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緩緩說道:「西湖醋魚又叫叔嫂傳珍。相傳古時有宋姓兄弟兩人,滿腹文章,很有學問,隱居在西湖以打魚為生。當地惡棍趙大官人有一次遊湖,路遇一個在湖邊浣紗的婦女,見其美姿動人,就想霸佔。派人一打聽,原來這個婦女是宋兄之妻,就施用陰謀手段,害死了宋兄。惡勢力的侵害,使宋家叔嫂非常激憤,兩人一起上官府告狀,企求伸張正氣,使惡棍受到懲罰。他們哪知道,當時的官府是同惡勢力一個鼻孔出氣的,不但沒受理他們的控訴,反而一頓棒打,把他們趕出了官府。回家後,宋嫂要宋弟趕快收拾行裝外逃,以免惡棍跟蹤前來報復。臨行前,嫂嫂燒了一碗魚,加糖加醋,燒法奇特。宋弟問嫂嫂:今天魚怎麼燒得這個樣子?嫂嫂說:魚有甜有酸,我是想讓你這次外出,千萬不要忘記你哥哥是怎麼死的,你的生活若甜,不要忘記老百姓受欺凌的辛酸之外,不要忘記你嫂嫂飲恨的辛酸。弟弟聽了很是激動,吃了魚,牢記嫂嫂的心意而去,後來,宋弟取得了功名回到杭州,報了殺兄之仇,把那個惡棍懲辦了。可這時宋嫂已經逃遁而走,一直查找不到。有一次,宋弟出去赴宴,宴間吃到一個菜,味道就是他離家時嫂嫂燒的那樣,連忙追問是誰燒的,才知道正是他嫂嫂的傑作。原來,從他走後,嫂嫂為了避免惡棍來糾纏,隱名埋姓,躲入官家做廚工。宋弟找到了嫂嫂很是高興,就辭了官職,把嫂嫂接回了家,重新過起捕魚為生的漁家生活。後來有人吃了這個菜,詩興大發,在菜館牆壁上寫了一首詩:『裙屐聯翩買醉來,綠陽影裡上樓台,門前多少遊湖艇,半自三潭印月回。何必歸尋張翰鱸(譽西湖醋魚勝過味美適口的松江鱸魚),魚美風味說西湖,虧君有此調和手,識得當年宋嫂無。』詩的最後一句,指的就是『西湖醋魚』創製傳說。」
盧永祥一邊喝著酒一邊感歎道:「人這一輩子十有七八都是不平事,還是應該及時行樂的好啊。來來來,喝酒!」
三個人又喝了一杯,范學成聽著這個故事總覺得有點兒彆扭,就好像前段時間自己和袁克定之間的事有些類似,但看袁世凱的意思又不像是有所指。
正在這時,只見盧永祥來時帶的一個副官急匆匆走了過來,在他耳邊悄聲嘀咕了幾句,只見盧永祥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然後起身尷尬的笑了笑,說道:「總督大人,范軍長,實在是對不住,有急事需要我回去處理,這麼好的酒菜看來我是無福享用了……」
袁世凱訝道:「這不剛才還好好的嗎?怎麼說走就走,不行,說什麼也得喝到最後。」
盧永祥頭上都冒出汗來了,急道:「大人莫怪,實在是迫不得已,不得不趕緊回去處理一下……」
范學成也問道:「到底是什麼事這麼急?」
盧永祥擺了擺手:「唉,家中事,家中事啊,不提了,說出來讓人笑話。」
袁世凱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強留,只願以後有了機會咱們再來相聚。」
盧永祥邊往外走邊拱手道:「改日一定登門拜訪,告辭,告辭。」
送走了盧永祥之後,兩個人重新坐定,袁世凱不住慇勤勸酒,范學成一來是個好酒的主兒,二來這酒菜也確實是和口味,於是一連著喝了十幾大杯,已經頭重腳輕了起來。再看對面的袁世凱,一張胖臉已經變成了三張了。
范學成覺得自己再這麼喝下去會失態,於是打算起身告辭,可是剛一站起來,酒勁兒一股腦的向上一頂,他身子晃了晃又跌坐在椅子上。
袁世凱一揮手道:「幹嘛,老弟,你也要走嗎?」
范學成含混不清的說道:「大人的好意我此番心領了,只不過小弟實在是不勝酒力了,想要告辭了……」
「這怎麼行?盧軍長要走是因為家中有急事,你再走了,那留下我一個人算什麼。你范軍長身在軍中,軍人有幾個不能喝酒的,要說是不勝酒力那應當說是我才對。老弟,別怪我多心,你要是走了,分明就是還記恨著你和克定之間的事。」
「沒有,怎麼會呢,真的是有點兒撐不住了……」說著話,范學成又要起身,忽然從背後伸出一對纖纖素手來,輕輕按在他肩頭,一個甜美的聲音說道:「既然總督大人說要軍長多飲幾杯,您就別拂了大人的美意,稍後你要是真的醉了,就由奴家服侍您休息。」
范學成回頭一看正是身後那位姿容秀麗的女孩,一番話說的他骨頭都酥麻了。
