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三章明日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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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阿生到西屋來喊遺玉時候,她正有些盯著棋盤研究著眼前明顯要落敗的棋局,因她停頓的時間過長,平卉方才側頭去看了一眼平彤。
已經白丟了半天眼色的平彤,終於瞅著機會狠狠瞪了她一眼,剛才還沉浸在棋局中的平卉,方才反應過來,有些緊張地看向遺玉。
遺玉到沒有她想的那般小心眼,不但半點不因棋藝不如一個丫鬟而懊惱,反而在審了半天棋局後,臉上漸漸露出喜色,對棋藝的進步,沒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等我回來,咱們再繼續。」遺玉交待了平卉後,便同阿生一起到東屋去了。
在她走後,兩個丫鬟才鬆了口氣,平彤板著臉對平卉訓道:「我看你最近日子是太舒坦,做事連腦子都不用了。」
平卉垂下頭,揪著衣袖,低聲應聲道:「姐,我知道錯了。」
平彤沒再多責怪她。面色很是認真地道:
「咱們現下,能跟個好主子是最大的福氣,若是咱們將盧小姐侍候地舒坦了,介時她能向王爺要了咱們去,那咱們便不用你以後切莫小心些,不要因為小姐給你幾分臉面,就摸不清楚身份。」
「你瞧昨夜那姓周的姑娘,就是犯了糊塗,沈爺能跟王爺同席,又怎麼會是奸惡之徒,好好跟著走也就是了,非要尋死覓活的,違了主子的意,差點連命都沒了,最後不是還得跟著沈爺走。」
昨夜兩姐妹沒有侍候在外面,但聽到周蕊鬧的動靜,都趴在窗子邊上,將整件事情看了個清楚。
平卉聽她提到昨日周蕊在院子裡鬧的那出,似是想到什麼,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抬頭緊張地望著平彤,「姐,盧小姐不會生我的氣吧?」
平彤見她被嚇到,伸手摟住她的肩膀,低聲念叨:「你這腦子是白長在脖子上了,有時忒不會看人臉色,我看小姐沒生氣。反倒有些高興的樣子。」
「那、那你看現在這情形,等小姐走時,會管王爺把咱們要走嗎?」平卉帶著些許期待地望著她。
平彤眼神微黯,「我也說不準,看小姐樣子,是挺喜歡咱們的,卻還沒到了會開口討咱們的地步」
她話說完,兩姐妹一同沉默,平彤扯出一抹笑容,道:「小姐還要在這裡住一陣子呢,咱們好好服侍,她總會更喜歡咱們一些。」
平卉猶豫了下,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要不、要不咱們同小姐說說,讓她走時帶上咱們,小姐人好,咱們把——唔!」
她話尚且沒說完,平彤就慌忙伸手捂了她的嘴,環顧了一下門窗,狠狠瞪她,壓低嗓音斥道:「你不想要命了是不是。趕緊閉嘴!」
平卉小臉一白,雙手抓住她的衣袖,連連點頭,平卉又氣又怕地看了她一會兒,方才緩緩將手挪開。
「姐別生氣,我再也不亂說話了。」
平卉泫然欲泣地將腦袋埋進平彤的肩膀上,小手緊抓著她的衣裳,平彤歎了一口氣,伸手摟住她,在她背上輕輕拍著,燈光映著她眼眶中的點點水光。
***
遺玉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一邊幫李泰按摩,一邊想著傍晚他教自己射藝的事情。
那時光顧著興奮了,其實冷靜下來一想,她能射中那四箭,怎麼想都是一件極其古怪的事情,一個初學者,能拉開六斗的弓,在五十步外四發連中,若是說出去,定會被當作癡人說夢。
可事實是,她的確做到了,而且是有些莫名其妙地做到,李泰姿勢也沒多指正她,話更是說的少,也就是手把手地——遺玉的腦子猛地打結,一想到那時李泰環著她的姿勢,就覺得莫名其妙地臉熱。
她倒不覺得自己這種反應有什麼不正常,畢竟李泰這張臉就算是板臉著也很容易讓姑娘家的臉紅心跳。遠的不說,就說近處,連平彤和平卉兩姐妹見了她還會臉紅不敢多看,自己好歹比她們有免疫力,只是間歇性發作罷了。
記得四年多前李泰帶著他們回龍泉鎮的路上,初見到這人還是少年的時候,一身藍衣貴氣逼人的模樣,就有預感他長大之後會是怎樣的光景,不出她所料,幾年後再見,李泰年少時那張略顯偏執的面孔,終是長成眼下這俊美無儔的樣子,當年她誤認為的自閉,也變成了讓人心安的沉靜。
李泰閉著眼睛,感受著發間時輕時重的按壓,這算是他每日精神最放鬆的時候,淡淡的睡意籠罩而來,對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他總是在一開始便下意識地抗拒,然後在那纖纖十指的碰觸下,緩緩接受。
「在想什麼?」李泰不用睜眼,也能從氣息上感覺到遺玉正盯著他在思索,習慣性地揣測著對方的心思後。才出聲問道。
遺玉將視線移到一旁的屏風上,遲疑了一下,道:「在想您傍晚那會兒教我射箭的法子,不瞞您說,我這是第二次正式地摸弓,能中一箭便是巧合,兩箭是運氣,可連中四箭就太懸了——您說,若是我繼續射下去還會中嗎?」
她還是將心裡的疑問講了出來,那時李泰在她四箭之後喊停,她只覺得意猶未盡。再射還能中,可事後冷靜下來,便隱約覺得,她再射一箭,絕對會脫靶!
