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四章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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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玉肚子咕嚕地叫喚了一聲。聽韓厲總算是講到了她最開始知道從盧氏那裡聽到的當年恩怨。
「被紅莊的人盯著,我若不安排妥當,如何能把你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那場晚宴是安王在行篡之前的最後一場宴會,可卻發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先是那個懷了安王骨肉的芸娘陷害了你的長子投湖,又有房喬突然發難,你可知,當時我就混跡在人群之中,見你撲身上去擋劍,已是忍不住出手,那房喬卻堪堪停劍,把你兒子關進了祠堂。我早知他準備安排你們離府,便在旁伺機而動。」
嗯?遺玉不知該信誰才對,按房喬所說,芸娘應該是受了韓厲的人蠱惑,才會在憎惡安王和房喬的情況下,陷害盧智,怎麼這會兒韓厲說出來,他也是未預料到這種情況。
「在他的安排下,你們順利『逃出』了房府。房喬在京郊安排了一群人,假扮做劫匪模樣,為的就是混淆視聽,實則是想把你們帶到安全的地方去,我便恰好利用了這點,和暮雲寨的兄弟們一起扮作灰衣刀客,『救』下你們,」韓厲有些無奈地輕笑,「誰知你一怒之下,竟是駕著馬車自己跑了。」
果真如先前的猜測,那半路殺出來的灰衣刀客,是韓厲安排的,這人似乎特別喜歡做那螳螂背後的黃雀,今日設計吧她們母女弄過來,也是如此。
「你可知道,那天早晨,是除了這兩日外,這些年,我最高興的時候,我像是著了魔一樣,在同人動手時,還停不下憧憬同你相認的情景,」韓厲輕鬆的語調一變,陡然沉下,「可我到底是高興了過頭,就在我解決了房喬的人,準備前去追你時。紅莊的人,出現了。」
難怪!遺玉恍然大悟,難怪韓厲算計了那麼多,到最後竟是放任盧氏離開,這躲在一旁做黃雀的,是紅莊才對吧。
「我見到那兩個人,便知道他們已然查到我在這期間背著紅莊暗動手腳之事,我從沒像那時那樣驚懼過,害怕過,我太清楚紅莊的手段,房喬在安王奪嫡中舉足輕重,若是能控制住他,便可保安王事成,他們若是抓住了你,拿你去警告房喬,我又不在,你該怎麼辦」
韓厲的語調有些顫抖,不甚明顯,遺玉沒有聽出,盧氏卻聽的清楚,她依舊垂著頭。卻咬緊了嘴唇。
「我、我有那麼一瞬間,很後悔、很後悔我的自私來的太晚,若是早一些,早在我發現你成親之後,便因滿心的嫉妒,不怕你會恨我,帶著你離開,帶你到南方去住,去揚州也好,去通州也好,也許開始你會恨我,那便不會有後來的事,你不會成了皇權的犧牲品,我也不會成了紅莊的傀儡,我、我後悔啊景嵐,對不起」
韓厲的聲音哽咽了起來,一個年過四旬的男人,當著他心儀的女人面前流淚,該是怎樣的悔意,遺玉不知真假,心卻難忍酸楚,她看著盧氏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韓厲的面前,而後抬起手——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了韓厲的臉上,將他的頭打的偏了過來,遺玉剛剛見到韓厲稜角分明的側面,便聽盧氏同樣澀著嗓音,顫聲道:
「你是該向我說對不起,那天、若不是遇上了好心人,我不只是會失去一個孩子。也許我們母子會落得你想像中的下場,這一巴掌,只當是你欠我的。」
「砰!」地一聲,盧氏話還沒完,便聽一聲巨響,屋門被人送外面一腳踹開,一個人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你這不知好歹的婦人!」
「咳咳、長風!」
穆長風?遺玉驚訝,這一身白衣的中年男子是穆長風?他不是被盧智誘去找姚不治了嗎?
「大哥,你為什麼不同她說清楚!你為了這婦人受了多少罪,若不是你,她又怎麼會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白衣穆長風上前把韓厲扶好,扭頭冷眼對上一臉茫然的盧氏。
「盧景嵐,你只道是有人半路上救下你們母子,可知道那人為何要救你們,若不是我大哥抵住紅眠,在失覺之前,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姚不治,拿他當初欠下我大哥的一份生死人情來換,他又怎麼會偷偷跑去帶著你們遠走,避開紅莊搜尋!我一輩子都沒見我大哥那樣窩囊,卻是為了你這個無情的婦人!」
遺玉再驚,如此說來,當年在河邊救下他們母子。帶著他們逃到蜀中的,竟然是姚晃不成!
