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難忘的早晨,整個金陵都瀰漫在漫天轟鳴無處不在的殺聲之中,突然從十二條里巷衝出來的錦衣衛,像是十二條紅色的毒蛇,蜿蜒盤轉,吐著信子竄了出來,一口咬在猝不及防的僚人年夜軍的背後。
兩萬多僚人轟然沸騰了,排山倒海的倒了一批批的屍體,目瞪口呆下,如同八月老農割麥子,一排一排的倒下,境況慘烈驚心的令人不忍目睹。
漫天的慘叫聲打著轉的在一江流韻的秦淮河畔肆虐狂吼,胭脂再紅紅不過英雄血,無數屍體的倒下,匯聚成了無數條帶著熱氣的紅色血流,細細的流進了秦淮河中,清碧的河水,就在流進的那一刻」紅了。
最恐怖的是,河水越來越紅,紅的越來越濃,濃的令人心寒。
「奉天子詔,令:代游擊將軍李津,祭酒李安期,率剩下所有唐兵讓開道路,以免恐獸猶斗下無謂傷亡。」歸海一刀策馬而至,一手勒住馬鞭,一手持聖旨高高舉起,黑色戰馬馬蹄高揚,高喝的聲音驚雷穿過喧鬧的兩軍交戰聲,滾過李津、李安期的耳邊,沒有任何猶豫,李津幾乎在瞬間揚手道:「末將接令,所有人都有退卻。」
步隊中的伍長持戟長立馬將命令傳下,於是退潮一般,這四千傷殘嚴重的唐軍,帶著他們同伴的屍首,迅速退去,脫離戰場。
沒了阻障,眼見生路在前,只要上了船一切就平安了,求生意志下,靠近河岸的僚人做了一個意料之中的舉動:他們停止攻擊,轉身向河岸跑去。
面對氣勢陰冷恢弘的錦衣衛,這群僚人根本不敢接戰。身高、兵器、技巧、陣形、指揮、必勝之心,沒有一樣,這群僚人能比得過唐人的,更何況對方的人數是自己的好幾倍」戰鬥幾乎從一開始就跟被呼嘯狂風壓彎了腰的衰草」狂風不過去,是甭指望挺直腰板喘口氣了。
與此同時,歸海一刀也回到了李治老人家的身邊,此時在李治身邊的,只有區區七八人,鳩摩那、金風神、裴民、張果老、孟木、捨得、西門十三,看這幾頭牲口的眼神,除張果老、鳩摩那和捨得這三個落發的「慈悲人」正常點,其他幾個看戰場的眼神,如狼似虎,恨不得空手入白刃的殺過去。
搖搖頭,李治看向歸海一刀道:「別那麼裝可憐的看我,想去就去吧,心點!」
「陛下同意了」,刺激之下,歸海一刀也沒謙虛,烏啦啦的年夜叫一聲:「兄弟們,沖。」歸海一刀是老實人,他喊兄弟們沖」可自己確卻是第一個先衝了進去。
一馬當先,勢如猛虎,如饑似渴,這即是歸海一刀此時的樣子,鳩摩那、金風神、裴民、張果老、孟木、西門十三,七人七騎。
一股颶風捲了過去。
兩萬僚人年夜軍這次是真正的破釜沉舟了,死死的抵蓋住錦衣衛主力」卻具河畔上側後煙塵年夜起,知其不妙,卻根本無心也無力分兵,竟眼睜睜看著七隻黑色鐵騎,怒潮般掠陣直衝後陣主帥而去。
便在僚人年夜軍一分神間」歸海一刀一聲怒吼,從馬背上吃力的拔出一把李治特地為其打造的年夜刀,刀名「歸海」。
「歸海」造型一般,材料一般,手工一般,重量和長度十分不一般。
重九十九斤」長兩米,可歸海一刀單手耍起來,倒跟盤弄一根稻草般輕鬆,此時這把頗具玄幻的巨刃「歸海」在群戰中闡揚出了它應有的恐怖殺傷力。
一經舞起,氣勢狂霸的無以復加」敵我皆傷。
「年夜家離他遠點,年夜統領瘋了。」身後的裴民勒馬,淡淡的道了一句。
手中長劍急掃,閃電般劃過幾個想伺機偷襲的僚人喉嚨,下一個呼吸,一絲紅線閃現脖子,高壓壓得鮮血從狹窄的傷口中噴出了三丈高,最優雅的劍法,最殘暴的殺生術,這就是裴將軍劍式。
幾乎在裴民出的瞬間,西門十三幾人停下了,而在下一秒,被壓抑了太久的歸海一刀完全暴走了,雙眼血紅,不知是漲紅的,還是濺上的,這一刻的歸海一刀哪有平時的憨厚壓迫,簡直就跟從史前走出的人形怪獸。
