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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卷二百三十一列傳第一百十九 文 / 張廷玉等

    ○顧憲成顧允成

    錢一本於孔兼史孟麟薛敷教安希范(吳弘濟譚

    一召孫繼有)劉元珍葉茂才

    顧憲成,字叔時,無錫人。萬曆四年,舉鄉試第一。八年成進士,授戶部主

    事。大學士張居正病,朝士群為之禱,憲成不可。同官代之署名,憲成手削去之。

    居正卒,改吏部主事。請告歸三年,補驗封主事。

    十五年,大計京朝官,都御史辛自修掌計事。工部尚書何起鳴在拾遺中,自

    修坐是失執政意。給事中陳與郊承風旨並論起鳴、自修,實以攻自修而庇起鳴。

    於是二人並罷,並責御史糾起鳴者四人。憲成不平,上疏語侵執政,被旨切責,

    謫桂陽州判官。稍遷處州推官。丁母憂,服除,補泉州推官。舉公廉第一。擢吏

    部考功主事,歷員外郎。會有詔三皇子並封王。憲成偕同官上疏曰:

    皇上因《祖訓》立嫡之條,欲暫令三皇子並封王,以待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臣等伏而思之,「待」之一言,有大不可者。太子,天下本。豫定太子,所以固

    本。是故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就見在論是也,待將來則非也。我朝建儲家法,

    東宮不待嫡,元子不並封。廷臣言甚詳,皇上概弗省,豈皇上創見有加列聖之上

    乎?有天下者稱天子,天子之元子稱太子。天子繫乎天,君與天一體也;太子系

    乎父,父子一體也。主鬯承祧,於是乎在,不可得而爵。今欲並封三王,元子之

    封何所繫乎?無所繫,則難乎其為名;有所繫,則難乎其為實。

    皇上以為權宜雲耳。夫權宜者,不得已而行之也。元子為太子,諸子為藩王,

    於理順,於分稱,於情安,有何不得已而然乎?耦尊鈞大,逼所由生。皇上以《

    祖訓》為法,子孫以皇上為法。皇上不難創其所無,後世詎難襲其所有?自是而

    往,幸皆有嫡可也,不然,是無東宮也。又幸而如皇上之英明可也,不然,凡皇

    子皆東宮也,無乃啟萬世之大患乎?皇后與皇上共承宗祧,期於宗祧得人而已。

    皇上之元子諸子,即皇后之元子諸子。恭妃、皇貴妃不得而私之,統於尊也。豈

    必如輔臣王錫爵之請,須拜皇后為母,而後稱子哉?

    況始者奉旨,少待二三年而已,俄改二十年,又改於二十一年,然猶可以歲

    月期也。今曰「待嫡」,是未可以歲月期也。命方布而忽更,意屢遷而愈緩。自

    並封命下,叩閽上封事者不可勝數,至里巷小民亦聚族而竊議,是孰使之然哉?

    人心之公也。而皇上猶責輔臣以擔當。錫爵夙夜趣召,乃排群議而順上旨,豈所

    謂擔當?必積誠感悟納皇上於無過之地,乃真擔當耳。不然,皇上且不能如天下

    何,而況錫爵哉!

