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君是一個很不錯的小伙子,真正能把握自己命運的人已經不多了。
詩曰:意志剛強善惡明,富進取心求和平,忍耐克己如心意,前難後成可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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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君是坐最早的客車來淪州的,他是來找大學時處了三年的女朋友劉影的,她們有一個兩年之約。那年畢業時,應該是他一生中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了,出身農村,無人無權無勢無有任何背景的他,專業又不好,找工作時處處碰壁,家裡人都很著急,劉影幾乎天天打電話和他討論這個問題。其實一直迷戀農村生活的他早就做出別人意想不到的決定,要回到家裡養豬。可是,劉影是不會同意的。一邊是相戀三年的漂亮女友,一邊是創業的無奈和衝動,這道人生的選擇題讓楊君失眠了。他曾經興沖沖地回到東籬村,準備和父母說清楚,沒想到迎接他的卻是鋪天蓋地的指責和議論。這也不能怪他,大家都想不明白,這個窮地方,莊稼地,村裡的人都不願意待,都千方百計的想出去,考學不成就外出打工,只有一些上了年紀,家裡有拖累,出不去的人才在地裡忙活。這個楊君怎麼好不容易上了大學又要回這裡當豬倌呢?楊三石自然氣得吹鬍子瞪眼,拍著桌子跳關腳大罵,他心疼楊君這幾年花的幾萬塊錢。於月芬看著二兒子委屈受罪樣子的又是生氣又是心疼,偷偷地抹了好幾回眼淚。其實他們的態度楊君並不放在心裡,他煩心的是女朋友劉影不同意他回到農村,說這是最沒出息的了。劉影是楊君大學的同校同學,苦戀三年了,是學校十佳模範戀人之一,卻也在畢業前夕難以避免出現了危機。劉影家是淪州市的,當時已經在淪州中心醫院實習了好幾個月了,她沒能力把男朋友留在淪州市,又不肯跟隨他到農村養豬。兩人抱頭痛哭,不得不選擇分手。
倔強的楊君也不會同意憑借劉影的力量留在淪州,他始終認為做為一個男人應該闖蕩一番事業,給自己的愛人一個交待。臨別的那一個秋天的夜晚,最後一個長吻後,劉影含著淚水告訴他,讓他兩年的今天帶著能夠讓她回心轉意的成績來見她,她會等著他的,不會輕易割捨這段感情。楊君沒有說話,他清楚這兩年是一個約數,這期間可能發生很多事情,成績本身也是模糊的,有太多因素改變著所有的可能。可是,他還是感激她,畢竟那是她們的初戀,彼此真誠相愛,只是感情抵不過殘酷的現實。正是失戀讓他無路可退,只能埋頭向前,在克服了別人難以想像的困難後,他取得了成功,成為周圍村民交口稱讚的成功人士。
他幾乎是白手起家,楊三石沒有給他多少錢,他自己就跑遍了親戚朋友同學借錢。然後又到傳統養豬場學習技術養殖,先買了三頭豬,沒想到養了一個月就死了兩頭。經過調研,他認識到,養豬要有進一步的發展,必須依靠科學養殖,現代化操作。於是找到了農業貸款,擴大規模,整天餵豬,打掃豬舍,地裡的基本農活,這些白天繁重的體力勞動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晚上他還要自學相關科技,又投資購置了現代化信息設施,買電腦、裝寬帶,聘請技術員,他相信自己的選擇。身材瘦弱、長相清秀的楊君在深夜總會想起那個兩年的約定,每天忙碌過後,有一個人可以想想,大概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了。
去年豬肉價格突然漲了起來,這讓楊君一次出欄就回收了全部貸款。利用機遇,他又追加投資,還創辦了大成鄉養殖合作社,探尋到了一條創業的新模式。他覺得自己應該去找劉影了,可是,兩年沒有任何音信的她,還在等著他嗎?
到了車站,他在候車大廳裡坐了一會兒,他不知道應該怎麼找到他要找的人,也不能確定劉影是不是還在中心醫院工作,當年那個熟悉的號碼已經是空號了。真正到了當年分手的這個地方,他卻沒有了一路上的衝動。他至今仍然不會忘記兩人在一起的日子,那個定情的夜晚,那些刻骨銘心的第一次。可是兩年會改變一個人多少呢?
清晨的風有些涼,在車上還沒有感覺呢,這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每條路,每一輛車都可以通向這裡
只是這兩年他一直迴避著這個心事的出口,他害怕自己太輕率也許會真的失去這樣的一個最後的機會。昨天一夜幾乎沒睡好,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是要來一趟的,卻一直給自己添加明天不能動身的理由。當他匆匆的洗漱完了,跑向那輛客車的時候,就一個從沒有走過門的孩子,失手慌腳的,售票員問他去哪兒的時候,竟然支吾了一下,不肯輕易說出心中那個神聖的名字。他四周望著,大廳裡人不多,每一個檢票口都像在突圍的通道,連接著另外一個故事,一種結局。所有經過的人沒有名字,他們只是自己故事的主角,沒有多少外人注意。
這是不是我最後的機會呀?我能得到夢想中的所有幸福嗎?楊君決定先去醫院找找看,沒有就直接去她家。他站在明暗之間給自己制定行動安排。其實已經設計過太多次了,他總是覺得還有更好的方案。走出了公共汽車站,風聲帶著昨夜所有的往事掠過街道和樓群,和兩年前相比,楊君覺得自己已經變得不能單純,這個世界欠他太多了,反倒沒什麼可抱怨的了。現在自己除了勇氣一無所有,如果失去了今天他不敢想下去了。早晨的車站人不多,可是外面的餐廳裡人聲鼎沸,設攤的商販個個高聲吆喝著,露著笑臉,向顧客慇勤地兜攬生意。攤主們的叫賣聲,顧客討價還價的話語聲不絕於耳,迴盪在他的耳邊。煮食攤上,熱氣騰騰的,處處都飄散著一股烹、炒、炸、煮的清香,使人唾涎三尺,處處都是人們的笑臉,歡聲笑語蕩漾著。楊君卻沒有一點胃口,他看了看剛剛升起的太陽,生活多美好呀,用擁抱去溫暖你愛的人吧。
她在幹什麼呢?霞光照亮她的窗台,照耀她的街道,她有著自己的生活。人們成群結對的趕著去上班,像正在開放的露出笑容的花朵。自己呢?已經悄無聲息的枯萎了嗎?
不!他幾乎要喊出聲來,我不能白跑這一趟,無論如何,我要見到她,是分是合要問個明白。自己的成績不能令她滿意嗎?他氣呼呼地登上了公交車,也不坐下了,手抓著扶桿,眼睛盯著前面的道路。
中心醫院下車!他對自己狠狠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