「砰!」也許是馬上殺人不舒服,這頭怪獸輕飄飄的跳下了馬,雙手捂著新鮮出爐的「歸海」,躍躍欲井,年夜步向前。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死!」
「死!」
「死!」
森冷降低的聲音,陽剛極具壓迫的兩米來高的身軀,兩米長寒光閃爍最善一刀兩真個「歸海」,人海中,歸海一刀漩渦一般吸引了無數的眼光,也集聚了周圍無數僚人的殺意,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個事理誰都知道,不過誰都不認可機靈的自己會成為那「將」腳下的枯骨。
「長安御前侍衛第一統領歸海一刀人頭在此,何人敢取?」黑色的巨型鐵甲包裹下的歸海一刀,狂放的像個不成一世的殺神,像身下面帶懼色的所有僚人發出挑戰。
身姿如九幽修羅,手握巨人的巨漢狂妄無前的氣概,令太多太多眼界從到年夜沒離開過山城寨子的僚人惶惶不安,再狂傲的人在此刻的歸海一刀面前也沒有一絲桀驁不馴。居高臨下,歸海一刀拖著兩米長刀面血光淋漓的「歸海」向後陣的張要離、候弦高、孟山走去。
周圍廝殺依舊,可歸海一刀身前的人卻下意識的彎下腰,擠著同伴,為歸海一刀讓開了一條年夜道,直通他們的主帥,如臨年夜敵的眼神和他們的行為一樣,荒唐可笑。
民風彪悍的嶺南出來的僚人有一天也會手心全是汗水放在以前,他們只當作笑話來聽,可在歸海一刀肆意狂舞的氣勢壓迫下,一個呼吸也是慢慢呼出,心寒的不敢有一絲懈怠。
作為俚獠、夷獠知名的勇士,朵木在整個僚人部落中有著超然的地位。
雖然改投於孟木頭人麾下,可是在妾多僚人中絕對是最強年夜的勇士,自交戰來,他一直在後陣掠陣觀看於他來勝與敗無關緊要,戰爭的最年夜樂趣,是找一個敵手生死相見,這也是他改投的原因,孟桃花不肯與高手如雲的漢人為敵,他就找敢於唐人一戰的頭人孟木。
儘管局勢如山倒,可朵木依然無聊,他想找一個可以與他一人死戰的敵手,當看到歸海一刀的第一眼,朵木便笑了他相信從無敗績的他這次遇到值得認真看待的高手了,於是,朵木動了,扒開人群,扛著一把同樣巨年夜的彎刀,盪開人海,呈現在歸海一刀面前。
兩人身高全在兩米開外,同樣兩把異於常人的巨刃,同樣殺意如潮同樣氣焰肆無忌憚。
一時間,周圍再凶否慘烈的廝殺,也遮不住這區區兩個人的光彩,老天爺借他們的呈現,來給這場注定成為傳奇的交戰,添上一點略顯神話的色彩。
他們像天神一樣偉岸。
「是漢人的高手?」,朵木笑了笑,眼角處的肉瘤讓他笑起來比繃著臉還恐怖朵木藉著這句話平心靜氣了,這是他倡議攻擊前的準備。
這個時代是崇拜英雄的,當歸海一刀和僚人山寨第一勇士朵木堅持的時候,所有人都沒有出手偷襲,那樣簡直就在叛變這個英雄時代的信條武士的對決,歷來都是值得尊敬的,任何陰謀詭計,無論實施的成功與失敗,帶來的都是自己的失敗。
「嗯,我是漢人的高?」歸海一刀淡雅一笑,他識字不多平身老父讓他記得的惟一「忠」,字耳:他欠好色,一個妻子一個兒子罷了;他好酒,可袁天罡喝酒傷身,上乘的武學須養身靜氣枯坐如老僧,為此,歸海一刀滴酒不沾,哪怕桂子他比自己還太監也無所謂。
年復一年,他是年夜明宮有史以來最盡職的御前統領,無論颳風下雨都要召集御前侍衛在年夜明宮廣場上親自演武,原因簡單的何足道哉,因為他喜歡練武。不知何時,練武已經成了歸海一刀的習慣,沒女人歸海一刀會和所有男人一樣活的很寂寞,可沒功夫練,歸海一刀根本就不會再活一天。
至於武人最在意的勝與負,就在朵木發出的挑戰的那一個意念間,歸海一刀才恍然醒悟,自己好久沒有注意勝負這種無聊的工具了。
「我們都是武夫,我不做侮辱的事,我會全力以赴將一刀兩段的。」歸海一刀這句話的荒唐,可的極認真。