    皇上神明天縱,非溺寵狎暱之比。而不諒者,見影而疑形,聞響而疑聲,即

    臣等亦有不能為皇上解者。皇上盛德大業,比隆三五。而乃來此意外之紛紛,不

    亦惜乎!伏乞令皇元子早正儲位,皇第三子、皇第五子各就王爵。父父子子,君

    君臣臣,兄兄弟弟。宗廟之福,社稷之慶,悉在是矣。

    憲成又遺書錫爵,反覆辨論。其後並封議遂寢。

    二十一年京察。吏部尚書孫籥、考功郎中**星盡黜執政私人,憲成實左右

    之。及南星被斥,憲成疏請同罷,不報。尋遷文選郎中。所推舉率與執政牴牾。

    先是,吏部缺尚書,錫爵欲用羅萬化,憲成不可,乃用陳有年。後廷推閣臣,萬

    化復不與。錫爵等皆恚,萬化乃獲推,會帝報罷而止。及是,錫爵將謝政,廷推

    代者。憲成舉故大學士王家屏,忤帝意,削籍歸。事具有年傳。

    憲成既廢,名益高,中外推薦無慮百十疏,帝悉不報。至三十六年,始起南

    京光祿少卿,力辭不就。四十年,卒於家。天啟初,贈太常卿。魏忠賢亂政,其

    黨石三畏追論之,遂削奪。崇禎初,贈吏部右侍郎,謚端文。

    憲成姿性絕人,幼即有志聖學。暨削籍裡居,益覃精研究,力辟王守仁「無

    善無噁心之體」之說。邑故有東林書院,宋楊時講道處也,憲成與弟允成倡修之,

    常州知府歐陽東鳳與無錫知縣林宰為之營構。落成,偕同志高攀龍、錢一本、薛

    敷教、史孟麟、於孔兼輩講學其中,學者稱涇陽先生。當是時,士大夫抱道忤時

    者,率退處林野,聞風響附,學舍至不能容。憲成嘗曰:「官輦轂,志不在君父,

    官封疆,志不在民生,居水邊林下,志不在世道,君子無取焉。」故其講習之餘,

    往往諷議朝政,裁量人物。朝士慕其風者,多遙相應和。由是東林名大著,而忌

    者亦多。

    既而淮撫李三才被論,憲成貽書葉向高、孫丕揚為延譽。御史吳亮刻之邸抄

    中,攻三才者大嘩。而其時於玉立、黃正賓輩附麗其間,頗有輕浮好事名。徐兆

    魁之徒遂以東林為口實。兆魁騰疏攻憲成,恣意誣詆。謂滸墅有小河,東林專其

    稅為書院費;關使至,東林輒以書招之,即不赴,亦必致厚饋;講學所至,僕從

    如雲,縣令館谷供億,非二百金不辦;會時必談時政,郡邑行事偶相左,必令改

    圖;及受黃正賓賄。其言絕無左驗。光祿丞吳炯上言為一致辨,因言:「憲成貽

    書救三才,誠為出位,臣嘗咎之,憲成亦自悔。今憲成被誣,天下將以講學為戒,

    絕口不談孔、孟之道,國家正氣從此而損,非細事也。」疏入,不報。嗣後攻擊

    者不絕,比憲成歿,攻者猶未止。凡救三才者,爭辛亥京察者,衛國本者,發韓

    敬科場弊者,請行勘熊廷弼者,抗論張差梃擊者,最後爭移宮、紅丸者,忤魏忠

    賢者,率指目為東林,抨擊無虛日。借魏忠賢毒焰,一網盡去之。殺戮禁錮,善

    類為一空。崇禎立,始漸收用。而朋黨勢已成,小人卒大熾,禍中於國,迄明亡

    而後已。

    歐陽東鳳,字千仞,潛江人。年十四喪父,哀毀骨立。母病嘔血,跪而食之。

    舉於鄉,縣令憫其貧,遺以田二百畝,謝不受。萬曆十七年成進士,除興化知縣。

    大水壞堤,請振於上官不應,遂自疏於朝。坐越奏停俸,然竟如所請。屢遷南京

    刑部郎中,擢平樂知府。撫諭生瑤,皆相親如子弟。因白督學監司,擇其俊秀者

    入學,瑤漸知禮讓。稅使橫行,東鳳力抗之。以才調常州。布帷瓦器,胥吏不能

    牟一錢,擒奸人劇盜且盡。憲成輩講學,為建東林書院。居四年,謝事歸。起山

    西副使,擢南京太僕少卿,並辭不就。卒於家。

    吳炯,字晉明,松江華亭人。萬曆十七年成進士,授杭州推官。入為兵部主

    事,乞假歸。恬靜端介,不騖榮利。家居十二年,始起故官。久之,進光祿丞。

    天啟中,累遷南京太僕卿。魏忠賢私人石三畏追論炯黨庇憲成,落職閒住。崇禎

    初,復官。炯家世素封,無子,置義田以贍族人。郡中貧士及諸生赴舉者,多所

    資給。嘗輸萬金助邊,被詔旌獎。