「咳、咳,長、長風,閉嘴,出去!」
從遺玉的角度,剛好能看見順著側頭靠在椅背上韓厲,唇角溢出的點點刺目的血色。
「你、你這是怎麼了?」盧氏被眼前的景象嚇到,她下意識地伸出手來,猶豫著想要去碰韓厲,卻被穆長風一手揮開,狠聲道:
「怎麼了?還不是因為你。你們是跑了,留下我大哥受罪,姚不治那混蛋明明救了你們,卻不告訴我大哥你們去向。他好不容易得了建功贖罪的機會,卻用來給你收尾,他央了姚不治做出三具偷天假屍,騙過了房喬,讓他親手葬在霧莽山下,飽嘗苦楚,又查到陷害你兒子的證據,將慫恿那個女人投湖的麗娘,設計在了房喬身邊,讓他為了查證紅莊之事,同那蛇蠍女子同床共枕十幾年,全是為了給你報仇!」
遺玉再次摀住了嘴巴,兩隻眼睛瞪得溜圓,腦子這會兒竟是不夠用,完全轉不過來彎,這原本是罪該萬死的幕後黑手,竟是真正幫著盧氏母子逃出生天的人!
若是沒有韓厲,那紅莊的人抓住盧氏,再去威脅房喬,她可不敢保證那個死鬼爹爹會為了他們,放棄自己的忠心,那他們一家四口,可就真是悲劇了!
「想我大哥也是西北商路上頂天立地讓人聞風喪膽的暮雲寨大當家,卻為了你這個女人,深陷泥潭,為情癡的連命都不要,失了最後的機會,被紅莊捕回去當了十年的藥人,受盡了屈辱和折磨,你——」
「咳咳、長風你、你若再說下去,呵呵,明年今日便可到我墳頭燒香了。」韓厲肩臂上水色的衣料已經被染紅了一小片。
穆長風總算是注意到這邊,慌忙住了嘴,從懷裡摸出一瓶藥丸倒出兩顆塞進韓厲嘴裡。又在他身上連點幾下,一把將人抱起放在屋內那張羅漢床上,扭頭對著不知所措的盧氏吼道:
「倒水!」
遺玉看著面對自己的盧氏緊閉了一下眼睛,吸氣間再睜開時已經鎮定許多,她跑去案邊倒了杯水送到床前,在於韓厲背後運氣的穆長風吩咐下,小心地餵進了韓厲紅殷殷的唇邊。
「呵呵景嵐,你莫怕,我每個月只有一次會這樣,」韓厲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思笑,但他已經不再咳嗽,只是說起話來,輕飄飄的,遺玉都不怎麼聽的清楚:
「莫怕,我這不是什麼毒,而是因抵抗那紅泉的催眠,才有的反應,我還沒告訴你吧已經發現了應對之策紅泉之策,脫離了紅莊」
「你先歇歇,有話等下再說。」盧氏一臉憂色地將茶杯隨手放在一旁,從懷裡摸索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臉上的血跡。
「不、不行,」韓厲掙扎著伸手抓在了盧氏的手腕上,嚥了一口血氣,悶著嗓子道:「我想,最多再有半個時辰,便會有人找來,景嵐,我問你,你可願意跟我走?」
盧氏渾身一震,抬眼對上他認真無比的眼神,在穆長風輕哼一聲後,才撇過頭去,「律、律哥,多謝你當年為我們母子所做的那些事,但是我不會同你走。」
穆長風嗤笑道,「你這蠢婦人,這世上再沒第二個人像我大哥這般真心對你,房喬那混蛋不用說,你那親生兒子盧智,眼下正在利用你釣出我大哥,同那房喬有甚兩樣,可笑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紅莊的注意,想要誘他入莊,跟著我大哥走,才是最安全的。」
聽到這話,盧氏半點不為所動,「智兒和那個人不一樣,初衷不同,他只會保護我們,不會做出傷害我和玉兒之事的。」
韓厲又笑,「長、長風,她可不是耳根子軟乎的女人,」他輕喘了兩下,對盧氏柔聲道:「景嵐,我不想讓自己後悔,我再問你一遍,你願意同我走嗎?」
聽到這第二遍問詢,遺玉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嚨口,面對這樣的男人,怕是哪個女人都擋不住,盧氏要真一時情迷,跟著他走了,日後還不曉得會遇上什麼樣的事!
盧氏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在韓厲一片血色溫柔的目光中,輕聲卻堅定道:「我不會同你走。」
「好,我知道了。」韓厲被拒絕,態度卻異常平靜,見他點頭,遺玉剛剛松氣,緊接著便見他抬起手來飛快地在盧氏的側頸點了一下,她身子一軟,便跌入他懷中。
「咳咳!」韓厲劇烈地咳嗽了兩聲,唇角又溢出血絲,雙手卻穩穩地環住盧氏,在穆長風不贊同的目光,和牆那頭遺玉驚愕的目光中,滿是歉意地湊到盧氏耳邊,道:
「容我自私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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