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回匿身歸來堂(下)
青州府衙已是燈火通明,丁俊剛到大門口,早有差役將他迎到簽廳。此時簽廳內不知曾知府一人,而是州中的通判,判官,觀察,推官數人齊集一堂。
「丁都頭,魯風客棧可曾拿到賊人周通。」
「小人未曾在客棧內發覺賊人行跡。不過小人人已經請張團練在城中大小客棧搜查,以及時將賊人捉拿歸案。」
聽到沒在魯風客棧捉到周通,廳中與竇家有瓜葛的一些官吏都不由的出了一口氣。不過知府曾孝蘊的一席話又將他們的心提起來。
「大人,既然魯風客棧沒有賊人,那麼夜間來府衙投書和在市集上造謠者恐怕是有意中傷竇家。竇家是本州有名望的士紳,若不將這等造謠生事之人擒拿嚴懲,恐有傷官府人望啊。」
曾孝蘊看了說話的推官一眼,道:「據本官所知那賊人周**猾異常,多次使詭計打破朝廷城池。前日來報圍攻凌州的梁山賊人守領就是周通,今日本州救援凌州的兵馬方出就傳出賊人入城的消息,我等不能掉以輕心啊,不然中了周通的見機,失了城池,朝廷怪罪下來,我們都吃罪不起。不過李推官所言也未嘗沒有道理,若我等僅憑一二藏頭露尾之輩的全面之辭便大肆擾動地方,也非為政者所為。」
「大人所言甚是,不過眼下之事該怎麼決斷,還望大人明示。」眾官上前問道。
「我等為官一方便要替早就一方清明。既不能過度騷擾地方,也不能輕易放過為亂地方的賊人。從明日起各城門對進出城門者嚴加盤查,務必不使可疑之人走脫。城內還如平日一樣,不可大張旗鼓,只需讓巡城的差役暗中多加留意便是。」
「大人英明。」
「諸位同僚深夜被驚起,想必也都疲倦了,若沒有意義就都散了吧。」
眾官連忙告退。
「大人,依小人之見,周通若是真來青州定與那竇家脫不了干係。除了魯風客棧外,竇家在城中還有十數處店舖,小人立即帶人去這些店舖清查,必能找出周通。」待眾官去後,丁俊立即躬身戰到曾孝蘊身前。
「不可。方纔你去後,又有人在夜市中大呼梁山賊人入城,驚得一城百姓士紳魂不守舍。即便真是竇家窩藏周通,此刻去查也是來不及了。據本官所知那竇家雖人暗中是冒犯律法的私鹽販子,但名面上卻是青州有名的士紳,平日裡修橋補路,在一般愚夫愚婦眼中倒是了不得的大善之家,更兼其在山東運營數十年,關係盤根錯節,若沒有真憑實據,輕易動他反而不美。」
「可」
「呵呵,丁勇士不必擔心。那小霸王周通此番只需真的是進了青州,那便是自入籠中,即便真有霸王之勇,也難逃不出恢恢法網。擒了周通,以梁山賊人的習性定要起兵來救,本官正好為朝廷除此一大患。」
「小人聽聞那梁山賊人非比尋常,朝廷數發大兵征剿,都為其所趁,若是他大舉來犯,青州兵少恐難抵擋啊。」
「不然。那般賊人能數敗官軍主要是借了水泊地利,若非如此區區草寇烏合之眾耳,何足懼哉。你且下去休息,天明之後火速去凌州著王統制回軍,以妨賊兵來犯。」
「小霸王來了」
「梁山好漢又進城了。」
周通正在睡夢間模模糊糊聽見外邊有人在叫喊,猛地坐騎身來,側耳傾聽,果然遠處夜市方向傳來嘈雜的喊聲。雖然相隔甚遠,但是夜間聲音傳的幾位清晰,人們所喊的正是「小霸王進城了。」這一聽不打緊,周通驚出一身冷汗。
「怎麼回事,莫不是竇家出賣了老子?」
「草,這下大意了,早知不該輕身犯險的。」
一時間諸多想法在周通腦子裡面打轉,不過他就冷靜下來,這樣的情況下後悔也無事於補,還不先去看看是怎麼一個情況。想到就做,周通挺身從榻上躍起,悄然推開門。
院中鬧哄哄的,是乎沒有人聽到外邊的動靜,周通也不走大門,就著陰暗處翻出牆外,沿著歸來堂前的河岸朝混亂處行去。
這時熱鬧平和的青州夜市已經亂成一團,小販慌慌張張的收拾東西,街道旁的店舖嘎嘎的上門板的聲音想個不停,遊人呼朋引伴四周奔散,喊聲,哭聲混成一片,好似魔鬼要來了似的。一炷香之後,街上亂糟糟的景象忽然消失了,偶爾從街旁的屋子裡傳出小孩的哭聲立即就被大人摀住,不發出一絲聲響。
眼前的世界一下子變得黑漆漆,鬧哄哄起來。
「尼瑪。老子有這麼可怕嗎?」
周通只能摸著鼻子苦笑。
「鬧成這樣,也沒見官兵出來維持秩序。到底是那些官員怕死不敢出來呢?還是不想大肆搜捕形成更大的恐慌,而是在暗中加強戒備。要是後者的話,說明青州心來的知府不簡單吶,老子也就麻煩了。」
