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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九三章 刑房之變 文 / 三月果

    第三九三章刑房之變

    深冬的夜晚,寒風刺骨,位於長安城北偏僻地界的刑部大牢,三面環水,高牆圍合,只有一條狹窄的通路可供來往,一入夜便會加倍守衛,平日是允許人探視的,可是今天接到詔文後,卻嚴禁了外人的進出,除了獄卒和犯人,能溜進去的,便只有這長安城裡的老鼠了。

    當然,這並不排除一些特殊情況,比如,以武相逼。

    程咬金白天不是沒到這牢前探問過,更不是沒找人說情,就是尋上了刑部尚書高志賢,也只是吃了一記閉門羹。沒能見著盧智人影。

    但在遺玉的請求下,他還是發了一道令符,調動了一支精裝的騎兵前來助陣,硬是敲開了刑部大牢的大門,此事後果暫且不論,且說遺玉一路小跑跟著健步如飛的程咬金,在獄卒的指路下,進到了牢中,七拐八拐來入了關押盧智的南門死牢。

    這入地三分的牢房,突然闖進來這麼一夥人,犯人們都被驚動,遺玉扯著程咬金的衣袖,被牢房裡沖面的陰氣和臭味激地打了個冷顫,聽著耳邊的鬼哭狼嚎,更是心驚,盧智被關在這種地方,這是人待的地方麼!

    「程大人,前面就是了。」被身材高大的年輕武官拎著衣領的獄卒,賠著小心指了指前面不遠處黑洞洞的一片牢房,遺玉鬆開了程咬金的衣袖,撒腿便往前跑去,嘴裡急聲喊道:

    「大哥!大哥!」

    連叫了幾聲,卻沒人應話,正要回頭再去問那獄卒,卻被其中一間牢房的驚疑聲叫住:

    「盧、盧小姐!是盧小姐嗎!」

    這裡竟然有人認識她?遺玉驚訝之下,還是循聲走到一間牢房前面,道:「你是?」說這話的時候,程咬金一行已經持著火把走近,藉著光亮遺玉看清楚勞內的披頭散髮的人影,還是沒認出這人是誰。

    「是我啊,我是東方!」勞內的人跌跌撞撞地趴到牢籠前頭,撥開了凌亂的頭髮,露出一張發黑的臉蛋,讓她看了個清楚。

    「東方小姐!」遺玉差點愣住,不知怎麼在會在這裡看見東方明珠,但此時不是追究此事的時候,她扭頭便沖獄卒喝道:

    「我大哥呢,盧智呢!怎麼不在這裡!」

    不等獄卒答話,東方明珠便怪叫一聲,喊道:「對對對,盧小姐你快去看看你大哥,他被那些混蛋帶走了,你快去看看!」

    遺玉沒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程咬金卻當場黑了臉,忍住罵娘的衝動,對一旁的獄卒吼道:「快點,帶老子到刑房!」

    「是、是!」

    那武官機靈地鬆開了獄卒,讓他在前頭跑著帶路,遺玉則被程咬金扯著胳膊跟了上去。

    東方明珠在後頭喊了兩聲,見他們沒有回頭,有些頹喪地癱坐在地上,喃喃道:「晚了吧,晚了這都半個時辰了吧」

    抖了抖肩膀,她又抱著身子縮回牆角的草堆裡去,抬頭看著對面牢房裡又高又小的一扇窗子,盼著天明。

    一路曲外狂奔到了牢房深處的刑房外,身體不適的遺玉腹部絞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刑房緊閉的大門被程咬金連踹兩腳轟然倒塌,她被他拉著站在身後頭,擋住了裡面的情景,一股夾雜著酒氣和血腥的怪味撲面而來,她只來得及聽見程咬金怒極的一聲吼,便被他轉身死死地摀住了眼睛。

    「他祖母的!」

    「普賢,把人都給老子捆了!」

    「是!」

    遺玉聞著那濃濃的血腥怪味,眼前一片黑暗,從沒像現在這樣感到過恐懼,哪怕是在高陽夜宴上她差點人頭落地,哪怕是在秘宅那個殘肢斷臂滿天飛的血色夜晚。

    她梗著喉嚨裡的唾液,兩隻手死死地扣住程咬金的大手往下扒,使上了全身地力氣用腳踢著他的腿,去掙扎著想要脫開,嗓子裡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她害怕極了

    「你大哥沒事!別動!」程咬金忍住她瘋子一樣的拳打腳踢,說出的話卻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慌亂中,他去箍她肩膀的手卻挨到了她嘴邊,卻被她張嘴狠狠地咬住,吃痛之下,他兩手一鬆,也不知那小姑娘是哪裡來的力氣,竟然把他整個人都推到了一邊,擠進了那慘不忍睹的刑房。

    在這擺滿了各式染著血腥的刑具的室內,七仰八叉醉倒在地的四五個獄卒,幾乎是衣不蔽體,年輕的武官一手一個將他們揪在一起捆綁著,抬頭看了遺玉一眼,又順著她死灰一樣的目光移向刑架上蜷縮著,剛才被他用一條披風蓋住的身體,見到那深灰的披風下露出的精瘦大腿一側模糊的血肉,忍不住撇開視線,手下捆綁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倍。

