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顧鄭氏這麼一問,清婉顯得有些不好,她繞著手指,支吾著道:「娘親,那些,都是女兒派人傳的……」
顧鄭氏彷彿不認識這個女兒似的,驚異的問道:「為何?」
清婉解釋道:「娘,您也知道,相公他那麼多鶯鶯燕燕的,那時還有個女子找上了門來,是他的表妹,我擔心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有那種地方的女子也敢找上來,索性就讓人傳了這樣的閒話。」
說完,她又怕顧鄭氏擔心,便又繼續解釋道:「娘親您別擔心我,相公待我極好的,雖說傳言風流了些,但自我進門,還未收到那些人的膈應。再說,相公將府中的歌女都散了,不是已經表明了態度了嗎?」
顧鄭氏擺擺手,瞪著清婉道:「你也不用替他說話,我還是知道是非的。」
說著,她笑看了清婉一眼,歎息道:「果然,女生外向,女兒都是為別人養的。」
清婉撒嬌的喚了聲:「娘親~」
回府之後天色已經晚了,清婉讓人擺了晚膳,用完便歇下了。
第二日,清婉正在屋子裡看書,突發奇想的她想將北疆風沙畫成一幅畫卷,她將安康叫過來問道:「我記得,院裡西側還有一間空房間,牆壁刷了白幕是不是?」
安康不知道清婉想幹什麼,便只能點點頭道:「是的,夫人。」
清婉便將作畫所需要的顏料,粗豪,刷子等等東西列了張清單出來交給了安康,道:「按照單子上的東西,明日幫我備齊了。」
安康接過單子,瞧了一眼,應道:「是。」
安康走後,清婉便在院裡賞起了花來,二月末三月初,正是新芳吐蕊的佳時。
「夫人,剛剛有人送了封信過來。」
清婉接過秋月手裡的信,一邊展開一邊問道:「看清楚是誰送的嗎?有沒有說什麼?」
秋月搖搖頭,道:「只看到是個小丫鬟,說是將這封信交給夫人您,並未多說什麼。」
清婉沒再言語,細細的看著手裡的信。
信是用絹帛寫的,上面的字跡也很是清秀,一眼看去便知這是女子的手筆。
本是玲瓏玉,奈何染紅塵。
公子本多情,玲瓏不枉負。
清清水中月,灼灼玉中血。
陌上人獨立,紅塵不染泥。
邀卿閣中見,莫負可憐人。
短短五十個字,獨獨看來,清婉也猜不透其中是何意,再往下看,只見一行蠅頭小楷寫道:妾自紅塵掙扎,伊本泥下人,卻惹富貴。妾只為情,望伊倚紅樓見之一敘。
倚紅樓?
清婉瞇起來眼睛,想起當年傳聞中楚銘宣的紅顏知己中,便有倚紅樓中的頭牌玲瓏,再看這首打油詩,清婉心中怒意騰起,寫的還真不婉轉。
配合著後面的一行小字,清婉大致理解起來便是:她是高貴的玲瓏玉,卻無奈身陷紅塵卻是出淤泥而不染。楚銘宣是多情公子,待她極好,她不忍辜負。有說她顧清婉在楚銘宣心中是清清如許的水中之月,她卻是他心頭灼灼的玉中之血!下面又提到,她出身農家,陌上淤泥討生活,而她身處紅塵卻不染污色。既然她這個農女能得富貴,她們身份相當,懇請她成全他們的愛情!
尤其是那句「陌上人獨立,紅塵不染泥」和下面的「伊本泥下人,卻惹富貴,妾只為情」,這是*裸的挑釁!
清婉看著手裡雪白的絹帛,真想一把火燒了!
狗屁的身份相當,一個良家女,一個風塵女,能一樣嗎?狗屁的我為了富貴你為了愛情,還求成全?狗屁的我是清清水中月,你是灼灼玉中血!
