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本是不負責任的鼓舌之詞,通常都是謊言。
但是,當謠言重複一千遍後,就成了事實。
當謠言被別有用心的人散佈、加工和利用後,謠言就是一把無形之劍,可以殺人。
※※※申時末。
括蒼山。無果崖。
山風捲嘯之下,一片肅殺。
無果崖前的山神廟裡,早早地亮起了燈。
蒼茫之中,遠遠望去,有燈如豆,令人倍感親切。
自從人類嘗到熟食的妙處以來,燈火都會使人有種親切之感。
一個黑衣夜行人從山下急馳而來。
立在山神廟前,平靜了一下氣息後,推開廟門而入。
廟內燃著兩支大燭,香案前供著一個枯瘦的青衣老者畫像,一個黑衣廟祝盤坐在香案前,閉著眼在打坐。
夜行人入得廟內,順手關上廟門。
廟祝見得有人進來,目如電閃飛快掃視一下來人後,復又閉上。
黑衣夜行人急步走到香案前連叩了二十四下頭。
廟祝不帶半點感**彩地自言自語道:「逐鹿江湖,誰問鼎?」
黑衣夜行人聞言一驚,極為小心地看了廟祝一眼後恭敬地回答道:「天動地搖不驚魂。」言畢,又向那神像叩了個頭。
廟祝見此,便半開著眼問黑衣夜行人:「施主從何處來?」
「從來處來。」
「到何處去?」
「到去處去!」
「天涯茫茫不知歸路。」
「山色青青可獲佳音。」
「甲乙天干排第幾?子午地支誰又為先?」
「萬物隨春而發,青帝第一。斗轉星移,虎嘯為先」
廟祝待黑衣夜行人答完,閉目略思慮了一下後便重重地敲了三下木魚。
黑衣夜行人所跪的蒲團立時下陷後翻轉卷,吱地一聲後,蒲團很快又恢復原狀,蒲團上面跪著的黑衣夜行人不見了,廟祝復又閉目打坐,不提。
蒲團下面是一個枯井,枯井前方有一顆夜明珠,剛好照亮井壁上一排孔。那黑衣夜行人從蒲團上走下來,待到蒲團向上翻轉復原後,便從腰間拿出一塊玄鐵令牌,放到東面第一排第二格,一會兒後,井壁便無聲無息地閃出一個洞口。洞裡,每隔二百步便有一盞油燈,彎彎曲曲的石階路越走越低……黑衣夜行人三步並作一步飛縱而下,在洞內轉了三十四個彎後,便走出了山洞,步入一個深谷中。
谷裡空氣清爽,花香四溢。
鑽過洞口,便是一條山石小徑,小徑兩旁每隔十步就有一盞氣死風燈。走完小徑便可看見一個燈火輝煌的莊院,莊院大門正中間掛著一塊金色牌匾,上書:「中天別院」四個鎦金陰文牌匾。
「來人止步,報上名來。」約莫離莊院五百步,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黑衣夜行人應聲停止前進,慎重地說道:「青二。」
一陣雲板響過,院內那個蒼老的聲音又傳來:「可以進來了。」
黑衣夜行人至此不敢賣弄輕功,老老實實地一步一步的向莊院走進。
近得院前,向內傳話道:「青二,求見帝君。」
「進來。帝君在聽天殿等你。」那個蒼老的聲音又傳來。
青二聞言,抱拳對站在門內的老者行了一個禮,道:「多謝酒老指引。」說完跨入院內,急地向聽天殿走去。
聽天殿內兩排大宮燈照得夜如白晝,一個身著黃袍的人正座在殿中上座在斯文的品茶。
青二進殿後,馬上跪下重重叩了三下頭,說:「青二叩見帝君,我家殿主命小人前來傳話說,事情已辦妥,並要小的聽候吩咐。」
「青二,你的身份已經洩露,今後就用秦明義這個本名行走江湖,順便試探那江姓的小娃,是否是我們要找的人,哦!對了,你用你最拿手的功夫,全力攻本君一招,看看你火候。」說完,放下手中的茶杯,定睛地看著秦明義。