車怪的銅黑色的肉瘤變得紅的發亮,朵木簡直要噴火了,「漢人勇士,我敬勇猛,可太看不起僚人第一勇士朵木了,我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個敵手因為輕敵而被我殺死,那樣我又要發瘋了,我家中的梅香已經被我失手殺的太多了。」
在朵木心中,能和他對陣自己就是一種榮耀,從他十三歲起,就再沒人戰勝過自己,那個叫孟桃花的女人,也不過和自己打一個平手罷了,從朵木的角度,這句話倒也不算狂妄,不過出了一個鄉下人揚威鄉下的事實罷了。
「戰!」歸海一刀不再空話,平靜的了一聲,雙手握刀。
一瞬間,剛才還盛怒的朵木也剎那收起了憤怒的腦殘樣,波瀾不驚。
「戰!」
話音稍落,兩人兩刀帶起一陣難聽撕裂的長風,雷霆玩具的交擊在一起,帶起萬燃燒星。
空氣轟然爆哦※※※※※※※※※※※※※※※※※※※※※※※※※※※
彎下腰,拍了拍躁動不安的戰馬。
不竭顫慄的馬蹄讓這匹戰馬看起來有點驚慌失措,搖搖頭,李治振了振披著黑色皮裘,不知何時,高高用紫色絲帶紮著的長長的馬尾辮,在風中完全凌亂,被風吹到前胸。長髮掛在了嘴角,而深秋秦淮河畔刮起的風,也吹的人眼睛發酸,不肯睜開。
不克不及不,此時坐在馬上微瞇眼睛,逢年夜事有靜氣,處變不驚的李年夜帝,瀟灑自在性感的沒邊了那掛在嘴角的黑髮竟然讓這牲口有點一溧亮,不但像個太監,此刻更像個女人。
目光淡淡的從馬下垂頭唸經的捨得和尚掠過,雖然沒有直接接觸李年夜帝的目光,可捨得還是本能的背後寒澈澈的,刺入他心底,一股不安讓捨得本能做出了一個舉動:和尚轉過身,雙手合十,深深作了個揖,「貧僧乃落發之人不克不及妄開殺戒,望陛下見諒,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面對捨得和尚近乎解釋的舉動,李治不置可否的點頷首。
回過神來,捨得有點茫然自己這個突兀的舉動,為何如此呢?
沈賢一身紫色錦衣走了過來,道:,「陛下,三百艘戰船已經順江而下再有半個時辰就要堵住秦淮河北上南下的缺口,將這群僚人堵死在金陵渡口,現在就算放他們上船也沒用了,為了以防萬一,臣已經令人在江面上設了八道連橫鐵索,插翅難飛。」
冷冷的神色鬆動了一二,可眼神依舊銳利如果武媚娘和蕭淑然這兩個和李治青梅竹馬長年夜的女人在的話,一眼便能透過李治概況的震驚、憤怒和冷酷,毫不吃力的看到他潛在的驚慌和擔憂。
李治的心漸漸有些發寒,像是化雪時從冰層上流動的水,森冷冷的,他真的從沒有想過,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會被綁架,會危在朝夕。最最重要的是,他除能拉上一年夜幫人去打去殺,他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完全沒有掌控能毫髮無損的救出妻兒。
若放在他人身上」李治還能瀟灑自在的像個談判專家一樣和張要離、候弦高來我往、針鋒相對的談條件,可放在自己身上,李治清楚知道」怕是兩句話不到,自己就爆發了。
寒暄」他等她等了好久,每每快樂高興的時候突兀的想起這個名字,便興趣全無,只剩一歎。
還有季白起、李冉閱兩個王八羔子,這可是自己想的最霸氣的名字了。寄予的不但僅是一份童趣、一份對自己孩子的期望,更實實在在透著一個即將為人父心中那種,那種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心情。
自己愛的入骨的女人能為自己懷個孩子。
高興的發瘋嗎,抑或興奮的要哭泣,激動的手足無措,還是情不自禁的哭泣?