清婉按捺住性子,可心裡的火還是突突的在冒著!她只感覺心中正在狂奔著百萬頭的草尼瑪……
清婉現在極其的不淡定,將絹帛扔給了春分道:「收好了,別給我弄丟了。」
春分看著清婉的臉色不怎麼好,結果絹帛便低頭應了聲「是」。
清婉疾步走近屋裡,吩咐著秋月道:「屋裡有沒有男裝?給我備一套。」
「夫人?」秋月心裡有些忐忑,不知道夫人要男裝想幹什麼,她怕夫人又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
清婉道:「去找出三套出來,小爺我今兒個要出門!」
「夫人,王妃那兒……」
夏至表達的很是委婉,這個王府還是王妃當家呢,您這麼出去被王妃發現了可不好喂。
清婉斜斜的睨了她一眼,堅定的道:「那叫悄悄的去!」
她在意楚銘宣,也在意這件事,若她逃避不去的話,這始終都是她心底的一根刺,拔不掉,最終扎的兩人都疼。
夏至還想說什麼,春分將絹帛放好之後,對著夏至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話。
在衣櫃裡,終是翻出了一件楚銘宣的衣裳,白色的外衫,清婉穿著有些寬大,秀兒原是針線房當差的,針線做的比較好,春分邊拿著衣服去了秀兒那邊。
「春分姐姐。」秀兒見春分來了,低低的喚道。
春分將衣服放在桌子上,問道:「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
秀兒點點頭:「好多了,明兒就能去夫人那兒當差了呢。」
春分邊將那件衣服拿過來,對秀兒道:「這件衣服你幫著改一下,可以嗎?」
秀兒有些疑惑的望著春分:「這不是爺的衣裳嗎?爺回來了?」
「你怎知道這是爺的衣裳?」春分微微有些懷疑的問道。
秀兒笑著解釋道:「前兒個天氣好,夫人不是讓我們將櫃子裡的衣服都拿出來曬了嘛,那個時候看到的。這衣服要改成什麼樣兒?」
春分自知自己反應過大了,便掩飾的笑笑,道:「你知道夫人的身形吧?按照夫人的身形改了吧,半個時辰能改好嗎?」
秀兒驚訝的問道:「這是要給夫人穿的?」
春分對於自己剛剛的懷疑有些愧疚,便點點頭回道:「是夫人要用的,你用心些。」
秀兒斂下神思,道:「嗯,春分姐姐,我知道了。」
「好,到時候我過來取便是,你忙吧,我去夫人那兒伺候著了。」
秀兒點頭:「嗯,你去吧。」
接著,秋月又不知從哪兒弄來了兩套小廝的衣服,過來交給清婉道:「夫人,這都是新的。」
清婉點點頭,便讓春分和夏至換上。
不久,春分拿去讓秀兒改的那件衣服也送了過來,清婉給自己換上帶著春分和夏至出門去了。
清婉糾結了半晌,最周還是決定,讓安康領著她們三個出門。
過程很順利,安康只說她們是莊子上來回報賬目的,門口的守衛便放行了。
出了府,清婉便讓安康回去了。
京城的大街上,一派繁華景象,四周不斷響起的吆喝叫賣聲,起起伏伏,不斷傳入耳中,身處鬧市街頭,那高樓大廈恍若是自己做的一個長長的夢!
春分和夏至跟在清婉的身後,心裡直打著鼓,總覺得這是不好的,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去攔著主子,只能跟在後面乾著急。
清婉提腳一路逛著,春分和夏至在身後小心翼翼的跟著,生怕一轉身一眨眼,主子就不見了似的。
清婉在路上的小商販處,摸摸這個,看看那個,表現的對什麼都很有興趣的樣子,春分實在擔心的狠了,伸手拽了拽清婉的衣服,問道:「夫人,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清婉道:「出門在外,要叫公子。」
「是,公子~」
本來,若是清婉想出來逛街,正大光明,做了轎子出來便是,可這般偷偷摸摸還要身著男裝,她們心裡都擔心極了!
