刃。」
布斯坦做了決定後,整個人顯得智珠在握,微微一笑,道:「老哥,你別忘了,現在的身體並不是你的,我曾聽說過有一種法器,配合秘法,可以在臨死時將魂魄附在物事上。老哥現在所用的,必然就是這種法器了。」
蒙面人首次啞然,過了一會兒,道:「果然是煉器大家。」
這句話,顯然是間接地承認了布斯坦的推斷。
布斯坦微笑道:「那麼……我也知道,你要是再從這個物事返回,附身在他人身上的話,會有諸多限制,而且……每附身一次,就會流失大部分能量,一般而言,即便是絕世高手,也頂多只有三次而已。」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沒錯,我用的就是返魄器。」他一頓,道:「要是當日蕭平能有你的這番見識,我早已死得徹底了。可惜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貪圖寶物,利令智昏,竟然讓我逃了。」
布斯坦默然了一會兒,道:「我只求拿回神器,至於他人隨便老哥處置。」
雖然蒙面人對布斯坦的稱呼已改,但他的稱呼依舊是老哥,以表示他的尊重。
蕭仲心中一凜,叫道:「布斯坦,你是什麼意思!信不信我立刻就把神器毀了?」
布斯坦輕輕地回首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你敢毀了神器?」
蕭仲被布斯坦輕描淡寫的態度震得一呆,說不出話來。
蒙面人遲疑了一下,道:「布斯坦……如果真如你所說,我給你時間……」
布斯坦臉上露出了笑容,道:「多謝老哥理解。」大手一揮,布在身前的藍色光網頓時消失,隨後轉身面對蕭仲,手一攤,道:「拿來吧。」
他把冰解氣罩解除,就是對蒙面人表示信任,然後轉身背對著他,將後背大片空檔露在了蒙面人眼前,更是表示著他對蒙面人的信任。
在場的幾個都是老江湖了,自然都懂得這個道理。
此時,最著急的就是蕭仲了。
只聽見他叫道:「休想叫我給你神器,你該知道我……」話沒說完,右手急抬,一道紅光打向了布斯坦的面門。
布斯坦的冰解護體之前被蕭仲破過一次,再加上對神人府的瞭解,自然知道驚露指的厲害。
此時他老神在在,右手一舉,藍光瞬間匯聚了起來,迎著打向面門的驚露指氣,橫著一擋,同時整個人往前掠近。
哪知蕭仲的這招只是虛招,身形一晃,人便往邊上的甬道奔去。
布斯坦喝道:「跑到哪裡去!」他手一揮,甬道的出口忽然出現了剛才擋住蒙面人靈刃的藍色光網。
蕭仲往外衝的身子整個撞了上去,好像撞入了一個冰寒徹骨的世界般,整個人迅速地被冰凍起來,就在他逐漸失去知覺時,懷中的黑色盒子忽然湧出了一陣暖流蔓延在蕭仲的四周,伴隨著的就是一片神聖無比的光華,逐漸吞噬了那層藍色的光網。
布斯坦驚叫道:「是神器!不好!」
那層藍色光網是布斯坦的冰解法器,配合自身真氣所產生出的「冰解氣罩」,此時在神器的光華包圍下逐漸逝去,布斯坦想收回已經來不及,整個人本來往前撲的身體忽然頓住,並往後連退數步,整張臉變得慘白。
蒙面人一直看著場上的形勢,只見他手上的靈刃一揮,遠遠一道劍氣便直掃過去,攻的是蕭仲的致命穴位,希望能一招致命。
另一邊的胡少光一直聽著場上他們的對話,雖然因為得知一段秘辛而震驚無比,但心中仍時刻想著如何拿到神器,這時是一個大好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而且這個迷宮他是最熟的,整個人也迅速地掠了過來。
一時之間,三人同時掠向了蕭仲所在的位置。
誰知奇妙的事情發生了,蕭仲整個人彷彿凝住了一般,飄在半空中,身體外流轉著透明的光華,空氣中好似有液體在流動一般。
這時整個「冰解氣罩」已經被解除了,背後的劍氣已到,發出嘶嘶聲的劍氣準確地打向了蕭仲背後的致命死穴上,但空氣中那透明的光華也沒見怎麼動,那道劍氣便已經化解為無形了。
劍氣剛被化解,胡少光便一陣風般地掠了過來,道:「跟我走!」說著,便要從甬道口出去。
他自恃這裡的迷宮只有他一個人認識,所以認為蕭仲不會傷害他。
他所想得不錯,剛才蕭仲就一直在琢磨著如何與胡少光合作逃出這裡,但現在被神器籠罩著的蕭仲的行動,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了,手臂不聽使喚地微抬,周圍的透明光華忽然輕輕地將胡少光一推,胡少光在甬道口宛如撞上了透明的橡皮牆般地被彈了回去。
由於虛浮在神器光芒的包裹中,此時的蕭仲,整個人已經開始從甬道口往外滑動,不過移動的速度還是比較慢。
那邊的蒙面人見劍氣被輕鬆地化解掉,心中猛震!
以他的見解,他知道神器正在和蕭仲進行著某方面的融合,如果讓蕭仲完全消化了神器,那麼,自己可能不再是他的對手!