都不是,是一種慶幸和欣慰。
慶幸老天爺的慈悲,慶幸老天爺讓愛能更完美,讓愛能在這群傢伙們的身上延續,滲透進未來一家人生活的點點滴滴中,隨著孩子的長年夜,愛變得愈久彌香:欣慰,欣慰甚麼?自然是欣慰自己後繼有人唄,能繼承自己的為之奮鬥的年夜唐帝國,繼續冉冉升起,繼往開來。
而當這些曾經藏在心底最深處捨都捨不得和其他人分享的甜蜜,被人徹完全底扯出來,在自己的眼底下,就要撕碎時,對甚麼都好似不在意的自己完全憤怒可,李治立誓,如果女人和孩子出了哪怕一點意外,朝中賦閒的、在職的將軍、國公爺們也不消養老了,一個族一個族給我誅滅完全吧。
三萬人只是個開始,這次李治是下了決心,七十萬僚人,要不,完全的歸順,移居中原,溶入漢家,李治自仍自己這個皇帝和年夜唐自認都有這個氣量去容納區區七十萬僚人,稍微不服等是有的,可若是處處都跟漢人平等,那才是真的不服等,憑什麼們有資格和漢人平等?
至於不承諾的,都去死吧,愛我中華這首歌以後還是換首歌詞吧。
「沈賢,朕知道的脾氣,沒絕對的掌控不會放出年夜話,不過既然出了豪言壯志,咱們依照正規嚴肅的來,若有一個人逃走,明天我的脾氣,和錢不豐一起收拾收拾行禮回家養老去吧。固然,如果有人能年夜冷天的跳進這秦淮河,逃出朕的重重包抄圈,遊走,朕一定帶著全體將士在岸上掌聲鼓勵。」
「喏!」沈賢被李治的冷幽默鋒心裡冷嗖嗖的,滿意盡去,恭敬的單膝跪倒答道。
沈賢離開了,李治揮揮手,捨得和尚也合十作揖退下,輕輕的拍了拍胯下的黑馬,黑馬打著響鼻緩緩向前。
面前的一幕其實是像一幅畫的。
前面波瀾洶湧,數萬人在數十里長的秦淮河畔絞殺在一起,早已白熱化了,鮮血和碎肉撤了滿地,風中的氣息都凝滯著作嘔的血腥味。
可年夜軍交戰的後方,空空的街道頭,卻空寂的只有一今年輕人和一匹高年夜油光發亮的黑馬,混著吹著街道邊酒家的旗旛烈烈作響的秋風,唯美的只能在夢中呈現。
寒風呼啦啦的吹著,今日的天氣古怪的要命,當一陣冰冷工具狠狠的刮在臉上時,李治下意識的一摸。
不是雪花,是雪粒,哦,江南竟也要下雪了,媚娘信上,長安已經下了好幾場,她等著我回家過年,也許隆基今年就要蹦達出來了。
雪粒打在臉上,冰冷涼卻不怎麼疼,反倒心裡暖暖的,奇怪了哈。
李治驅馬向前,喃喃自語道:「仗打倒這裡也差不多了,該我上了,要否則,兔子急了會咬人的。」
胯下隨意牽來的良駒不是啥子汗血寶馬,只是一匹很普通的青海騁,也許此刻的李治真正的淡定影響了它,注定沒有名字的戰馬停止了躁動不安,靜靜向遠處的沙場緩步邁去,盛裝優雅的如同和母馬一起散步。
沒有話,李治的眼神直直的望著前方,他似乎能感受到從萬軍交戰中,有兩道溫暖的視線,巴巴的望著自己,不成思議之極,可他真的感受到了,錯覺嗎?
「不要怕哦,朕是有年夜福之人,天子。知道甚麼是天子嗎?就是書裡記載生下來經常呈現滿室紅光、生有奇香、生而能言的妖孽。作為妖孽,今生何曾輸,安能輸?」拍了拍胯下的馬,李治「撫慰」著,倒更像在心理暗示自己。
輕笑一聲,將滿腔的擔忱深深壓下,李治按住韁繩,緩步走上戰場。
一股漆黑的風暴漸漸在秦淮河畔升起,天上陰雲隨風而動,遮住了太陽。
普照年夜地的陽光,被陰雲割裂成班駁的一塊塊,天地間陽光不再普照年夜地,而是化成一縷縷一絲絲的光線,零落散亂的投射在白浪滔天的秦淮河畔。
寒風帶來的也不可是深深的透骨冷意,還有不知從哪裡得來的勇氣,讓廝殺的人們更加瘋狂,遠處濤濤殺聲混棄江水海浪潮汐,更加摧人耳鳴,悅耳心境。
就在此時,一個青年,一匹馬,一身黑袍,執著韁繩,緩緩的輕輕的合著喊殺聲的節拍,行走在這光怪陸離像鏡子碎片灑滿一地陽光的世界中,向遠方而去。
青年的背影,磅礡而又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