秦明義聞言,不敢藏私,全力攻一招「蓮花萬轉」……
剎時,殿內風聲大作,隨即氣機聚成一團,擊向那黃袍老者,勁風及黃袍老者三尺即止。
黃袍老者見狀,皺了一下眉,道:「以你這身功夫也的確可以闖蕩江湖了,但是,如果那姓江的娃兒是我們要找的人,你現在的功力還差他一大截。明天由酒老傳你『如意指』,十日之後出谷。只是,你學會『如意指』後切不可輕易使用,更不能去挑戰江家娃兒,但允許你臨性命關頭保命逃走。」說完揮一揮手,接著說:「你可以下去了。」
秦明義聞言聽自己若和江無風交手,還一大截火候,暗暗心驚,但心中又不以為然,認為帝君言過其詞,但又不敢辯論,只是心中有了些主意,日後定要那個江家小可好看,由於他的自為是和這一念之差,終埋下殺身大禍,不提。
※※※八月十五。
中秋佳節。
鎮江府少了往日天驕閣的花舫艷游,失色不少。
但卻多了許多帶刀劍等兵器的武林朋友,平添不少凶氣。
入城的盤查也比往日嚴了許多。
江無風身著一身白衣,背著個淺藍色小行囊,如一個匆匆趕考的書生模樣,沒有受到過多的詰難,便進了城。見時辰不早,加上連日趕路心力憔悴不堪,急欲尋一一客棧先住下來。入城不久就見到了一間客棧名叫「太平客棧」,心中頓生好感,入得客棧內,要了一間上好的廂房住下。胡亂地睡了覺,睡到第二天早上,梳冼下,走出廂房,把門關上。
太平客棧的前廳是做餐館,後院為客棧。
江無風因昨晚沒吃晚飯,腹中感到特別餓,急忙到前廳吃早餐。
在院子裡轉過一個曲廊就是客棧前廳,前廳是專門為住宿的或過往行人提供酒食的地方。
江無風揀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要了一份白粥,一碟鹹菜。白粥很快就吃完了,腹中還感到有點饑意,便又叫了一份白粥。
這時,店外進來一位頭戴瓜皮小帽,尖嘴猴腮,眼睛襯著瘦臉顯得特大的人。他一進店來,就雙手抱拳向店內吃客行禮一輪,道:「諸位--諸位大爺,小的馬六子這廂有禮了!這廂有禮啦!我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天大的,不,不!比天還要大的消息,要告訴諸位大爺……」邊說邊賊眼溜溜地環搜尋,看有沒有吃客要聽消息的。見眾人沒理睬他,便高聲喊:「我這個消息是關於咱們鎮江首富楊玉失蹤的消息……」
「馬六子過來,你有什麼消息,說給咱家知道。如果消息有價值,咱家大大的有賞!」廳東一個挽著道鬢,圓臉、銀眉、膚如童子身著黃袍的白髮老叟尖聲細氣地望著馬六子道。
馬六子一見有人搭腔,心中暗喜:今天的生活有著落了,搞不定還有餘錢摟個娘們好好地爽上一回……於是急忙穿過眾人,來到老叟所坐的桌旁,拉開椅子,正欲坐下……
這個老叟身旁的其中一個紅衣童子沉喝一聲,道:「大膽!」說完微躬身「嘎!」地抽出寶劍。
馬六子聞言見狀一驚,不敢再坐。涎著臉對白髮老叟說:「您老……」
白髮老叟微回頭制止兩個紅衣童子的衝動道:「收起來,收起來!不要嚇壞了咱家的客人。」
兩個紅衣童子馬上應聲「是!」後,收劍挺胸而立。
白髮老叟回過頭,半瞇著眼對馬六子說:「你如果欺騙了咱家,咱家要吃了你的舌頭才安穩,明白嗎?」
