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馮大立聽了,還真信以為真了。回到家裡,見穆艷如也剛好回來,叫道:「我給你說幾個事。」穆艷如早年是運動員,打也打得過馮大立,說也說得過馮大立,偏偏一物降一物,降得了李有才,卻降不了馮大立。這馮大立本是一方有名的地痞無賴,並無所長,就是善罵,比潑婦猶甚。穆艷如本身有短,又罵不過他,免不了處處怕他。忙笑道:「什麼事?」馮大立道:「我今天又找風水先生看了,外頭有些不妥,要盡早破一破。你明天物色一棵大樹來,叫人裁在院子裡招風水,我再把排水溝的青石換成青磚過水。」穆艷如問道:「工地上就有幾棵,大的有一抱粗,小的也有二十公分,那種合適?」馮大立道:「越大越好,正好開春,明天就叫人刨回來,不可誤了。」穆艷如笑道:「知道了。」馮大立又道:「四海實業公司想送一批球磨蛋,你想著要點,牛我也吹了。你想想辦法,省得我臉上面子下不來。」穆艷如道:「好像前天才進了一批,一時半會還要不了太多。這樣吧,先叫他們送樣品來,我抽機會進點就是。」馮大立燙了腳,還端著茶看電話,到了半夜才睡。
第二天,穆艷如就叫人送了一大棵梧桐樹回來。再過一天,就改了排水溝的青石。到第三天晚上,剛剛敲響十二點鐘聲,馮大立就扛著梯子去砸土地廟的右山牆。夜裡聲響,沒幾下,就驚動了廟裡的值班人員,上來將馮大立扭住,報警送進了警察局。
穆艷如聞聲出來時,警察也到了。第二天一早,忙找到李有才,叫他前去保人出來。李有才一進警察局,迎面碰見刑警隊隊長趙洪升。趙洪升因其弟在巨業,全賴李有才提撥,見了甚是客氣,二話沒說,將馮大立保了出來。穆艷如唯恐馮大立生氣罵人,晚上把孩子從姥姥家接來,陪著吃飯,好話勸著。馮大立那聽得進去,罵道:「你懂什麼,就是那鳥風水,才是小詳的病根。先生說了,土地廟的右山牆擋了咱家的風水。只要風水破了,小詳的病一看就好。」穆艷如勸道:「即是這樣,不如把房子賣了,再買一處就是。」馮大立道:「人家風水先生說了,咱這房子千金難買,就這一樣不順。我非砸不可。」
當天晚上又砸,免不了又大鬧一場。第二天,馮大立就站在街口大罵,髒話連篇,不絕於耳。凡是家裡有孩子的,都捂上耳朵不叫聽。管理人員再打電話,警察也不到了,沒辦法,一張紙告到了法院。為此事,馮大立打了近一年的官司,最後找人看了,在山牆上打個洞才算罷。
錢由基沒過幾天,果然接到巨業的通知,忙送了樣品過去。這天閒來無事,不由想起余招招來,就問李家仁道:」老哥,余招招的事打聽出來了嗎?」李家仁道:「早給你問了,你沒說,我也就忘了。余招招在市招行工會工作。」錢由基又道:「她有沒有存款任務?」李家仁道:「除了人行,那個商業銀行沒有任務。余招招是後勤,任務少,每年的基數也不會少於一百萬。」錢由基道:「老哥,你給我取五十萬現金來用。」李家仁道:「家裡可沒多少錢了,現金就這麼多了。」錢由基笑道:「我又不生吃了,你擔心什麼?等球磨蛋的生意成了,錢不就又來了嘛。我想著弄塊地,搞房地產開,到時少用不了她。」李家仁道:「兄弟這事想得長遠。」就從銀行裡取出錢來,用包裝好了,交給錢由基。錢由基將錢往車裡一丟,直奔招商銀行去了。
錢由基進了招行一打問,余招招在三樓。上了三樓,余招招見了也很是意外,並不讓坐,問道:「來找我嗎?」錢由基笑道:「要是這屋裡還有第二個人,或許不是。」就近找沙坐下。余招招道:「什麼事,說吧?」錢由基笑道:「俗話說,多個朋友多條門路,這次來,是誠心和余姑娘交個朋友。以後還有不少地方要麻煩余姑娘。」余招招笑道:「你這人臉皮還真厚,不過見過一面,就跑人家辦公室裡來了。要是再見上兩回,該不會追到家裡去了吧?」錢由基笑道:「余姑娘國色天香,那可沒準。不過,總的來說,我還算是個紳士,從不冒犯姑娘。」余招招笑道:「那可沒準。就為這事?」錢由基又笑道:「身上帶著些零錢,帶著不方便,想請余姑娘帶為保管。」余招招笑道:「存多少?」錢由基笑道:「也不多,五十萬。」余招招笑道:「就知你心存不良,想幫我完成任務是嗎?明白告訴你,我還真不需要。」錢由基笑道:「我確無此意,更不知道余姑娘有任務。你幫我管錢,要謝還是我謝你好了。」