若射藝這麼好學,那整個國子監的學生怕有大半都能成神射手了,很顯然,李泰那看似不著邊際的指點方式,絕對暗藏玄機。她不會去問他是怎麼做到的,只想向他求證一下,那第五箭,是否還能中靶。
「不會。」
「哦。」
儘管猜到,但聽他證實,遺玉還是有些意興闌珊,原想著借這法子,怎麼樣在五院藝比時候,也不會是墊底,可現在看來,看來這法子絕對短時速成的,準是准,效果也是神速,但只有四箭這數量上未免也太少了些。
聽到她語氣中的失望,將要進入沉睡中的李泰,在神志消失前,輕聲道:「明**早起些。」
「早起?」早上要教她射箭嗎?可他的方法只有四箭的效果,學了也沒什麼用吧。
「殿下,還是算了,免得耽誤了您休息的時間。」
遺玉這話說出口後,半天沒見人反應,低頭朝他臉上看去,就見一張安靜的睡顏,算了下時候,他也是該入睡了,如此,剛才她婉拒的話,他便沒有聽進去
遺玉收回雙手,臉上帶著迷茫和為難。早起——早多少起是早起啊?
***
因明日要早起,遺玉回房後就沒繼續那局未完的棋,平彤和平卉便跟在她身後忙活起來,端茶送水,遞帕擰巾的,直將她侍候上床,平彤才拎著一隻藥瓶,在床邊蹲下。
「小姐,奴婢幫您擦擦藥酒,不然您手臂明兒會痛的。」
遺玉笑道:「好,還是你仔細,不然明日有的我受。」
她雖然只單獨射了四箭,但先前被李泰指引時候,手臂也都在用著力,後來那四箭更是廢了大力氣,當時不覺難受,這會兒才酸麻起來。
平彤將藥瓶放在床邊的香案上,輕輕拿起遺玉的左臂將衣袖撩開,道:「是李管事提醒奴婢的,這藥酒也是剛才他給的。」
遺玉心道:原來是阿生,這人做事的確貼心,不但應了盧智那麻煩的請求,幫她佈置了臨時的靶場,事後還關心她會用力過度,送來藥酒,明日再謝他吧。
平彤將藥酒小心塗抹在她手臂上,遺玉開始還覺得有些涼氣,漸漸手臂就開始發熱,微燙的感覺在冬季的夜晚是極舒服的,沒多大會兒,她便閉上眼睛睡著。
平彤將她兩隻手的擦過藥酒,才將她手臂輕輕收在被中,被她掖好被子,又檢查一遍前後窗是否關好,才退了出去。
***
長安城品紅樓
夜半,盧智在處理過事務後,換了一身衣裳,乘著馬車一路駛到了平康坊內,在最繁華的一條煙柳街巷下車,他同那身材高壯的車伕低語了幾句,然後一人朝著街尾走去。
品紅樓的大字招牌掛的高高的,隔著數丈遠,便能問到濃而不俗的香粉氣味兒,盧智走到品紅樓外,便有守在門口的鴇母向他揮了揮帕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錦衣玉簪的盧智,風韻猶存的臉上帶著媚笑。
「這是哪家的公子,怎地平日沒有見過,是頭次來?」
問話不待他應話,就扭頭衝著樓內高喊了一句:「來了位年輕的俏哥兒!」
就有兩三名花鬢粉面的姑娘搖著腰肢走了出來,這等天氣,竟然還穿著薄紗,絲毫不覺冷的樣子,見到盧智,皆是眼前一亮,嬌笑著圍了上來。
盧智輕笑一聲,任這些姑娘圍在自己身邊,不推不迎,對著鴇母道:「我約了人,他姓穆。」
鴇母掛在臉上的笑容稍稍收斂,「盧公子?」
「正是。」
她不慌不忙地揣了帕子在袖裡,上前扯開兩名快要貼在盧智身上的姑娘,在她們的抱怨聲中,單手引著盧智進到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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