兩個人又喝了一陣子,管家劉仲及忽然滿頭大汗的走進來,看了看袁世凱,又看了看范學成,話到嘴邊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袁世凱不耐煩的說道:「有什麼事就直說,范軍長是我的兄弟,又不是外人,你怕什麼?」
劉仲及嚥了口唾沫,這才說道:「大人,皇上的聖旨來了!護旨官就在前廳等候,要您立即去接旨呢。」
「哦?」袁世凱驚異莫名,扭頭對范學成說:「老弟,皇上的旨意到了,我可不敢怠慢,要趕緊到前面去接旨,你在這裡稍後片刻,我去去就來。」說著話,袁世凱就跟著劉仲及出了這間屋子。
范學成也覺得納悶,早在前幾年為了傳旨快捷,皇上對於地處偏遠的地區都換成了電旨,一是利於保密,二是用電報傳送方便快捷。除非有大特別重大的事情,才有可能派出護旨官(此時已取消了欽差這一稱謂)前往傳旨。范學成右眼不住的跳動,心中隱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正在這時,他身後的那個女孩笑靨如花的為他斟上了一杯酒,柔聲道:「軍長一個人喝酒寂寞讓奴家陪您吧。」其餘的兩個美貌女孩也娉娉婷婷的過來,坐在范學成身邊。
范學成樂得合不攏嘴,酒勁兒催動春情,伸開雙臂來攬住這三位佳人,這個夾一口菜,那個喂一口酒,簡直是飄飄欲仙不亦樂乎。
幾個人在一起嬉鬧了一陣,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了,范學成心中一動,越發覺得此中有詐,先是盧永祥,後是袁世凱,怎麼事情都趕到一起了?還有身邊這三個女孩不停的勸自己飲酒,莫非她們是袁世凱有意安排的不成?想到這兒,范學成再也坐不住了,推開三個女孩,霍然站起。
「軍長要做什麼?」
「呃……我還有軍務要處理,現在馬上就得回去,回頭你們代我向總督大人解釋一下,改日有了時間必然還要登門拜望。」說話間,范學成抬腿就要走。
只聽背後三個女孩陰冷的說道:「范軍長,今日你既然來了,就沒有想一想還能不能走出這間屋子!」
啊!
范學成猛然轉過身來,只見原來溫柔可人的三個女孩,此時臉上全都罩上了一層殺氣,每人手裡握著一支袖珍式手槍,死死的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電光火石之間,范學成驚出了一身冷汗,今天發生的一切他全明白了,這明顯就是一個精心佈置的圈套,但他又怎能甘心受制於三個文弱嬌小的女孩,急忙去伸手摸槍。但三個女孩根本就不給他任何機會,只聽「啪」的一聲,一枚子彈怒射而出,準確而有力的穿透了范學成的右臂,范學成身子一晃,險些摔倒在地,摀住右臂的傷口處,豆粒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淌了下來,手槍也已經脫手掉在地上,但他再也不敢貿然反抗,剛才那一槍已經表明只要他敢稍稍有所動作,對方勢必就會把自己擊斃,現在最聰明的辦法就是老老實實的聽從對方的擺佈。
槍聲一響,馬上從裡間屋衝出了好幾個總督府的警衛隊員,他們乾脆麻利的把范學成綁了個結結實實。范學成沒想到這一切竟會來的這麼突然,前一分鐘他還泡在溫柔鄉里,飲酒作樂,可是轉眼之間就成了總督府的階下囚,他不敢去想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
只聽院子裡傳來袁世凱的笑聲,范學成向外一張,只見袁世凱帶著幾十名警衛隊員,押解著保護自己的十一名衛兵走了過來。范學成對自己的衛隊長叫道:「你們……你們怎麼也被抓起來了?」
衛隊長也被五花大綁著,用力掙扎著叫道:「我們被姓袁的耍了,他們有意把我們支開,其實在西廂房裡早就埋伏好了人,我們一進去就被人家控制住了……狗娘養的,有種和爺爺真刀真槍的幹一場!」衛隊長像是發了瘋似的,拚命掙扎著,叫罵著。
袁世凱皺了皺眉體,對陸宗輿使了個眼色,陸宗輿掏出手槍來,二話沒說「砰砰」兩槍,就在衛隊長腦門子上打了兩個血窟窿,乳白色的腦漿子流了一地。
范學成先是一怔,緊接著對著袁世凱大罵起來:「姓袁的,你他媽不是個人,表面上不敢怎麼樣,背地裡玩這種噁心的技倆,你算什麼總督,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