余招招領著到營業廳辦了手續。將到中午,錢由基笑道:「中午是余姑娘請我,還是我請余姑娘那?」余招招道:「我又沒叫你來,你找我存款,當然是你請我嘍。」錢由基笑道:「那好,你說幾位?」余招招笑道:「還記得那。」錢由基笑道:「不記得就不來了。」余招招笑道:「這次就我一個。」錢由基開著車到了一處上好的酒店,點了一桌菜。余招招笑道:「這次只我一人,點多了你要打包。」錢由基笑道:「一點菜,值不了幾個錢。」二人喝會子酒。余招招笑道:「還記恨我嗎?」錢由基笑道:「余姑娘想到那兒去了,依我看,這很應該。」余招招道:「怎麼講?」錢由基道:「以余姑娘的美貌,追求者甚多,是人見了,無一不想藉機親近。要是不教訓教訓,那還了得。下次再有這種人,千萬通知我一聲,一千塊錢少了,少說叫他出個三、五千才叫痛快。」余招招笑笑道:「錢先生老家那兒人?」錢由基道:「我老家是山東人。」余招招道:「錢先生做什麼生意?」錢由基道:「我本有心做房地產生意,只是一時沒物色到好的地皮,現在做些工礦材料。」余招招道:「如果錢先生看中了那塊地皮,和我說一聲,我或許幫得上忙。」錢由基道:「如此,那我就先謝謝余姑娘了。」
等吃過了飯,錢由基有意邀著余招招到辦公室一坐。余招招也不推辭,坐會子,喝了杯茶,余招招起身要走。錢由基送到門外,又邀著晚上一同去跳舞,不想余招招一口回絕了。錢由基心中煩惱,回到辦公室,對李家仁叫道:「女人心,海地針,真是難以捉摸。中午吃飯還有說有笑的,這會子說反臉就翻臉,真是可氣。」他卻不知道,余招招本有心同意,不過是有意推辭,想著錢由基再請時答應。李家仁笑道:「這也在情理之中。」錢由基道:「此話從何說起?」李家仁道:「在中州,家產過百萬的何止成千上萬,像兄弟沿街開公司的比比皆是。要不是兄弟外形俊朗,就怕還請不到辦公室裡來那。在余姑娘眼裡,她是官,你是民。別說是五十萬,就是再加個零,兄弟你還是個民。你們肩膀頭不齊呀。」錢由基道:「老哥,我曉得這為官的好處。老哥有什麼路子,能給我弄個一官半職的當當?」李家仁道:「兄弟要想是弄個科級,我倒有人,花個五、六萬也就夠了。再往上,我的手可就沒這麼長了。要是托人也行,沒個百十萬怕擋不住。」錢由基道:「要弄就弄個大的,起碼出門有車,能簽字報銷的。太小了,還不如我這個草頭王痛快那。」
錢由基晚上心煩,喝了場酒,又想了侯成來。錢由基一個人開著車又去了紅桃皇后歌舞廳,要找不快。這天正巧,侯成也前來給胡夢蝶捧場。那侯成坐在吧檯前,一個油頭十分顯眼。錢由基有意逗他,笑著走過去。侯成正喝著啤酒,見來人是錢由基,十分熱情,拍著肩膀笑道:「原來是錢老表!還是穿的我這件衣服,還真合適。來杯啤酒。」錢由基笑道:「這啤酒馬尿味,不是人喝的,你喝吧。」侯成道:「那就來杯飲料。」錢由基道:「十歲以下兒童喝的,人喝吧。」侯成道:「我就說,你們鄉下人怪,這也喝不慣,那也喝不慣。小姐,有老白干沒有,給他來一杯。」
錢由基笑道:「小姐,你們這兒最貴的是什麼?」小姐道:「一百六十年,一千二百元一杯。」錢由基笑道:「侯老闆,就來兩杯吧。」侯老闆雖有幾個錢,都是起五更忙半夜掙的,那捨得,就道:「這種洋酒有股子怪味,喝了就上頭,我從來不喝。」錢由基笑道:「就算有點怪味,總比馬尿味強吧。侯老闆要是請不起,盡可言語。小姐,倒上。」侯成無奈,只好撓頭道:「老表,不好意思,今天晚上出來,沒帶這麼多錢,下回我請好了。」錢由基笑道:「侯老闆要是當鱉,今天就我請。」說著掏出錢扔在台上,小姐收了錢,倒出兩杯酒來。
錢由基端起一杯,喝了一口道:「果是好酒,是人喝的。侯老闆,也學個人樣,給兄弟一個面子,端起來吧。」侯成一時臉漲的紅紫,惱道:「你小子就算了邪財了,也不必你大爺面前擺闊氣。」幸好胡夢蝶一直注意著,見狀忙跑過來,笑道:「表哥,單喝有什麼意思,表妹陪你一杯。」把那杯酒端起來,與錢由基碰了個響喝了。錢由基喝掉杯中酒,露出不屑的神態來,冷笑著走了。見錢由基走了,侯成怒問胡夢蝶道:「這夥計什麼時候的橫財,這麼個德性?」胡夢蝶乾笑一聲道:「我也不知道。」又勸了一陣才罷。
這情景卻叫一個人看見,這人正是方冠中,此時正戴著墨鏡、粘著鬍子坐在一角。原來,方冠中自從交上了牛得貴和李有才,心事稍寬,只是沒了錢由基幾個,少了左膀右臂,老大本事施展不開。這天關錦萍一早進了辦公室,一臉的春風,笑道:「方局長,大喜事。」方冠中笑道:「何喜之有?」關錦萍道:「漂亮的兒媳婦半隻腳進門了,還不是件大喜事。昨天,穆經理來找我,問了問設計院的情況,這不明白著想讓李曼兒畢業後進設計院嗎?有道是近水樓台先得月,還不是半隻腳進門了嗎?」方冠中喜道:「要是成了,你的功勞當居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