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為什麼會進來,她為什麼會一夜未歸,因得那場大鬧,都沒有再被提起。
之後,相對於二皇子府來說,穆小文真的是自由身了。後來她記起只有口頭之約,並沒有其他憑證,便完完整整寫了字據拿去讓李雲尚簽。本有些害怕李雲尚會不認賬,沒想到很快拿回了帶著他特有印章的字據。
真的是自由身了啊,關係是不是進入了另一個階段了呢。
本來從此應該就是大好人生了,但穆小文卻請假三天。那天是罵得開心了,可她的潑婦形象也傳開了。不光是在二皇子府,走在街上甚至都能聽到像「文娘娘啊,原來是個悍婦呢。」之類的對話。從此,穆小文知道,八卦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流行。
這些還好,穆小文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見方墨。如果他一直生自己的氣,或是因為自己潑婦般的舉止不屑和自己做朋友,那該怎麼辦。
但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加之要告訴輕風有關黑衣人的事,待翼兒身子恢復過來,三天之後,穆小文重新回到酒樓。
李雲尚輕風不是每天都在酒樓的。沒有藥丸,也沒有帶面具,翼兒也不用躲,酒樓也似乎變得自由了些。方墨倒是有時候會來,但他只是坐在內園樹下的石桌邊,斟一壺酒,或是一壺茶,一坐就是大半天。粉紅花瓣飄落在他白衣上,飄逸中多了些別樣的嫵媚。遠遠地,不經意與穆小文雙眼對上,便迅地轉過頭去。
如此幾天之後,穆小文終於忍不住,也拎了一小壺酒走過去。
「方墨。」坐在他對面,直視著他。
方墨並不看她,目光若有若無地飄向遠處。穆小文試著與他說話,還握住他的手,他不語,眸裡強迫著帶上笑意,卻又時不時地有一絲慌亂或是失落閃過。
「好吧方墨,那天是我不對,你能不能不要生氣了?」穆小文終於被他的從容不迫打敗,真誠地道歉,「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方墨由著她握住手一會兒,歎口氣,抽回手去,開始替穆小文斟茶。
唇邊揚起一絲淺笑,手中斟茶的動作優雅舒緩,並不回答這個問題,倒似漫不經心地想到了別的事:「二殿下喜穿白色衣衫。小文,這是你喜歡白色衣衫的緣由嗎?」
穆小文愣了一下,腦海中闖入那個冰雪般的高潔男子,心中輕輕一窒,但馬上又恢復過來。笑話,可能她有點傾慕李雲尚,但也只是一點點而已,不可能喜歡到這種地步。在現代也喜歡過那麼多男明星,如果當面看見當然也會激動會臉紅,如果這就是真正的喜歡的話,那也太濫情了吧。
擺了擺手,語氣十分輕鬆及肯定:「本來我是很喜歡白色,但知道他穿白色後,就從很喜歡變為普通喜歡。不過呢,」穆小文訕笑著地靠近方墨,「你經常穿白色後,我又變得很喜歡白色了。」不知道方墨在鬧什麼彆扭,但是拍拍馬屁總是不錯的。
方墨飛快地看了她一眼,重又垂下眼瞼,「當真?」
「當真!」不知道他是指哪一句,回答這個總沒錯。
「那你所說的討厭三妻四妾也是真的?」
穆小文落敗似的唉歎一聲,就知道他還在為這個生氣。「是真是假又有什麼區別呢?你又不喜歡我,我不會成為你的妻妾,你怎樣與我有什麼關係?」
方墨深深地看她一眼,眸中的感情甚是複雜,移開眼睛,似是歎氣,又似在提醒自己,「是啊,我不喜歡你。」
跟方墨在一起,不知不覺會從沉重中跳出來,性格也恢復明朗輕快,就像重新回到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可前兩天還是兄弟,今天便坐在這粉紅樹下討論互相喜不喜歡的問題,著實有些詭異。為免尷尬,穆小文迅接話:「所以,你不再生我氣了吧?」
方墨還是不說話。
「方墨,你夠了吧!」穆小文現在很容易心浮氣躁,「只是這點小事便生氣,是不是太過小氣?被寵著長大就唯我獨尊了嗎,你是尚書公子,我還是宰相千金呢!」說完重重地一震酒壺。
方墨終於因為她的後一句話忍不住笑了起來,是真正的笑。接著撫上她的頭,距離克制又溫情。
穆小文這才舒了口氣。
正坐著,無意往外瞟了一眼,卻現遠處李雲尚的身影,似在找什麼人。
穆小文驚得跳起來,猛地記地,文娘娘與他相隔千山萬水,這穆小二卻是與他關係不錯,隨時可能遇到。可前幾天鬧得有些像分手,今天突然就遇到,實在是心理準備不足。
迅地掏出面具戴上,又從方墨手中接過藥丸扔進嘴裡,拿起酒壺對了一口酒嚥下藥丸,再換了個位置背向大堂坐下。動作一氣呵成,酒卻灌得有些猛,伴著咳嗽,臉迅泛上一層暈紅。方墨倒是從容不迫,默契地遞過藥丸後,就忍著笑欣賞穆小文的窘迫模樣。
穆小文忍不住腹誹,他一來,好好的休閒又被攪亂,簡直是陰魂不散。
咳嗽還未平,身後腳步聲已近。
「李兄。」方墨未起身,只微笑著稍稍一點頭。在外,即使是京城,也按尋常百姓的禮節來。
穆小文卻是站起來微微屈身。穆小二雖然和他們關係不錯,但畢竟是平民,有些禮節該要的還是得要。
都坐下後,抬眼從面具後偷偷看他,他仍一襲白衣,仍是翩翩美公子。但比起在二皇子府來,沒有那種絕世光華,甚至連面容都有些黯然,走在街上頂多也是被人讚一聲秀美公子而已。難道這也是一種內斂?
方墨似乎看出穆小文的疑惑,朝李雲尚笑道:「李兄斂息之功甚是厲害,美貌被散去三四分,這下我也可以與李兄一較高下了。」
原來還有斂息之功啊。怪不得他來來去去,不見他的美色引起多大驚動,也不見得真的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住。一個男子竟然有這種美貌,幸虧他是皇子,不然早被爭來爭去,成了小倌了。
愜意地掩藏在面具後,穆小文突然生出很邪惡的想法,如果將面前這兩人強行配成一對會該怎麼樣。誰是攻,誰是受。
李雲尚面容是比女子還美,但他有股難以匹敵的氣勢,而且身份尊貴,比較適合做攻,而且是一個不懂得愛,性情冰冷,急需別人來拯救的美型攻。方墨相貌不及他,但也絕對是美男,他性格好,充滿活力,正好是那個來融化李雲尚心中冰雪的小小火焰受。
想得出了神,頭上挨了一記,捂著頭看過去,方墨正疑惑地盯著她。連忙收回邪惡的笑容,端正坐好。
李雲尚唇邊有絲淺笑,「穆公子總是很有趣。」
他的側臉有陽光拂過,泛起如玉般溫潤的光輝,斂去了震攝人心的光華之後,舉止與鄰家乖巧懂事的小男生一般親切,穆小文心弦又是一動。面對他,自己的心情總是很糾結。
迅凜神沉聲道:「李公子過獎。」
「穆公子,」李雲尚難得地有些猶豫,似乎在尋找措詞,「聽聞你與方兄都與廢棄娘娘……也就是我妻子,交情不錯,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