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上了樓,都將外套脫了。方冠中細看穆艷如,穿了一身束身長褲毛衣,盤著秀,更顯豐滿有致,雖無十分打扮,卻有十分相貌。那二人先笑道:「來給方市長拜個早年。」方冠中笑道:「山路不好走,打個電話就是,何必親自來一趟那。這屋裡還算暖和吧?」穆艷如笑道:「不看外面,倒覺得像是陽春五月。」關錦萍則是故意起身,像個主婦一般,四下看了看道:「要過年了,也該再添幾樣東西了。」又招呼著穆艷如用茶。
方冠中道:「這只是借住,無非是圖個清靜。怎麼收拾,我聽他們的。」又問穆艷如道:「穆經理,聽說你身體欠安,好久未去上班了。要不是工作太忙,我早該去看一看你。」穆艷如笑道:「方市長能想起來我,我就阿彌陀佛了,那敢再勞大駕親往。」方冠中又道:「巨業的工程進展的如何了?」穆艷如道:「我有一陣子沒上班了,聽說郭市長一聲令下也停了。」關錦萍笑道:「現在都在傳,說郭市長要預備著中州明年負增長,不知是真是假?」
方冠中笑道:「郭市長是說,明年主要是調整年,對企業優化,不求增長而已。其實,大家也都清楚,這不過是數字遊戲罷了。倒是企業,明年是關鍵那。我倒盼著穆經理身體早日康復,推一推巨業那。」穆艷如笑道:「就算是天塌下來,也輪不到我撐著。紅樓夢裡有句話說的好,聰明反被聰明誤。巨業外面看著紅紅火火,其實也和紅樓夢裡的大觀園差不多,外實中虛。」方冠中笑道:「且不說這些了,山上的臘梅正開著,我們一起賞梅去。」二人稱好,穿上外套下樓,過了橋,至百花山觀梅。
三人正賞梅間,裴金鳴神色慌慌張張上了山,尋至百花山上,見了穆艷如,忍不住看了兩眼。方冠中知必有事,叫至一旁,裴金鳴低聲說了。方冠中驚道:「果不出我意料。可傳給牛金枝等知曉。」裴金鳴又匆匆下山去了。關錦萍見方冠中臉色有異,問道:「市裡又出了什麼樣的大事?」方冠中歎道:「牛部長被秘密收押,這已是第四天了。」關錦萍也歎道:「犯在郭市長手裡,怕神仙也難救他了。」穆艷如卻笑道:「我也不足為奇。牛部長偏居一隅,不思進取,正如江東孫仲謀,早晚必有此劫。」方冠中也無心賞梅,三人回至白樓之上,又說會子話,那二人告辭。方冠中將回禮相贈,目送二人下了山。
到了天黑時分,方小凡同謝月嬌回來。方冠中把方小凡叫進書屋惱道:「本想引禍東去,大戰未至,反倒燒了自家一臂,豈不可惱。」方小凡道:「有道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即願當螳螂,我們就當黃雀好了。」方冠中問道:「後往怎麼辦?」方小凡笑道:「豈不聞唇亡齒寒之說,趙振先無知,故有此舉。即如此,我們就將計就計,保得牛部長出來便罷,若保不出來,順水推舟,可效司馬,借郭去趙除肖,然後再一統天下。」
這爺倆話未說完,裴金鳴又匆匆到了,又報道:「下班前半個小時左右,牛氏五卿都叫陶越霞派人帶走,無人知道去向。」方冠中搓手道:「若如此,就算高省長到了,人也難保。小凡,你和由基快去探信給我。」方小凡忙給錢由基去了電話。
錢由基接了電話一驚,還未有準備,牛千葉就慌慌張張到了,拉著錢由基道:「錢哥,天塌下來了。」錢由基道:「我已經知道了。兄弟打算怎麼辦?」牛千葉道:「我叫著我娘,現在就往省裡去。錢哥同二萬兄弟,都隨我去,到那多少有個幫手。」大個黃還未走,聽了這話,忙告辭回山去了。錢由基就叫老丙打聽動靜,自己叫上王二萬,陪著蔣春梅、牛千葉連夜趕往省裡去了。
李有才也是外頭才喝罷酒,回到胡夢蝶處,正想托著腮,臉對臉胡鬧。胡夢蝶就將聽來的信說了,李有才霍就跳將起來道:「風緊,你達我要先去一步了。」叫了車,急忙忙趕回家中,一五一十,將聽來的學給了黃婉玲。黃婉玲聽了不以為然,笑道:「郭詳明、陶越霞雖有扶正之心,未免操之過急了。他們六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生死關頭,豈會束手就縛。險那。」
