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從草房裡面開始燒起,藉著嶺上呼呼的風,猛地就燎燃開了,只聽得辟里啪啦亂響。
周通心中在呼喊:「殺人放火,老子雖然還沒殺過人,火卻已經放過了,以後就是一名真正的強人了。」這一刻,在火光的照映下,他的臉色格外的紅。
「兄弟,走吧。」經過一夜的傾談,武松應經認同了周通,這是一個值得相交的兄弟。
周通轉過身大聲道:「走。」
有了周通結伴而行,武松那由於張都監,蔣門神等人陷害,玉蘭的出賣而鬱結的心情緩解了不少。十幾天下來,二人逢店喝酒吃肉,手癢了便拔出刀鑭斗上數十回合,當真是快活的不得了。
這一日,二人早上在一個小鎮上吃過早飯,向南一路疾趕,不想又進到了荒蕪人際之地。眼看過了中午,二人肚中饞蟲鬧將起來,眼前卻儘是枯草黃葉,不禁都有些焦躁起來。
「兄弟,你那酒還有沒有,分俺兩口可好?」武松一邊說一邊嚥著口水。
周通將腰間的葫蘆拿在手裡,拔開塞子,葫蘆口朝下,上下晃了幾晃,一滴酒都沒落下來。
武松看在眼裡,尷尬的笑了笑道:「嘿嘿,沒沒啦。」
這廝真是酒鬼投胎,一刻鐘不喝酒就要鬧。周通無奈的搖搖頭,指著前面一座土崗道:「兄弟,翻過前面崗子再做道理。都趕了幾十里了沒見人煙了,崗子後頭應該有人家。」
二人再度加快腳步,沒多久就翻上了土崗,卻見前面有一座高山,生的十分險峻。二人高呼一聲,往下狂奔而去,下得崗子,行不過三五里路,就看見前面路旁有一個酒店。
走近時發現卻是個村肆酒店,前面一道清溪,屋後都是顛石亂山。從店前的獨木小橋上看去,遙遙幾點村落,不時冒出幾縷炊煙。二人進到店內坐下,武松便叫道:「店主人家,先打兩角酒來,肉也買些來吃。」店主人應道:「實不瞞師父說:酒倒有些茅柴白酒,肉卻多賣沒了。」武松道:「且把酒來擋寒。」店主人便去打兩角酒,大碗篩來教二人吃,又上了一碟熟菜給二人下酒。
三下兩下,兩角酒就被二人喝的點滴不剩,武松又叫再打兩角酒來。店主人又打了兩角酒,大碗篩來。幾碗酒下肚,周通還不咋的。一路上,武松將二人隨身葫蘆裡的酒喝了個乾淨,本就有三五分酒了;現在一發喝過這幾碗酒,被門口灌進來的朔風一吹,酒卻湧上,大呼小叫道:「主人家,你真個沒東西賣,把你自家吃的肉食也回些給我們吃了,一發給你銀子!」店主人笑道:「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出家人,只顧要吃酒肉,我哪裡去取?——師父,你也只好罷休!」武行者道:「我又不白吃你的!如何不賣與我?」店主人道:「我和你說過只有這些白酒。哪得有別的東西賣!」
「這位客官你可得勸勸你這位師父朋友,出家人怎地如此貪吃酒肉。」店主人又對周通說道。
周通還沒說話,外面走進一條大漢,引著三四個人進到店裡。主人立馬笑容可掬,迎接道:「二郎,請坐。」那漢道:「我吩咐你的,安排好沒?」店主人答道:「雞與肉都已煮熟了,只等二郎來。」那漢道:「我那青花甕酒在哪裡?」店主人道:「在這裡。」
那漢引了眾人,在周通對席上頭坐了,那同來的三四人卻坐在肩下。店主人捧出一樽青花甕酒來,開了泥頭,傾在一個大白盆裡。武松偷眼看時,卻是一甕灶下的好酒,風吹過一陣陣香味來。武松不住聞得香味,喉嚨癢起來,恨不得搶過來吃。只見店主人又去廚下把盤子托出一對熟雞、一大盤精肉來放在那漢面前,擺了菜蔬,用杓子舀酒去燙。
周通也被那酒香所吸引,眼前的肥雞大肉也是那般的誘人,雖然意識到這一幕是怎麼一回事,但還是產生了武松一樣的念頭。
武松看自己面前只是一碟兒熟菜,不由的不氣;正是「眼飽肚中饑」,酒又發作,恨不得一拳打碎了那桌子,大叫道:「主人家!你過來!你這廝好欺負客人!」店主人連忙來問道:「師父,休要焦躁。要酒好說。」武松睜著雙眼喝道:「你這廝好好生沒道理!這青花甕酒和雞肉之類如何不賣給我?我也一樣給你銀子!」店主人道:「青花甕酒和雞肉都是那二郎自己從家裡拿來的,只借我店裡坐地吃酒。」武行者心中要吃,那裡聽他分說,一片聲喝道:「放屁!放屁!」店主人道:「不曾見過出家人似你這般!」武松喝道:「老爺怎地個蠻法?我白吃你的?」那店主人道:「我不曾見過出有家人自稱『老爺』!」
武松聽了,跳起身來,叉開五指,望店主人臉上只一掌,把那店主人打個踉蹌,直撞過那邊去。
那對席的大漢見了,大怒;看那店主人時,打得半邊臉都腫了,半日掙扎不起。那大漢跳起身來,指定武松道:「你這個鳥頭陀好不依本分,怎地動手動腳!不知道『出家人勿起嗔心』!」
武松道:「我自打他,干你甚事!」
那大漢怒道:「我好意勸你,你這鳥頭陀敢把言語傷我!」
武松聽得大怒,便把桌子推開,走出來,喝道:「你那廝說誰!」
那大漢笑道:「你這鳥頭陀要和我廝打,正是來太歲頭上動土!」招手叫道:「你這賊行者!出來!和你說話!」武松喝道:「你道我怕你,不敢打你!」一搶搶到門邊。
那大漢便閃出門外去。武松趕到門外。那大漢見武松生的高大兇猛,不敢輕敵,便做個門戶等著他。武行者搶入去,接住那漢手,那大漢想用用力跌武松,怎禁得他千百斤神力,就手一扯,扯入懷中,只一撥,撥將去,恰似放翻小孩子的一般,那裡做得半分手腳。那三四個村漢看了,手顫腳麻,那裡敢上前來。
武松踏住那大漢,提起拳頭來只打實落處,打了二三十拳,就地下提起來,望門外溪裡只一丟。那三四個村漢叫聲苦,不知高低,都下水去,把那大漢救上溪來,自攙扶著投南去了。
這店主人吃了武松一掌,打得麻了,動撣不得,自入屋後躲避去了。武松對周通道:「好呀!他們都去了,俺們兄弟正好吃酒!」便拉過周通,坐在那漢子的桌上,把那美酒肥雞自個拿來吃了。
周通心中自是明白,方才被打的漢子就是那「獨火星」孔亮,這時候正回家叫他大哥「毛頭星」孔明帶人來報復,是已不敢多喝,一甕好酒便有八分進了武松的肚子。待武松醉飽了,周通將包裹自個背了,放了一錠細銀在桌上,攙了武松就出了店門,沿溪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