    顧允成,字季時,憲成弟。性耿介,厲名節,舉萬曆十一年會試,十四年始

    赴殿試。對策中有曰:「陛下以鄭妃勤於奉侍,冊為皇貴妃,廷臣不勝私憂過計。

    請立東宮,進封王恭妃,非報罷則峻逐。或不幸貴妃弄威福,其戚屬左右竊而張

    之,內外害可勝言!頃張居正罔上行私,陛下以為不足信,而付之二三匪人。恐

    居正之專,尚與陛下二。此屬之專,遂與陛下一。二則易間,一難圖也。」執政

    駭且恚,置末第。

    會南畿督學御史德清人房寰連疏詆都御史海瑞,允成不勝憤。偕同年生彭遵

    古、諸壽賢抗疏劾之。略言:「寰妒賢丑正,不復知人間羞耽事。臣等自幼讀書,

    即知慕瑞,以為當代偉人。寰大肆貪污,聞瑞之風,宜愧且死,反敢造言逞誣,

    臣等所為痛心。」因劾其欺罔七罪。始寰疏出,朝野多切齒。而政府庇之,但擬

    旨譙讓。及得允成等疏,謂寰已切讓,不當出位妄奏,奪三人冠帶,還家省愆,

    且令九卿約束辦事進士,毋妄言時政。南京太僕卿沈思孝上言:「二三年來,今

    日以建言防人,明日以越職加人罪,且移牒諸司約禁,而進士觀政者,復令堂官

    鉗束之。夫禁其作奸犯科可也,而反禁其讜言直諫;教其砥行立節可也,而反教

    以緘默取容。此風一開,流弊何極。諫官避禍希寵不言矣,庶官又不當言;大臣

    持祿養交不言矣,小臣又不許言。萬一權奸擅朝,傾危宗社,陛下安從聞之?臣

    歷稽先朝故事,練綱、鄒智、孫磐、張璁並以書生建言,未聞以為罪,獨奈何錮

    允成等耶?」疏入,忤旨被責,三人遂廢。寰復詆瑞及思孝,其言絕狂誕,自是

    獲罪清議,出為江西副使。給事中張鼎思劾其奸貪,寰亦訐鼎思請寄事。諸給事

    中不平,連章攻寰,寰與鼎思並謫,遂不復振。

    久之,南京御史陳邦科請錄用允成等,不許。巡按御史復言之,詔許以教授

    用。允成歷任南康、保定。入為國子監博士,遷禮部主事。三王並封制下,偕同

    官張納陛、工部主事岳元聲合疏諫曰:「冊立大典,年來無敢再瀆者,以奉二十

    一年舉行之明詔。茲既屆期,群臣莫不引領。而元輔王錫爵星駕趣朝,一見禮部

    尚書羅萬化、儀制郎於孔兼,即戒之弗言,慨然獨任,臣等實喜且慰。不意陛下

    出禁中密札,竟付錫爵私邸,而三王並封之議遂成,即次輔趙志皋、張位亦不預

    聞。夫天下事非一傢俬議。元子封王,祖宗以來未有此禮,錫爵安得專之,而陛

    下安得創之!」當是時,光祿丞朱維京、給事中王如堅疏先入。帝震怒,戍極邊。

    維京同官塗傑、王學曾繼之,斥為民。及是諫者益眾,帝知不可盡斥,但報「遵

    旨行」。已而竟寢。

    未幾,吏部尚書孫鑨等以拾遺事被責。允成謂閣臣張位實為之,上疏力詆

    位,因及錫爵。納陛亦抗章極論,並侵附執政者。帝怒,謫允成光州判官,納陛

    鄧州判官。皆乞假歸,不復出。

    納陛,字以登,宜興人。年十六,從王畿講學。舉萬曆十七年進士。由刑部

    主事改禮部。生平尚風節。鄉邑有利害,輒為請於有司而後已。東林書院之會,

    納陛為焉。又與同邑史孟麟、吳正志為麗澤大會,東南人士爭赴之。

    時與允成等同以部曹爭三王並封,又爭拾遺事者,戶部主事滁人賈巖,亦貶

    曹州判官。投劾歸,卒。天啟中,贈允成、納陛光祿少卿,巖尚寶丞。

    諸壽賢,字延之,昆山人。既釋褐,上疏願放歸田,力學十年,然後從政。

    章下所司,寢不奏。既斥歸。久之,起南陽教授。入為國子助教,擢禮部主事。

    戚里中貴幹請,輒拒之。遘疾,請告歸,授徒自給。久之卒。

    彭遵古,麻城人,終光祿少卿。

    錢一本,字國瑞,武進人。萬曆十一年進士。除廬陵知縣,征授御史。入台

    即發原任江西巡按祝大舟貪墨狀,大舟至遣戍。已,論請從祀曹端、陳真晟、羅

    倫、羅洪先於文廟。出按廣西。

    帝以張有德請備大禮儀物,復更冊立東宮期,而申時行柄國,不能匡救。一

    本上論相、建儲二疏。其論相曰:

    昨俞旨下輔臣,令輔臣總政。夫朝廷之政,輔臣安得總之?內閣代言擬旨,

    本顧問之遺,遇有章奏,閣臣宜各擬一旨。今一出時行專斷。皇上斷者十一,時

    行斷者十九。皇上斷謂之聖旨,時行斷亦謂之聖旨。惟嫌怨所在,則以出自聖斷

    為言,罪何可勝誅。所當論者一。

    評事雒於仁進四藥之箴,陛下欲見之施行,輔臣力勸留中。既有言及輔臣之

    章,亦盡留中不下。道吾君以遂非文過如此,復安望其盡忠補過耶?所當論者二。

    科場弊竇,污人齒頰,而敢擬原無私弊之旨,以欺吾君。臣請執政子弟有中

    式而被人指摘者,除名改蔭。又與見從仕籍者,暫還裡居,俟父致政,乃議進止。

    毋令犬馬報主之心,不勝其牛馬子孫之計。所當論者三。

    大臣以身殉國,安復有家。乃以遠臣為近臣府庫,又合遠近之臣為內閣府庫。

    開門受賂自執政始,而歲歲申饋遺之禁何為哉?所當論者四。

    墨敕斜封,前代所患;密啟言事,先臣弗為。今閣臣或有救援之舉,或有密

    勿之謀,類具揭帖以進,雖格言正論,讜議忠謀,已類斜封密啟之為,非有公聽

    並觀之正。況所言公,當與天下公言之;所言私,忠臣不私。奈何援中書之故事,

    啟留中之弊端,昭恩怨之所由,示威福之自己。所當論者五。

    我國家仿古為治,部院即分職之六卿,內閣即論道之三公。未聞三公可盡攬

    六卿之權,歸一人掌握,而六卿又頫首屏氣,唯唯聽命於三公,必為請教而後行

    也。所當論者六。

    三公職在論道。師,道之教訓。今講幄經年不御,是何師也?傅,傅之德義。

    今外帑匱乏,私藏充盈,不能一為救正,是何傅也?保,保其身體。今聖躬常年

    靜攝,尚以多疾為辭,是何保也?其兼銜必曰太子之師、傅、保,而冊立皇元子

    之儀,至今又復改遲,臣不知其所兼者何職矣。所當論者七。

    翰林一途,謂之儲相。累貲躡級,循列卿位,以覬必得。遂使國家命相之大

    任,僅為閣臣援引之私物。庸者習軟熟結納之態,黠者恣憑陵侵奪之謀。外推內

    引,璫閣表裡。始進不正,安望其終?故自來內閣之臣一據其位,遠者二十年,

    近者十年,不敗不止。嵩之鑒不遠,而居正蹈之;居正之鑒不遠,而時行又蹈之。

    繼其後者庸碌罷駑,或甚於時行;褊隘執拗,又復為居正。若非大破常格,公天

    下以選舉,相道終未可言。所當論者八。

    先民詢芻蕘之言,明王設誹謗之木。今大臣懼人攻己,而欲鉗天下之口,不

    目之為奸、為邪、為浮薄,必詈之為讒、為謗、為小人。目前之耳目可塗,身後

    之是非難罔。所當論者九。

    君臣之分,等於天地。今上名之曰總政,己亦居之曰總政。以其身居於寵利

    之極,耐彈忍辱,必老死於位而後已。古所謂元老大臣,乃如是其不知進退存亡

    者耶?大臣既無難進易退之節,天下安有頑廉懦立之風!舉一世之人心風俗,糜

    爛於乞祼登壟之坑,滔滔而莫之止。是故陛下之治,前數年不勝其操切慘刻,而

    勢焰爍人;後數年不勝其姑息委靡,而賢愚共貫。前之政自居正總,今之政自時

    行總,而皆不自朝廷總故也。所當論者十。

    然君道莫先論相,而取人亦在君身,願陛下勿以國本為兒戲。昔孔子以九經

    告君,而先之修身、勸賢。大抵讒夫女謁貨利之交,一有惑溺,則內之心志決不

    清明,外之身體決不強固。矧以艷處之褒姒,而為善譖之驪姬,狐媚既以蠱其心,

    鹿台又復移其志。陛下之方寸,臣知其不能自持者多矣,抑何以貴德尊士,而修

    身取人哉!

    其論國本曰:

    陛下所以遲遲建儲者,謂欲效皇祖世宗之為耳。然皇祖中年嘗立莊敬為太子,

    封皇考為裕王,非終不立太子也。矧今日事體又迥然不同。皇貴妃寵過皇后。其

    處心積慮,無一日而不萌奪嫡之心,無一日而不思為援立其子之計。此世宗時所

    無也。凡子必依於母,皇元子之母壓於皇貴妃之下。陛下曰「長幼有序」,皇貴

    妃曰「貴賤有等」。倘一日遂其奪嫡之心,不審陛下何以處此?此世宗時所無也。

    景王就封,止皇考一人在京。今則章服不別,名分不正。弟既憑母之寵而朝夕近

    幸,母又覬子之立而日夜樹功。此世宗時所無也。傳聞陛下先曾失言於皇貴妃,

    皇貴妃執此為信。及今不斷,蠱惑日深,剛斷日餒,事體日難。此世宗時所無也。

    前者有旨,不許諸司激擾,愈致遲延,非陛下預設機阱,以御天下言者乎!

    使屆期無一人言及,則佯為不知,以冀其遲延。有一人言及,則御之曰「此來激

    擾我也」,改遲一年。明年又一人言及,則又曰「此又來激擾我也」,又改二三

    年。必使天下無一人敢言而後已,庶幾依違遷就,以全其衽席暱愛之私,而曾不

    顧國本從此動搖,天下從此危亂。臣以為陛下之御人至巧,而為謀則甚拙也。此

    等機智,不可以罔匹夫匹婦,顧欲以欺天下萬世耶!

