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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八八章 二舅哥 文 / 三月果

    第一八八章二舅哥

    冒犯皇族是不小的罪名,企圖殺害皇族更是難逃的大罪,皇權的高高在上就表現在這裡,胡季泰緝拿兇犯不對嗎?那是正當合法的。

    可若是同時威脅到了皇族的生命安全,那就失了優先權,不管你理由在大,那也是以下犯上。

    胡季泰很清楚這點,但他更清楚一旦淮南鹽盜案被翻了,那他就是欺君罔上有死無活的大罪,於是他才會鋌而走險,不顧一位王妃的安危。

    淮南鹽案要查,可查,但人家胡季泰不是吃素的,他手下有人,上頭有親,揚州一把抓的頭頭,僅憑著幾份罪證,若按部就班地去查,再呈遞文折到長安去求刑部翻案,一來二去沒個兩三月是連個苗頭沒,又會節外生枝,所以先揪個危害皇族的由頭將他給收押起來,是必須的。

    北衙禁軍此行的職責就是保護魏王出行,手上一塊朱心玉符,代表著皇命,誰敢忤逆。胡季泰不堪大任,單從他同鹽盜勾結禍害淮南各方水路,最後卻被手下一個典軍拿了把柄便知,看到玉符,他哪裡來的膽子去違抗,只好束手就擒。

    當晚參與緝拿宋恩孝的一眾官兵,通通都被關押了起來,一時間,城西大獄人滿為患。

    宋家三口一樣被重新投進牢中,罪名一日沒有洗脫,他們一日就是犯人,不過好歹是撿了一條命回來,值得萬幸了。

    相較於這兩撥人的牢獄之災,後來趕到的揚州縣衙人手,並沒將過多的注意力放在出手劫獄的盧俊身上,哪怕罪證確鑿,單憑一個魏王二舅兄的身份,也沒不長眼提起的,那胡季泰不也親口說了——盧家公子是被奸人蒙蔽。

    不說三更半夜在江邊上,宋家三口被縣衙姍姍來遲的官兵押走時候,回頭望著盧俊的眼神是多期盼,多深刻,多複雜,多歉疚,李泰交代過禁軍,便摟著遺玉進到車裡,大概是他那張面癱臉上的不待見表現的不大明顯,同宋心慈對望了幾眼的盧俊,也轉身跟著鑽了進來。

    這便打道回府,兄妹兩個多年沒見,因著剛才一場亂子,那點兒氣悶和生疏也被消去,遺玉也沒注意到李泰不樂意,親自倒了茶水給她二哥喝,一邊拿帕子給他擦拭臉上血腥,盧俊這才留意自己一身血髒,又是腥味兒,忙撓頭道:

    「我出去坐。」

    還沒動,便被遺玉拉住,「坐著吧,回去再洗。」

    說盧俊長這麼大最聽誰的話,那還當真輪不到當娘的盧氏。

    遺玉將他身上檢查了一遍,掏出早有準備的藥箱,餵了他幾粒補血的丸藥,號脈時發現盧俊血氣通行十分暢順,又見他方才對敵時大增的武藝,砍人時候毫不猶豫的手段,想來這些年也有一番境遇和歷練。

    「我瞧你拳腳見長,是拜了江湖上的師傅不成?」遺玉問道。

    「沒有,我的武藝是盧耀這些年教的,嘶」臉上傷口被她失手猛按了一下,盧俊呲了呲牙。

    「盧耀?」不是盧老爺子撥給大哥的那個青年劍客嗎,當初盧智身死,她就奇怪這人跑到哪去,原來是一直同盧俊在一起

    「是那船夫?」

    「嗯,大哥派他保護我,」提起盧智,盧俊臉色黯然,側目藉著車內的蘭花吊燈將遺玉遇見成熟的五官看了個清楚,「小妹,二哥沒用,不能護你,讓你一個人吃苦。」

    記憶裡的盧俊,整日都是傻呵呵地沒心沒肺,何曾這般傷感過,那聲音裡的歉疚,讓遺玉不忍,她拿開帕子,手掌按在他肩膀上,眼神溫和,柔聲道:

    「那些夠過去了,大哥事咱們等下回去再說,娘她身體安好,這兩天許就能到揚州來,咱們一家就能團聚了,大哥的墓地修在龍泉鎮南山的小林子裡,等回京城,我們一同去祭他。」

    盧俊重重點了下頭,兄妹倆還沒追懷完,李泰便在一旁涼涼出聲:

    「有手有腳,為何不回長安。」

    夫妻兩個待一起時間長了,說話的調調都相同,遺玉那會兒也是這麼質問盧俊的,可面對李泰的質問,盧俊顯然是不合作態度,他目光一轉,落在李泰身上,一下子換上了審視的表情,眼神很是嚴肅:

    「小玉雖是跟著我們在田野鄉里長大,可也是被母親哥哥們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她心腸好,總替別人著想,又聰明又懂事又貼心,學問也做得好,而今嫁了你,望你珍待她,長兄如父,大哥不在,便由我來承擔,若是你敢欺負她,我盧俊就是死都不會放過你。」