沒有驚動任何人,周通有翻牆回到原處,腦子急速轉動想著對策。如今不能呢個可定是不是竇家出賣了自己,魯風客棧是不能回了。樂和掌管的嘲風秘碟在青州城內倒是也有眼線。不過嘲風秘碟終究建立的時間短,在這裡也沒有很大的勢力,只是幾個兄弟混在城裡潑皮中間充當眼線,根本無法提供落腳之地。想來想去,周通感覺最好的辦法就是留在歸來堂,只需躲過幾天,城中戒備鬆懈下來,就能夠輕鬆溜出去。而且留在這裡即便被發覺還能劫持這裡的主人出城,要知道趙明誠此時也被朝廷起復了,應該正在萊州知府的任上,也算是一方重臣了,劫持了他的家屬,青州的官員怎麼也要看在同僚的份上不敢輕舉妄動。只需除了城,周通相信憑自己夫婦的本事想要逃脫官兵的追捕還是沒有什麼難度的。何況城外還有鮑旭,牛皋,關興三人帶領的五十兄弟,只需匯到一處,即便碰到千軍萬馬,周通也有信心殺出去。
不知何時,周通又被屋外的響動驚醒,卻是天色將明,趙府的已有下人開始起來忙碌了。周通索性起身,出到屋外,後院不好進去,就在前院轉了一圈,將院中地形在心中牢牢記住,期間也遇到過兩個下人。這些下人似乎已經得到了招待,知道周通是客人,都只是對他行禮問好,卻不對他的存在趕到驚訝。
周通在一口井邊打水洗了把臉,只覺一陣清新,暫時將行跡暴露的煩惱拋到了腦後,就在院中僻靜處練起拳腳來。說起來周通的武藝大多是在秦家村隨秦元學的。秦家的武藝是軍中技法,以鑭法,槍法為長,其他兵器也都有獵涉,唯獨不注重拳腳功夫。周通的拳腳功夫卻是根據自己在戰場上的經驗和後世關於武術的回憶自創的,沒有成套的套路,只有幾招散手。不過此時他的武功既高,總結出來的拳法當然也非同小可,打法雄渾古拙,每一拳打出都有一番排山倒海的氣勢。
「叔叔,你教我武藝好不好?」
說話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說話間雙眼放光,小臉通紅,興奮異常。
周通其實早就發覺了少年在一旁,只是知道他定是這裡某個下人的孩子,也就並沒有點破,這時見那少年躍躍欲試的樣子,不由笑問道:「小鬼你是哪家的孩子?小小年紀不好好讀書,要來學大人舞槍弄棒。」
那少年把**一挺道:「俺已經是大人了,怎地學不得武藝?讀書煩死了,俺爺爺要俺去給少爺做書僮,俺都嫌煩沒去,讓俺兄弟去了。」
周通見少年生的虎頭虎腦,人也頗為壯實,像是一副練武才料,上前伸手在少年肩上一壓,勁力微吐。
那少年倒頗為硬氣,雖然被壓的一個踉蹌,眼看就要一屁股坐到底上,卻突然將腰一挺,生生地抗住了肩上的壓力。
周通哈哈一笑,道:「不錯,不錯,小鬼確實是快習武的材料。」
那少年被周通壓得差點出醜,正要出口大罵,聽到這話立即拉著周通的衣襟,興奮的問道:「當真。你肯教俺習武」
周通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溫言問道:「你先說說,你叫什麼名字?哪家的孩子?」
「俺叫趙武。俺爺爺就是這裡的管家,大伙都喚他祥伯的。」
少年趙武為了習武,很快就被周通套問完了趙府裡的情況。趙府的主人趙明誠現今果然實在萊州做知府。李清照是因為要照看夫婦二人多年收集的金石書畫才沒隨之上任的。而趙府中的下人也大多跟隨主人去了萊州,留在這裡的就只有十餘個服侍夫人的丫環婆子和老僕趙忠祥與趙武兩祖孫。
趙武把府中的情況說了一通,又眼巴巴的看著周通道:「俺都說了,你要守信用教我武藝啊。」
周通從趙武口中套了這麼多情報,又見他少年心性,憨厚的很,也就教了他幾個架勢,讓他練好了再來。趙武哪裡知道眼前之人只不過是趙府的過客,滿心以為今後能如願以償習武,得了教授立即在一邊興致勃勃的練習起來。
周通見他一副認真的樣子,不由笑著搖搖頭,轉身準備回房,卻見趙武的爺爺祥伯從前面走過來。
祥伯看了一眼那邊練得熱火朝天的孫子,朝周通行了一禮道:「多謝客人教授小孫武藝。」
「不敢當,不敢當。小子只是隨便教趙武幾手而已。不過小子見趙武天性喜歡習武,並且天資不差,祥伯和不替他尋個名師教頭,也好習得一些傍身的本領。」
「趙府乃是書香門第,舞槍弄棍成何體統。客人請隨老奴到客廳一行,我家少夫人請客人到客廳相見。」
周通心中一動,少夫人應該就是李清照了。後世書中看到的關於李清照的資料不由在腦海中清晰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