「少爺,現在還是大白天呢。」清婉耳邊傳來一個小廝無奈的聲音。
「大白天怎麼了?小爺我聽說倚紅樓對面又新開了一家芳菲館,聽說裡面來了個火辣的異域小妞,這會兒正登場呢。」緊接著,一個男音響起,語氣帶著猥瑣的調笑。
春分和夏至心底害怕極了,都是一臉緊張的站著。
「少爺~」
那男子已經朝前走了過去,清婉想了想,道:「我們跟上去。」
話音剛落,夏至驚恐的問道:「公子,您,您竟是想去那種地方嗎?」
清婉沒有否認。
夏至面上急色更甚:「公子不行啊,若是,若是被人發現,您的名聲可就毀了啊!」
清婉回頭瞪了夏至一眼,出都出來了,怎麼能不去會一會?她承認自己是有些衝動了,但她控制不了。理智很清楚,這麼做是相當不明智的,甚至會有後遺症,可情感上,她就是無法做到冷靜下來。
跟著那人身後,一路到了煙花柳巷之地。
那人在芳菲館的門前停了下來,回頭看著清婉她們道:「兄台跟了鄙人一路,是不是哪家的雛哥兒偷溜出來的?」
清婉抬眼,便看到眼前的男子面上油光珵亮,肥肉滿臉,端著一副書生的架勢,讓人怎麼看怎麼覺得噁心。尤其是他說出口的話,更是讓清婉厭惡,她不欲與他多說,轉身,便要向倚紅樓走去。
黃亞才心裡有些憤怒,在清婉背後喝道:「你這小子,怎麼這麼不懂禮?」
清婉回過頭,眼神冷厲的瞥了他一眼,直把黃亞才看的心頭有些打鼓,他知道京城內城這片地,達官貴人眾人,一竿子砸下去,十有*都是頂上帶著官帽的!
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河間縣令的兒子,有些人他還得罪不起。
他縮了縮脖子,看著清婉淨白的臉上,但到底沒做什麼事兒,只恨恨的『哼』了聲,便抬腳進了芳菲館。
清婉朝著倚紅樓走去,因著是白天,樓中還是比較冷清的。清婉走進去,便有人攔著道:「客官,今日白天不接客。」
清婉道:「我是應邀而來。」
看著那人還不放行,清婉道:「玲瓏。」
那人聽了玲瓏的名字,便放行了,清婉勾了勾唇角,一個妓子混曾這般也不容易了,她知道,這其中多半是楚銘宣捧出來的。
心裡微微有些酸澀冒出。
其實青樓舞館,白天多數情況不營業的,但偶爾也有歌舞表演,今日他們來的不湊巧罷了。
樓裡的媽媽見有人過來,臉上堆起諂媚的笑,脂粉掉了一地,上前親親熱熱的拉起了清婉的手,道:「這位公子看著面生啊?第一次來這兒吧?」
清婉繃著臉,點頭。
濃烈的脂粉味道,充斥著她的鼻腔,實在受不了了,清婉重重的打了個噴嚏,滿臉堆笑的媽媽臉上有一瞬間的僵硬!
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而後,她又拉起清婉的手,道:「不知道公子是要點人作陪,還是媽媽我來介紹啊?」
清婉抽出自己的手,面皮緊繃著道:「離我遠點兒。我約了玲瓏。」
見著清婉這樣的表現,媽媽並沒有生氣,面上笑容依舊,道:「好好好,我遣人帶你過去啊。」
說著來了一個丫頭,過來給清婉她們幾個帶路。
上了樓梯,走過迴廊,小丫鬟在一個上面寫著玲瓏館的屋子門前停了下來,並且道:「公子,就是這了,我先退下了。」
清婉點頭擺手讓她下去了。
「姑娘,您生的這麼美,宣少爺又對您這般好,雖說娶妻了,可依奴婢看,宣少爺最喜歡的定然還是您。」
清婉聽到聲音,伸出去推門的手硬生生止住了!身後春分和夏至臉色很黑……
屋內,玲瓏拈花一笑,攬鏡自照道:「人生匆匆幾十載光陰,我生的貌美又如何?容顏老去時,不知他還能不能記得住我。顧氏清婉,一個鄉下泥腿子出身的,裝點的自己猶如暴發戶似的,真當進了王府自己便是個人物了?」
春分夏至臉色已經陰沉的能夠滴出水來,眼睛死死的盯著門內,那灼熱憤怒的視線,彷彿能將這扇門燒個洞出來。
玲瓏理了理自己的頭髮,低歎道:「身份如此卑微,也能入得了那扇門,憑什麼我卻非要在這兒待著呢!」
清婉勾唇笑了笑,說我是暴發戶?老娘就做一回暴發戶,送你一份大禮!