    遺玉今晚淚腺敏感極了,聽見盧俊一本正經地對李泰這番交待警告,一時顧不上去想李泰被人威脅會不會發飆,就恨不得上前抱住盧俊哭上一場才好。

    「自以為是。」

    李泰一句淡比白水的回答,讓兄妹倆一齊炸毛,扭頭瞪他,然而遺玉還沒來得及埋怨上他一句不懂情調,這男人便抬起手,食指抹掉她懸在眼下的淚珠子,又輕輕摸了摸她腦袋,這點動作現在由他來做,再熟練不過,兩人私下更有親密之舉,但當著兄長的面,不免紅了臉,一副乖順模樣,盧俊看不過眼,悶哼一聲,道:

    「今晚這麼危險,你還叫她一個人出面,若是被誤傷怎麼辦?」

    「是誰惹的麻煩。」李泰並不買這二舅哥的賬,若非是遺玉夾在中間,單憑他一身怪味,恐怕讓人將他丟下車都可能。

    盧俊尷尬,嘴硬,「那確是我不好,可你既然帶著兵馬,怎不早點現身。」

    李泰瞥了眼過去,乾脆閉上眼睛不去理他,拉過遺玉一隻小手在膝上把玩,可那一眼裡清清楚楚寫著「愚蠢」兩個大字,直叫盧俊豎起了眉毛,遺玉見狀不妙,連忙勸和:

    「好了二哥,別鬧。」

    盧俊一口氣憋在喉嚨裡,但見她板起臉,也只有啞火,車裡氣氛一下子僵住,遺玉清了清嗓子,對盧俊道:

    「宋家的小姐你不必擔心,我等下就派人送信過去,讓獄中善待他們,這樁案子殿下已私查過,他們手上的證據我也親眼看過,明早就讓人快馬送公文到長安請示刑部翻案,不出差錯,京裡一有回復,就可讓他們脫獄。」

    盧俊不開口,不代表他心裡不惦記著宋心慈的事,被遺玉貼心地告知,這便鬆了口氣,有些羞愧地衝她道:

    「這事多虧你了。」

    遺玉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早說清楚的好,「二哥,這宋家的小姐並不適合你婚配,但你若真是對她——」

    盧俊搖搖頭,苦笑一聲,「都別說了,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宋心慈未必對你沒有幾分真情,話到她嘴邊,溜了一圈,又嚥回去。

    累了一夜,回到盧家,沒有驚動不能擾眠的盧老夫人,遺玉怕盧俊住的不舒服,就派了平卉過去打點,夫妻兩個一個桶子洗了澡,等在床上躺下,已是天亮。

    遺玉懶洋洋地趴在李泰胸前,瞇著眼睛由他運著內力的手指,一下一下梳理她半濕的長髮,像是被一團煦風裹住,暖洋洋的,很是舒服,自從那天在船上賞雨被淋到,她便發現李泰這個好處,但她也從一凝一華那裡知道內力難蓄,只偶爾纏著要他特別服務,李泰總沒拒絕過。

    「這次皇上必會下旨清剿淮南水寨匪盜,但依我看,私鹽販賣難消難止,匪幫盜徒打壓不禁,與其放任他們自生自滅,不如想想如何利用。」

    遺玉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有些打鼓,她其實很想明白勸說李泰,想要有同李世民叫板的能力,從白道上走很不安全,不如就從這黑道上發展,可又不好將話說明白,只怕有挑撥他們父子關係之嫌。

    兩人做了夫妻,走到這一步,可以說患難與共,有福同享,卻並不是無話不說,最起碼,她不知道李泰還有幾張厲害的底牌,李泰也不知道她對這個變異的唐朝歷史的把握和知悉。

    盧智的死,遺玉和李泰都知道,李世民是罪魁禍首,但夫妻兩個從沒將此事擺到明面上說過,並不是不敢說,有時心知肚明比掏心挖肺對彼此更好。

    「這件事,你考慮的很周到,」李泰手上撫摸的動作未停,「不必多慮其他,我會處理。」

    他早就開始涉足南鹽私路,但因不能大張旗鼓地搶掠他人地盤,進展並不快,這一夜江行遺玉的安排可以說正中他下懷,藉著朝廷的手將淮南黑道清理一遍,他也可趁勢而入,替而代之。

    前幾日他離府外出,便是在調動人手。夫妻倆也算是心意相合,在處理這件事上,李泰一開始並沒打算插手,遺玉若只為盧俊,大可以派人直接將宋家三口弄出來,再同兄長相認,如此大費周章去動胡季泰這刺頭,便是為了李泰著想,省去他不少麻煩。

    這樣聰明的配合,李泰嘴上不說,心中卻是很滿意,先前因為盧俊分走她太多注意力產生的那點兒不快,也消失無蹤。

    「後天是初七,」遺玉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嗯。」

    「七月初七,」

    「嗯?」

    「沒事,睡吧。」

    盧老夫人前日同遺玉提起,揚州城裡的七夕夜,是比北方過的有滋味,不光乞巧拜月,夜裡城中還有花燈、雜藝和焰火,有情的男女或是小夫妻成雙成對賞燈游河,偏愛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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