李曼兒也從樓上下來,笑道:「要依媽媽將如何?」黃婉玲笑道:「我寧可效趙太祖杯酒釋兵權,也不學朱元璋火燒鳳鳴樓。」李曼兒笑道:「難怪媽媽不信佛。」黃婉玲道:「這和信不信佛有什麼關係?」李曼兒笑道:「諸葛武侯七擒孟獲,還祭瀘水渡亡靈那。媽媽不殺生,信佛何用?」黃婉玲佯怒道:「你這小丫頭片子,倒來敢取笑媽媽了。」李曼兒連笑不敢。
李有才又道:「現在還在傳牛得貴和王小蘭的事,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說二人以前有過段婚外情,又有的說禍就是從這上面惹的。」李曼兒道:「真是無稽之談。」黃婉玲道:「這事外人不好說。要說有關係,我感覺不像。要說沒關係,王小蘭的父母為何上調?總不能說是空穴來風吧?」黃公權恰好自外歸來,拉著李曼兒看他的新獵槍,是晚不題。
也在當天晚上,郭詳明見案情進展不大,心中煩燥,一個人出了門,走到茶館裡,約了李曼兒出來。陶越霞了正有事要匯報,也著便服到了茶館。李曼兒坐在一旁聽著,見二人說話語氣沉重,也不好插言。郭詳明問道:「王小蘭與牛得貴之間,有何進展?」陶越霞道:「找方小凡談了兩回,他只推不知。王小蘭家裡也去了,想是對此事一無所知。或許,這事該問問錢由基。」看了李曼兒一眼。
李曼兒點點頭,到僻靜處,打手機給錢由基。錢由基聽了,不覺失笑,笑道:「這事我雖不甚清楚,但有一點我可以保證,小蘭絕對是清白的,與牛部長扯不上任何關係。」將諸事都推到了方小凡頭上,將牛得貴如何看中王小蘭,方小凡如何調包之事說了一遍。
李曼兒聽了,又氣又惱,進屋將前後對二人講了。陶越霞氣道:「真是荒唐。」李曼兒問道:「他可是招了?」陶越霞道:「正鬧絕食那,準備給他強行注射。」李曼兒歎道:「方小凡自認聰明,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那。」郭詳明道:「你們是同學吧?」李曼兒點頭道:「從小學到高中,算是青梅竹馬吧。他很瞭解我的性格,我也很瞭解他的為人。」陶越霞道:「嚴格說起來,他這種行為也屬於犯罪。」郭詳明道:「這事就暫時一放吧。世間糊鬧的事,也不是就這一起。」
郭詳明和李曼兒又聊起了上學的事,陶越霞坐在一旁沉思也不搭言。李曼兒看看她笑道:「陶局長想什麼那?」陶越霞笑道:「生活中,你和王小蘭是不是很像?我看照片上,你們還是有一點差別的。」李曼兒笑道:「我們穿著不同,但還是有人經常將我們認錯。」陶越霞又道:「牛得貴和你熟不熟?」李曼兒道:「我家和牛部長家雖是老鄰,我上學後,他很少見過我。要是在街上,我見了他不敢認。」陶越霞道:「這樣就好了,看來牛得貴一案,突破口還要在王小蘭身上找。」
郭詳明問道:「你詳細說說。」陶越霞道:「牛得貴現在絕食,而且血壓偏高,這樣下去,神智早晚不清。可叫小曼姑娘扮成王小蘭,夜探牛得貴。牛得貴雖說是國家幹部,從的表現看,也是信風水、迷因果之人。若能從中套出話來,突破口不難打開。」郭詳明道:「走到這步,也只能這樣了。再耗他兩天,可依計而行。」陶越霞道:「小曼姑娘那?」
李曼兒道:「我覺得,要讓牛部長信,還需先降疑兵。請郭市長派人單印幾份報紙,乍稱王小蘭顯靈,看看他的反應。」陶越霞道:「這樣更好。到明天,望小曼姑娘抽出時間,預演幾次,不露破綻才好。」三人又商議了一陣,這才各自回去準備。
牛得貴自被押審,起初談天說地,後來一字不言,再過兩天,索性絕食,以求拖延時日。且說牛得貴本是錦食玉衣之人,那慣挨餓,沒出兩天,頭昏沉沉,金星眼前亂竄。這天一早,警察又來提審。牛得貴往椅子一坐,兩隻眼皮一耷拉,還是閉目不語。謝景平道:「牛得貴,還是不說是吧。那好,我們陪著你坐著。」端杯水,和牛得貴臉對臉的坐著。