春分看到了清婉勾唇的笑意,在心裡打了個冷顫,主子這個樣子,是又在打什麼主意了吧?
清婉推門而進,道:「玲瓏姑娘生得果然貌美。」
玲瓏回頭,便看到身著一身白衣的清婉,她的目光閃了閃,隨即道:「這身衣服是宣公子的吧?」
清婉挑眉看著她,看她接下去還要說什麼。
玲瓏起身對清婉道:「坐,翠兒,沏茶。」
翠兒斂眉道:「是,姑娘。」
「噗嗤」一聲輕笑,玲瓏坐下問道:「你笑什麼?」
清婉輕瞥了她一眼,笑道:「我在笑,此姑娘,非彼姑娘。」
翠兒神色有些憤憤,說道:「我家姑娘時家道中落才淪落至此,從來都是賣藝不賣身的!」
「一入風塵,只一句賣藝不賣身就能洗掉了?」
玲瓏卻不生氣,只是看著清婉認真的說道:「沒錯,為了活下去,我入風塵,即便我再怎麼努力,也不過只是一個風塵女子。這是我為了活下去付出的代價!我不怨,你看不上我,也沒關係,我也不需要你看得上。」
眼神中甚是輕蔑,你也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農女,我又何必在意你是怎麼看我的?
她輕輕呷了口茶,紅唇微啟:「這是雨後百花茶,以前宣公子來這兒時,最愛的便是我這裡的茶呢。」
清婉端起面前的杯子,先是聞了聞杯中的氣味,復又放下,皺眉道:「香氣混雜,我真不知道這茶哪裡香了?我只能說,他以前的眼光,實在太差!」
玲瓏面色一僵,隨即道:「現在他的眼光如何,你也不知道,或許沒變呢?」
清婉有些不耐,「你到底想說什麼?我的時間很寶貴。」
玲瓏掩嘴嬌笑著:「呵,這就沉不住氣了?我沒想幹什麼啊,就是想讓你看看,宣公子是如何的在乎我,這間屋子處處都充滿了我與他的歡笑,甜蜜,膠纏……他雖然喜愛藏青和寶藍的顏色,可我一直覺得,他穿你身上這件勝雪白衣才是最好看,最出塵的。」
她自顧自說著,聽在清婉的耳朵中卻又是如此的諷刺。
最後,她問清婉:「聽說你們在北疆時,感情很好?」
清婉抬首:「聽誰說的?」
玲瓏卻沒有回答她,而是說道:「他對你好,許是僅僅尊重你是嫡妻。知道嗎?他在臨走之前,給了我這個。」
說著,她從懷裡拿出了一塊血玉玲瓏,清婉輕輕一瞥,心便揪痛起來,一下子涼了半截。
這塊血玉玲瓏,她太過熟悉,正是經她的手交到了楚銘城的手上,如今,東西卻在玲瓏的懷裡!
「你從哪裡得來的?」
玲瓏目光一閃,知道自己賭對了,答道:「自然是宣公子臨走之前贈與我的。血玉玲瓏,天下間怕是絕無僅有的吧。」
翠兒在一旁加火:「姑娘,是玲瓏呢!宣少爺真是有心了。」
「他對我,一向上心。」
清婉卻發現自己的腦袋有些轟轟然作響,真的是他贈與她的?臨別所贈!
看著清婉臉色發白不敢置信的樣子,玲瓏得意一笑,隨即將血玉玲瓏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看著清婉道:「宣公子說過要替我贖身的,我見他如此尊重與你,我也不該讓他為難,總該知會與你。我不想與你爭什麼,只求每個月能夠見他幾次便已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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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實驗很忙,幾乎要在實驗室呆一整天了,5k也不算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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