馬六子聽說如果消息沒有什麼賣點就要割去舌頭,也沒有什麼驚嚇地說:「您老……您看,小的,一大清早得到這個消息,還沒來得急吃點……點……」邊說邊瞄向這白髮老叟桌上的煎餅。
白髮老叟聞言、看相,哪有不知他的意思,鼻孔里長氣「嗯--!」了一下。
馬六子馬上收起可憐相眼珠一陣亂轉後道:「小的昨晚夢見菩薩,今早起床,就有一個白鬍子道長對我說:今日送我一份厚禮,告訴了小的一個消息,他說至少可值紋銀……紋銀十兩……」
白髮老叟聞言,從懷中摸出一綻金子後道:「咱家不會虧你,只要消息讓咱家聽了覺得值,就給你這綻金子!不過……咱家看你這麼會說,想必有些心計……嗯!咱家因為少了些心計,曾吃過一些虧,這樣吧,如果你騙我,咱家就把你的心挖出來,給咱家補一下身體。」說完,眼神如針一樣,釘在馬六子臉上。
馬六子聞言,豆大汗珠立現,不由自主地跪下去,邊打自己的耳光邊說:「您老,大爺,您就開恩一下吧,小的有眼無珠,冒犯了您老了!」說完再不賣關子了,說道:「江湖上三大神僧,您老知道嗎?是,是,是您老一定知道的,說不定您老亦是其中之一,該死,該死,小的又多舌了,三大神僧之一少林方丈空見神僧被人害死了……」
一語驚天,剎時,全店的人都停下了交談,轉眼望向馬六子。
江無風聞言更是大駭!
馬六子察覺到店內的氣氛隨自己的話而變異後,頓覺神氣不少。如賣關子般地立時住口。偷抬頭,兩眼直放光地望著桌上的那錠金子。
白髮老叟聞言亦是一震,急問道:「空見這老兒被人害死了!」尖細的聲音因在心情激動之下更覺刺耳。
「是,是,是--是一個姓什麼?江?江……的少年害死的,事後,又挾持少林方丈的信物什麼白玉杖,誠惶誠恐地離開……」馬六子說完意猶未盡地望著這老叟。
白髮老叟聽完說了聲:「好!」之後,左手一拍桌子,而這桌子似是用河沙做的,一拍便下塌,手掌過去處,全部成了木粉,而其它的地方卻完好無缺。
馬六子見狀,駭極,囉嗦道:「您老饒小的一命,小的消息亦是別人給的,小的該死,望您老放過小的一馬!」說完叩頭如雞啄米。
白髮老叟自覺失態與有點駭俗,馬上換作一副笑臉溫和地對馬六子說:「咱家不怪你,這錠金子是你的了,起來吧?」說完把這錠金子遞給馬六子。
馬六子接過金子,掂了掂,約莫二兩重,放在口中輕咬拿出來,立見咬的牙痕,竟是十足赤金!心中大喜,馬上又重重地叩了個頭,說了句:「謝大爺!」後才起身,遲疑了一下後,又對白髮老叟說:「小的還有一個消息,但是,那個告訴我消息的老道人都不敢斷定真假,小的不知該不該說……」說完貪婪地望著這白髮老叟。
「好!咱家瞧在你還老實的份上,不怪你,有屁快放!!」白髮老叟從懷中再掏出一錠金子,閉著眼睛不耐煩地說。
「小的聽那老道人臨走之時自言自語說……說那個姓江的小可可能是什麼--酒品嚐的,小的因不知是什麼酒沒給那老道人品嚐……」馬六子張口結舌地說完,舒了一口大氣。
「是九品堂!」白髮老叟聞言,剎時道鬢鬆散,白髮根根直立豎起,配著他的容貌、打扮,甚是怪異駭人,接著說了聲:「走!」挽著兩個紅衣童子,身形一晃,如鬼魅般地突然消失在客棧內。
江無風初聽這個消息,亦是一呆,後見到這白髮老叟離開客棧的身法,暗呼一聲:「白髮妖魔!」顧不得驚世駭俗,亦是一閃,跟向白髮老叟逝去的方向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