    程咬金怒紅著臉,暗歎一口氣,沒再攔著眼前僵硬的嬌小人影,扭頭去對一旁待命的士兵吩咐事情,私刑他不是沒見過,可敢如此動用私刑,顯然是被人特別授意過。

    哥」遺玉手腳冰涼地朝著刑架走過去,這幾步的距離對她來說卻是無比的艱難,直到手指將要碰到那深灰的披風,看到那張昏迷的蒼白睡顏,聞到那愈發刺鼻的腥味,她眼中的淚水竟是沒有半滴滑落,只是跪在刑架前,顧不查看他傷勢如何,伸手緊緊地將他抱住,將頭埋在他頸側的黑髮中。

    都是她,都是她的錯,若是她能不優柔寡斷,一開始就不要寄希望在盧家人身上,直接去求程咬金,就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都怪她太蠢,怪她沒用!

    深吸了一口混雜的腥氣,遺玉鬆開了他的身體,手腳已經不再發抖,她利索地取下腰上的荷囊,從裡面掏了只瓷瓶,倒了一粒通體雪白的藥丸出來,掰開盧智烏青的嘴,硬塞了進去,摸了摸他的額頭,在那年輕武官疑惑的目光中,走到一旁的牆壁上取了一隻刑鞭,扭頭對他冷聲道:

    「你讓開。」

    武官扭頭看了一眼程咬金,見他點頭,便起身去到盧智那邊查看傷勢,只是剛剛轉身,便聽破空一記鞭響,扭頭就見她兩手抓著鞭子,神情掛著這個年紀的姑娘不該有的凶厲,又一鞭狠狠地甩在那幾名被捆在一起的獄卒下身。

    這麼兩三下,那帶著倒鉤的鞭子已經將人的身上抽的血肉橫飛,幾名獄卒紛紛酒醒,睜開眼睛吃痛地驚呼,下身蜷縮在一處,遺玉對他們的罵罵咧咧充耳不聞,一鞭又一鞭地甩下去,白皙的小臉上濺上了幾滴血,映的她眼睛赤紅。

    直到那罵聲漸漸落下,變成了求饒,她方才把鞭子甩在一旁,扭頭在室內搜尋一圈,走到火盆邊上,將燃地通紅的鐵烙拿起來,走到那一群身材粗壯的獄卒,面無表情地將在他們驚懼的目光中,死死地按在了其中一人方才被抽爛的肩頭。

    「啊!」

    這下子,所有人的酒都醒了,程咬金皺了下眉頭,眼底是愕然和複雜,卻沒有攔她,而是揮手讓武官把盧智抱起送出去,自己等在門邊。

    「說,是誰?」她的腦子不是白長的,她大哥弄成這樣,背後沒有人推波助瀾,她不相信!

    對人用刑和被人用刑是兩種概念,繞是這些獄卒平日作惡多端,可真地被刑法用到自己身上,卻還是暈的暈,懼的懼,他們不怕死,但是被折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於是,除了那名被烙鐵燙暈過去的獄卒外,另外兩人都同時盯向了左側的一名短鬚大漢,遺玉將目光移到他身上,又問了一遍,那大漢面露猶豫,卻不想她半點考慮的時間都沒給他,便將仍然發紅的烙鐵轉移到了他流著血的胸口上,只聞「嘶」的一聲,帶些肉味的白煙冒起。

    「啊!」

    「我只給一個人開口的機會,」遺玉冷著臉,將烙鐵收回,手握的那端亦是高溫,她卻覺不出半點疼痛。

    「我說、我說,是、是、是咱們刑部的王大人囑咐過頭兒,要給這新進來的兩名犯人苦頭吃!」一名獄卒結結巴巴地搶先答道,話音剛落,便見遺玉將烙鐵印在他左側那名獄卒的身上,不由慶幸。

    「哪個王大人。」

    「刑部侍郎,王德利大人。」

    遺玉點點頭,又大概將盧智為何被抓進刑部大牢問了個明白,而後,便將沾了血肉的烙鐵蓋在了他破皮的鎖骨下面,換得最後一聲尖叫。

    把這一群獄卒都折磨地暈了過去,看著觸目的血肉模糊,遺玉忍住頭暈和嘔吐地感覺,丟了那烙鐵,便轉身對著門口的程咬金跪了下去,一叩到底:

    「程叔叔,我祖父死後,我兄妹孤苦無依,今晚全賴您相幫,玉兒並非不知好歹,長孫渙被害一案,牽扯甚廣,玉兒不求您能出面相幫,只求您能在此事查清前,護我大哥周全。」

    程咬金聽到死的人是長孫渙,臉上已經是複雜一片,但見遺玉跪下衝他磕頭,到底還是心軟,上前便將她拉扯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放心吧,叔叔答應你,若這件事不是你大哥做的,誰都動不了他一根汗毛。」

    遺玉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又扭頭掃了一圈這味道令人作嘔的刑房,將那些血肉模糊的獄卒醜惡的形態一一印在腦海,抿著唇跟隨程咬金一同離開了這噩夢一般的牢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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