    疏入,留中。時廷臣相繼爭國本,惟一本言最戇直。帝銜之。無何,杖給事

    中孟養浩。中旨以養浩所逞之詞根托一本,造言誣君,搖亂大典,遂斥為民。屢

    薦,卒不用。一本既罷歸,潛心《六經》濂、洛諸書,尤研精《易》學。與顧憲

    成輩分主東林講席,學者稱啟新先生。裡居二十五年,預克卒日,賦詩志之,如

    期而逝。天啟初,贈太僕寺少卿。

    子春,字若木,萬曆三十二年進士。歷知高陽、獻二縣,征授御史。太僕少

    卿徐兆魁攻李三才,因痛詆顧憲成。春三疏首發其憸邪。出按湖廣,請予禮部

    侍郎郭正域及光祿少卿顧憲成恤典。楚宗人以訐偽王事,錮高牆者甚眾,春為訟

    冤,尋復請釋回故宗家屬,語甚切至。咸寧知縣滿朝薦久系,奏請釋之,因請並

    釋王邦才、卞孔時。又再疏劾守備中官杜茂,且備陳采榷之害,言:「臣不忍皇

    上聽小人之謀,名出漢桓、唐德下,為我明基禍之主。」帝以湖廣地為福王莊田。

    春三疏力爭,帝降旨切責。葉向高致政去,方從哲為首輔。春抗疏言:「今天下

    人材則朝虛野實,貨財則野虛朝實。從哲不能救正,而第於福王則無事不曲從。

    臣嘗歎皇上有為堯、舜之資,而輔佐無人。僅得王家屏、沈鯉,又俱不信用。其

    余大抵庸惡陋劣,奸回媢嫉之徒,不意至從哲而風益下。臣聞從哲每向人言,

    輒雲內相之意,是甘為萬安、焦芳,曾趙志皋,沈一貫之不若也。」從哲疏辨乞

    去。帝慰留,而責春妄言瀆奏,出為福建右參議。尋丁父艱。天啟初,起故官。

    召為尚寶少卿,歷遷光祿卿。五年,魏忠賢黨門克新劾春倚恃東林,父作子述,

    削籍歸。

    崇禎九年,召拜通政使。遷戶部右侍郎,歷尚書。總督倉場,條行厘弊十事。

    以勞瘁予告。未幾,起南京戶部尚書。疏請皇太子出閣,從之。累疏引疾,不允。

    九年,條上戰守之策,並論賊三可擊狀。帝如議敕行。十一年,黃道周、劉同升

    等諫楊嗣昌奪情,被貶謫。范景文等疏救,春名與焉。明年正月,削景文籍,置

    春不問。春為御史,甚有聲。及居大僚,循職無咎。會上疏請改折白糧,忤旨,

    罷歸。是年卒。

    於孔兼,字元時,金壇人。萬曆八年進士。授九江推官。入為禮部主事,再

    遷儀制郎中。疏論都御史吳時來晚節不終,不當謚忠恪,因請謚楊爵、陳瓚、孟

    秋。乃奪時來謚,而謚爵忠介。大學士王家屏以爭冊立求去。孔兼上言:「陛下

    徇內嬖之情,而搖主鬯之器。不納輔臣之言,反重諫官之罰。且移怒吏部,削籍

    三人。夫萬國欽獲罪申時行,饒伸獲罪王錫爵,非獲罪於陛下也。輔臣於數千里

    外,能遙制朝權若此,毋乃陛下以此示恩,欲其復來共成他圖耶!自陛下有近日

    之舉,而善類寒心,邪臣鼓掌。將來逢君必巧,豫教無期,申生、楊廣再見於今,

    此宗廟之不利,非直臣等憂也。」帝得疏,怒甚。已,竟留中。

    明年正月,有詔並封三王。孔兼與員外郎陳泰來合疏爭曰:「立嫡之訓,自

    古有之。然歷考祖宗以來,未有虛東宮之位以候嫡子者。昔陛下正位東宮,年甫

    六歲,仁聖皇太后方在盛年,先皇帝曾不少待,陛下豈不省記乎?地逼則嫌生,

    禮殊則分定。願收還新諭,建儲、封王一時並舉,宗社幸甚。」未報。孔兼又言:

    「陛下堅持待嫡之說,既疑群臣謗訕,又謂朝綱倒持,遂欲坐諫者以無禮於君之

    罪。夫謂元子當立不容緩者,君子也。此有禮於君者,王如堅諸人是也。謂並封

    可行逢上意者,小人也。此無禮於君者,許夢熊一人是也。今欲以無禮之罪,而

    加之有禮於其君者,何以服人心,昭國法?臣又惟巫蠱之謗啟於堯母;承乾之誅

    成於偏愛。自古亂臣,未有不窺人君之隙而逢迎以遂其奸者。始錫爵之兩諭並擬,

    其負國誤君大矣。既不能轉移君心決計於初,乃以杜門求去為計。夫前無失策,

    一去可以成名。失而後爭,爭而不得,雖去不足塞責矣。人謂錫爵言無不盡,特

    苦陛下聽斷之不行。臣則雲陛下悔心已萌,特憂錫爵感孚之未至。若姑雲徐徐,

    坐視君父之過舉,錫爵縱不為宗社計,獨不為身名計乎?」會廷臣多諫者,其事

    竟寢。

    亡何,考功郎中**星坐京察削籍。孔兼、泰來各疏救。帝積前恨,謫孔兼

    安吉判官,泰來饒平典史。孔兼投牒歸。家居二十年,杜門讀書,矩矱整肅,鄉

    人稱之無間言。

    泰來,字伯符,平湖人。年十九,舉萬曆五年進士,授順天教授,進國子博

    士。見執政與言路相水火,上書規之,坐是五年不調。南京禮部郎中馬應圖,泰

    來同邑,又同年生也,十三年,上疏譏切執政,又力詆給事中齊世臣,御史龔懋

    賢、蔡系周、孫愈賢、吳定,而盛稱吳中行、趙用賢、沈思孝、李植諸人。忤旨,

    謫大同典史。給事中王致祥、御史柴祥等希執政意,復連章劾應圖,且言泰來為

    點定奏章。帝以應圖既貶不問。泰來引疾歸。久之,起禮部主事,進員外郎。疏

    請建儲,不報。逾年遂卒,年三十六。天啟中,孔兼、泰來俱贈光祿少卿。

    于氏為金壇望族。孔兼祖湛,戶部侍郎。兄文熙,大名兵備副使。再從弟仕

    廉,南京戶部侍郎,有清望。史孟麟,字際明,宜興人。萬曆十一年進士。授庶

    吉士,改吏科給事中。疏劾少詹事黃洪憲典試作奸,左都御史吳時來沮抑言路。

    執政庇之,格不行。員外郎**星、主事姜士昌相繼劾兩人,並及副都御史詹仰

    庇。執政滋不說。吏科都給事中陳與郊素附執政,屬同官李春開三疏訐南星、士

    昌妄言。帝止下春開疏,而留南星、士昌奏不發。給事中王繼光、萬自約不平,

    復抗章論時來等,詞甚峻切。孟麟亦上疏力攻春開,語並侵執政,因求罷,不許。

    孟麟竟自引歸。春開亦謝病去,後以考察罷。孟麟尋召為兵科右給事中。

    二十年,大學士趙志皋、張位言:「凡會議會推,並令廷臣類奏,取自上裁,

    用杜專權。」孟麟疏爭曰:「自臣通籍以來,竊見閣臣侵部院之權,言路希閣臣

    之指,官失其守,言失其責久矣。陛下更置輔臣,與天下更始,政事歸六部,公

    論付言官,天下方欣欣望治,奈何忽有此令?曩太祖罷中書省,分設六部,恐其

    專也;而官各有職,不相侵越,則又惟恐其不專。蓋以一事任一官,則專不為害;