神人府幾十口人命該怎麼討回來?
他心中一緊,抬眼見蕭仲已經往外滑動,便不再猶豫,雙手緊握著清音靈刃,將真氣灌輸在了靈刃上,霎時間人劍合一,一道白光閃過,整個人往蕭仲處撲了過來。
而蕭仲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後面蒙面人正以全部的力量來刺殺他。
劍氣先至,如剛才一般,整道劍氣打入,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隨即便被化解了。
劍氣消,靈刃到。
靈刃在神器光華前微微地顫動了一下,但隨後靈刃忽然發出一聲清吟,整把沒入進去,蒙面人也被整個地帶了進去,大概是因為真氣擠壓的原因,蒙面人臉上的蒙巾掉地,露出了凌亂秋清秀的臉孔。
蕭仲一聲慘叫,清音靈刃活生生地插在他的身上,一道血光掠過,神器光華不能再保護他了,而光華正慢慢地往內收回。
已經掉落蒙面巾的凌亂秋臉上,明顯得露著原本不屬於凌亂秋的笑容,整張臉肆意地展現著報仇之後的快意。
旁邊的布斯坦與胡少光驚呆地著他,布斯坦脫口叫道:「於老哥,小心!」
但附身在凌亂秋身上的這位神人府第一高手,一見到蕭仲身上流出的鮮血,就完全沒有了以往的冷靜和持重。
他抽出靈刃,就要再插一刀的時候,臉上肆意張揚的笑容忽然凝住不動,整張臉露出恐慌的神情,叫道:「不要……我不要,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話還沒有喊完,凌亂秋整個人已經被不斷從岔道外退回的神器光華所籠罩,場上幾人很明顯得感覺到,先前凌亂秋身上的那股懾人的真氣消失了,果然一個聲音忽然叫道:「哇,哇,不得了了,我被鬼附身了!」
此話一出,布斯坦不禁暗歎,神器對於普通法器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即便是返魄器這種神秘超強的法器,也會被神器暫封力量。
凌亂秋原本的神智已經恢復,而且他心中,也已經知道自己剛才被附身了,那麼下一次別人想要再附身,將會非常困難。
凌亂秋一叫,蕭仲自然也知道,那個老傢伙已經被神器暫時壓回了靈刃,頓時惡向膽邊生,想道:只要我把這個小子殺了,看他還能再借用誰的身體出來!
他剛才雖然被刺中了一下,但因為神器一直在保護著他,所以傷勢並不重,血光一閃之後,傷口已經開始慢慢癒合,所以要殺凌亂秋還是輕而易舉的。
轉身過來,一眼掃向了凌亂秋,只見少年臉上的神情已經恢復到了之前的樣子,原本不怒自威的殺氣也已經消失了,他放下心來,獰笑道:「小子,去死吧!」
此時,凌亂秋是這裡最搞不清楚狀況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曾經一度不聽自己的使喚,且意識彷彿被另一股力量所取代,現在看見了蕭仲凶狠的神色,英俊的臉上正不斷地扭曲著,心中大嚇,揮起了一直拿著的靈刃,向蕭仲砍去。
凌亂秋這種毫無章法的砍法,自然不被蕭仲放在眼裡,蕭仲獰笑著一閃,按捏手印,輕輕一彈,立時有一道艷紅的指氣穿過了凌亂秋的身體。
凌亂秋只覺得身子一涼,體內的一些液體正汩汩流出,心中一寒,整個人開始手腳發軟。
一向樂天、自詡聰明的他,直到此刻,似乎才從夢境中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可能會死在這裡!嗚嗚,他不想死……
布斯坦聽到蕭仲的獰笑聲便知不好,忙衝上去要救凌亂秋,但無論他如何施力,那該死的神器光華罩就是穩穩地罩在外面,分毫不動。
而胡少光的心中,雖然也覺得凌亂秋是一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就這麼死了有些可惜,但還是心中冷笑。
他暗想:讓那個臭小子死了也是應該的,留著他始終是禍害一個,居然砍了老子一條胳膊,哼!
所以胡少光只是在一邊看著布斯坦枉費真氣及法器的靈力,同時心中暗笑,布斯坦此時費的力氣越多,等一下對自己就越有利。
凌亂秋的意識開始模糊,眼中蕭仲獰笑的頭忽遠忽近,手不自覺地摸向了那個被穿透的地方。
濕濕的,粘粘的,這是血吧?
他腦中一片空白,雖然意識開始模糊,但是也還是知道那濕粘的液體代表了什麼。
此時,過去十幾年的回憶開始猛地灌入;如果再給自己一次重來的機會,自己是否會有不一樣的未來?
一段段記憶迅速地掠過。
恍惚中,只聽見蕭仲冷笑道:「中了我一指驚露指還沒死?那就再試試看降霜指。」話音剛落,一道冰寒的指氣,便再次穿透了凌亂秋的身體。
凌亂秋整個人一軟,往下倒去。
就在降霜指穿透他身體的同時,那股冰寒的清流被激發了起來,並且迅速地在他體內翻滾著,一點一點,未知地變化開始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