稍時,一個警察進來道:「謝隊長,您辦公室的門沒開,報紙放你這兒吧。」謝景平道:「正好借它打時間。」將報紙接過來,拿起一張,其餘的隨手放在一旁。牛得貴久坐,見無人問話,抬眼看看,見都低著頭捧著報紙看,隨手也扯過一張報紙來看。見正牌頭條,大字醒目:生前輝煌,身後冷清,王小蘭現身燕子湖。細一看,卻是報道王小蘭顯靈燕子湖,問行人索要錢物之說。行人、路人都有見證,目擊者十餘人。牛得貴看罷暗歎道:「若我出去,必請僧道四十九人,做三天水6道場,渡於你。你生為人仙,死後豈能為鬼。」正感歎著,謝景平一手將報紙搶了下來,問道:「還有話要說嗎?」牛得貴道:「無話。」謝景平又叫暫押回去。
牛得貴一夜不曾睡好,到天明,將鐵門擂的咚咚直響,叫道:「拿當天報紙我看。」看守道:「你不要亂嚷,上頭沒命令,我們就是有也不敢給你。」牛得貴道:「叫陶越霞來。」陶越霞稍時便到,見牛得貴叫嚷的歷害,就道:「取報紙給他。」轉身去了。牛得貴打開報紙一看,一言高省長數天將到中州,心中大喜。二者,又見王小蘭顯靈的報道,卻是出現在大金山下,言需為其建廟祭祀,其魂方安,否則,將永無寧日。牛得貴邊看邊歎,合上眼,不由入夢。夢中之情,也不便遂一細表。
等牛得貴醒來之時,天至正午。牛得貴腹中無食,坐久益乏,下午喝點水,又昏沉沉睡去。等醒來,見屋內漆黑一團,窗外月色皎潔,想起以往,歎口氣還要再睡。這時就聽門外有一女聲道:「牛部長,還記得舊人否?」牛得貴大驚,起身到窗前,隔著窗欄一看,見月影透過明窗,寂靜無人,一女子立於窗下。觀其模樣,但見:長飄飄,面色蒼白,十指纖纖。羽衣舒捲,衣衫破舊,塵埃點點。正是王小蘭模樣。牛得貴道:「你是王姑娘?」
那人淒慘一笑道:「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你我紅塵阻隔,可知我所來何故?」牛得貴道:「不瞞王姑娘,我非負心之人,早有心祭典。可歎我如今身陷牢籠,空有心而已。」那人又道:「都說人間欺貧愛富,那知陰間也是如此。我爹娘都是老實人,上無兄弟,下無姐妹,故無端愛欺。我在人間所識之人,能以大事相告者,唯有你了。」牛得貴道:「王姑娘請講。」那人又道:「你可在大金山上,擇高崗山脊,建一廟宇,塑我真身,左置青龍,右置白虎,前迎朱雀,後立玄武,為我護法。大殿兩側,再設馬、趙、溫、關四元帥。如此,我便可無佯,在陰世便可太平。」
牛得貴道:「王姑娘放心,我一但出去,即擇日動土。」那人苦笑道:「你有三月牢獄之災,我已無三月等候之期。今晚來求你,也實不得已而為之,何苦敷衍於我。」牛得貴急道:「我確是真心,王姑娘何必相疑?我苦於捎不得話出去,若能捎話出去,叫我兒代勞,也一定不負相托。」那人道:「我能捎話過去。你說是誰?」牛得貴道:「你也認得,牛千葉。」
那人又歎道:「他不過一介小吏,能值幾何?我算此廟,沒五百萬現金難立,故相托於你。你不但不念及舊情,還草草敷衍於我,真是人心難測呀。」牛得貴道:「我多年官場奔波,區區五百萬算得了什麼。我家裡雖存不多,嫂子那裡,石榴花下,這個數盡有了。」那人道:「我怎知你所言非虛?」牛得貴道:「俗話講,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刨開花土,方知我非無情之人。我百年之後,還望不負今日之約。」那人道:「我就去了。君不負我,我安敢負君。」轉身飄飄,由窗子一躍而去,不知去向。牛得貴更信以為真了。
來人正是李曼兒所扮,陶越霞又在暗中錄了音。第二天一早,陶越霞帶著警察趕往蔣春梅家中。蔣春梅也是才從省裡趕了回來,才起床,牛千葉才走,警察就將大門圍上了。蔣春梅從屋裡出來,大叫何事,栓在院子裡的狼犬也高聲狂叫。陶越霞叫將狗牽走,下令刨土。約刨了有一尺之深,刨出個黃油布包來,打開一看,是兩張無記名存折,總價六百八十萬。陶越霞問蔣春梅道:「這是誰埋在這兒的?」蔣春梅卻不敢認,只道不知。陶越霞也不再追問,即刻回到警察局,重新提審牛得貴。
牛得貴一如往常,進了門,才見陣勢不對,郭詳明、陶越霞、向傳忠都在。陶越霞取出兩張存折,問道:「牛部長,請將這兩張存折的來歷說說吧。」欲知牛得貴作何答覆,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