    即使敗事,亦罪有所歸。此祖宗建官之意也。今令諸臣各書所見,類奏以聽上裁,

    則始以一部之事,分而散之於諸司;究以諸司之權,合而收之於禁密。事雖上裁,

    旨由閣擬。脫有私意奸其間,內托上旨,外諉廷言,誰執其咎?又脫有馮保、張

    居正者,夤緣為奸,授意外廷,小人趨承,扶同罔上,朝廷不得察其非,當官不

    能爭其是,又誰執其咎?臣竊謂政權分之六部,不可以為專。惟六部不專,則必

    有專之者。是乃收攬威權之漸,必不可從也。」忤旨,不納。

    再遷吏科都給事中。三王並封議起,孟麟、於孔兼等詣王錫爵邸爭之。又進

    《或問》一篇,別白尤力。尚書孫鑨、考功郎中**星掌癸巳京察,孟麟實佐

    之。南星以讒言斥,孟麟亦引疾歸。召拜太僕少卿,復以疾去。

    孟麟素砥名節,復與東林講會,時望益重。家居十五年,召起故官,督四夷

    館。會睹梃擊事,疏請冊立皇太孫,絕群小覬覦之望。且救御史劉光復。帝怒,

    謫兩浙鹽運判官。熹宗立,稍遷南京禮部主事。累擢太僕卿,卒。

    薛敷教,字以身,武進人。祖應旗,字仲常。嘉靖十四年進士。由慈溪知縣

    屢遷南京考功郎中,主京察。大學士嚴嵩嘗為給事中王曄所劾,囑尚寶丞諸傑貽

    書應旗,令黜曄。應旗反黜傑,嵩大怒。應旗又黜常州知府符驗,嵩令御史桂榮

    劾應旗挾私黜郡守,謫建昌通判。歷浙江提學副使。應旗雅工場屋文字,與王鏊、

    唐順之、瞿景淳齊名。其閱文所品題,百不失一。以大計罷歸,顧憲成兄弟方少,

    從之學,敷教遂與善,用風節相期許。及舉萬曆十七年進士,與高攀龍同出**

    星門,益以名教自任。

    會南京御史王藩臣疏劾巡撫周繼,不具揭都察院,為其長耿定向所劾。左都

    御史吳時來因請申飭憲規,藩臣坐停俸。敷教上言:「時來壅遏言路,代人狼噬。

    而二三輔臣,曲學險詖,又故繩庶寀,以崇九列,塞主上聰明。宜嚴黨邪之禁,

    更易兩都台長,以清風憲。」疏上,大學士申時行等疏言:「故事,御史建白,

    北京即日投揭台長,南京則以三日。藩臣廢故事,薄罰未為過。必如敷教言,將

    盡抑大臣而後可耶?」副都御史詹仰庇劾敷教煽惑人心,淆亂國是。詔敷教歸,

    省過三年,以教職用。大學士許國以敷教其門生,而疏語侵己,尤憤,自請罷斥。

    因言:「邇來建言成風,可要名,可躐秩,又可掩過,故人競趨之為捷徑,此風

    既成,莫可救止。方今京師訛言東南赤旱,臣未為憂,而獨憂此區區者,彼止一

    時之災,此則世道之慮也。」時來亦乞休,力詆敷教及主事饒伸。帝慰留國、時

    來。都給事中陳與郊復上疏極詆建言諸臣,帝亦不問。

    二十年夏,起敷教鳳翔教授,旋遷國子助教。明年,力爭三王並封,又上書

    王錫爵。尋以救南星,謫光州學正。省母歸,遂不復出。敷教禔身嚴苦,垢衣

    糲食,終身未嘗受人饋。家居二十年,力持清議,大吏有舉動,多用敷教言而止。

    後與憲成兄弟及攀龍輩講學。卒,贈尚寶司丞。

    安希范,字小范,無錫人。萬曆十四年進士。授行人。遷禮部主事,乞便養

    母,改南京吏部。二十一年,行人高攀龍以趙用賢去國,疏爭之,與鄭材、楊應

    宿相訐。攀龍謫揭陽典史。御史吳弘濟復爭,亦被黜。希范上疏曰:「近年以來,

    正直之臣不安於位。**星、孟化鯉為選郎,秉公持正,乃次第屏黜。趙用賢節

    概震天下,止以吳鎮豎子一疏而歸,使應宿、材得窺意指,交章攻擊。至如孫

    鑨之清修公正,李世達之練達剛明,李禎之孤介廉方,並朝廷儀表。鑨、世達

    先後去國,禎亦堅懷去志,天下共惜諸臣不用,而疑閣臣媢嫉,不使竟其用也。

    高攀龍一疏,正直和平,此陛下忠臣,亦輔臣諍友。至如應宿辨疏,塗面喪心,

    無復人理。明旨下部科勘議,未嘗不是攀龍非應宿。及奉處分之詔,則應宿僅從

    薄謫,攀龍又竄炎荒。輔臣誤國不忠,無甚於此。乃動輒自文,諉之宸斷。坐視

    君父過舉,弼違補袞之謂何!苟俟降斥之後,陽為申救,以愚天下耳目,而天下

    早已知其肺腑矣。吳弘濟辨別君子小人,較若蒼素,乃與攀龍相繼得罪。臣之所

    惜,不為二臣,正恐君子皆退,小人皆進,誰為受其禍者。乞陛下立斥應宿、材,

    為小人媚灶之戒;復攀龍、弘濟官,以獎忠良;並嚴諭閣臣王錫爵,無挾私植黨,

    仇視正人。則相業光而聖德亦光矣。」時南京刑部郎中譚一召、主事孫繼有方以

    劾錫爵被譴。希范疏入,帝怒,斥為民。希范恬靜簡易,與東林講學之會。熹宗

    嗣位,將起官,先卒。贈光祿少卿。

    吳弘濟,字春陽,秀水人。希范同年進士。由蒲圻知縣擢御史。連劾福建巡

    撫司汝濟、大理卿吳定、戎政侍郎郝傑、薊遼總督顧養謙,不納。三王並封詔下,

    偕同官抗疏爭。既而以論應宿、攀龍事,貶二秩調外。王錫爵等疏救,給事、御

    史、執政疏每上,輒重其罰,竟斥為民。未幾卒。熹宗時,贈官如希范。

    譚一召,大庾人。孫繼有,余姚人。一召疏曰:「輔臣錫爵再輔政以來,斥

    逐言者無虛月。攀龍、弘濟之黜,一何甚也。自**星秉公考察,錫爵含怒積憤。

    故南星一掛彈章而斥,於孔兼、薛敷教、張納陛等以申救而斥,孟化鯉等以推張

    棟而斥,李世達、孫鑨又相繼罷去矣。怒心橫生,觸事輒發,又安知是非公論

    耶!」繼有疏曰:「吳弘濟救攀龍則黜,黃紀賢、吳文梓救弘濟則罰,鄭材傾陷

    善類,而黜罰不加,何其舛也。今所指為攀龍罪者,以攀龍謂陛下不親一事,批

    答盡出輔臣。然疏內初無此語,何以服攀龍心?然此猶小者耳。本兵、經略,安

    危所繫,乃以匪人石星、宋應昌任之,豈不誤國家大計哉!」與一召疏並上。帝

    怒曰:「近罪攀龍,出朕獨斷。小臣無狀,詆誣閣臣,朋奸黨惡,不可不罪。其

    除一召名,謫繼有極邊雜職。」給事中葉繼美疏救二人及希范。帝益怒,併除繼

    有名,遣官逮希范、一召,奪繼美俸一年。錫爵力救,詔免逮。諸人遂廢於家。

    繼有終知府。

    劉元珍,字伯先,無錫人。萬曆二十三年進士。初授南京禮部主事,進郎中,

    親老歸養。起南京職方,厘汰老弱營軍,歲省銀二萬有奇。

    三十三年京察,吏部侍郎楊時喬、都御史溫純,盡黜政府私人錢夢皋等。大

    學士沈一貫密為地,詔給事、御史被黜者皆留,且不下察疏。元珍方服闋需次,

    抗疏言:「一貫自秉政以來,比暱憸人,叢集奸慝,假至尊之權以售私,竊朝

    廷之恩以市德,罔上不忠,孰大於是!近見夢皋有疏,每以黨加人。從古小人未

    有不以朋黨之說先空善類者。所關治亂安危之機,非細故也。」疏奏,留中。一

    貫亟自辨,乞明示獨斷之意,以釋群疑。夢皋亦詆元珍為溫純鷹犬。疏皆不報。

    未幾,敕諭廷臣以留用言官之故,貶元珍一秩,調邊方。一貫佯救,給事、御史

    侯慶遠、葉永盛等亦爭之,不從。時員外郎賀燦然、南京御史朱吾弼相繼論察典。

    而主事龐時雍則直攻一貫欺罔者十,誤國者十,且曰:「一貫之富貴日崇,陛下

    之社稷日壞。頃南郊雷震,正當一貫奏請頒行敕諭之時。意者天厭其奸,以警悟

    陛下,俾早除讒慝乎!」帝得疏怒,命並元珍、燦然貶三秩,調極邊。頃之,慶

    遠及御史李柟等申救。帝益怒,奪其俸,謫元珍等極邊雜職。俄御史周家棟指

    陳時政,語過激。帝遷怒元珍等,皆除其名。然察疏亦下,諸被留者皆自免去。

    光宗即位,起元珍光祿少卿。時遼、沈既沒,故贊畫主事劉國縉入南四衛,

    以招撫軍民為名,投牒督餉侍郎,令發舟南濟。議者欲推為東路巡撫,元珍上疏

    言:「國縉乃李成梁義兒,成梁棄封疆,國縉為營免,遂基禍本。楊鎬、李如柏

    喪師,國縉甫為贊畫,即奏保二人,欲坐杜松以違制。創議用遼人,冒官帑二十

    萬金募土兵三萬,曾不得一卒之用。被劾解官,乃忽擁數萬眾,欲問道登、萊,

    竄處內地。萬一敵中間諜闌入其間,何以備之?」疏下兵部巡撫議,遂寢。

    未幾,元珍卒官。初,元珍罷歸,以講學為事。表節義,恤鰥寡,行義重於

    時。

    時雍,汶上人。萬曆二十年進士。知丹徒縣,歷戶、兵二部主事。既除名,

    未及起用而卒。

    葉茂才,字參之,無錫人。萬曆十七年進士。除刑部主事,以便養改南京工

    部。榷稅蕪湖,課登,輒縱民舟去。既而課羨,請以餉邊卒,不取一錢。就改吏

    部,進郎中,三遷南京大理丞。復引疾。四十年,起南京太僕少卿。時朝士方植

    黨爭權。祭酒湯賓尹、修撰韓敬既敗,其黨猶力庇之。御史湯世濟者,敬邑人也,

    疏陳時政,陰詆發敬奸弊者。茂才馳疏駁之。其黨給事中官應震輩遂連疏力爭。

    茂才更具揭發其隱,因移疾乞休。世濟益恚,偕同年金汝諧、牟志夔攻之不已。

    茂才再疏折之,竟自引去。當是時,黨人悉踞言路,凡他曹有言,必合力逐之。

    茂才既去,黨人益專,無復操異議者。天啟初,召為太僕少卿,改太常,皆不赴。

    四年,擢南京工部右侍郎。明年抵官。甫三月,以時政日非,謝病歸。友人高攀

    龍被逮,赴水死,使者將逮其子,茂才力救免之。未幾卒。

    茂才恬淡寡嗜好。通籍四十年,家食強半。始同邑顧憲成、允成、安希范、

    劉元珍及攀龍並建言去國,直聲震一時,茂才只以醇德稱。及官太僕,清流盡斥,

    邪議益棼,遂奮身與抗,人由是服其勇。時稱「東林八君子」,憲成、允成、攀

    龍、希范、元珍、武進錢一本、薛敷教及茂才也。

    贊曰:成、弘以上,學術醇而士習正,其時講學未盛也。正、嘉之際,王守

    仁聚徒於軍旅之中,徐階講學於端揆之日,流風所被,傾動朝野。於是搢紳之士,

    遺佚之老,聯講會,立書院,相望於遠近。而名高速謗,氣盛招尤,物議橫生,

    黨禍繼作,乃至眾射之的,鹹指東林。甘陵之部,洛、蜀之爭,不烈於是矣。憲

    成諸人,清節姱修,為士林標準。雖未嘗激揚標榜,列「君宗」、「顧」、「

    俊」之目,而負物望者引以為重,獵時譽者資以梯榮,附麗游揚,薰蕕猥雜,豈

    講學初心實然哉?語曰「為善無近名」,士君子亦可以知所處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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