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離了水的魚,恰似玄機
一石激起千層浪,說大話最大的尷尬莫過於當場被捅破牛皮,小金陵王現在恨不得一拳打爆這個衝刺回來的心腹腦袋,咋平時聰明的一個人關鍵時刻就氣的自己想大開殺戒呢,就不能等蜀王李悼走開再把這個沉痛的方式委婉的告訴自己,小金陵王就像他自己說的,最不能忍受無能和背叛,聽完後再看這個忠心手下已經殺機大盛,笑的極燦爛,那溫和的模樣讓心腹心裡寒涼透頂。
回過頭來小金陵王卻還是不得不為自己的失誤出言掩飾:「沒什麼,家奴胡說八道看走了眼,剛才我們說到哪了。」
有se的眼光從蜀王李悼的眼神中毫無掩飾的看過去,小金陵王並不是傻子,也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低頭喝酒,他是那種典型的知錯不認錯滿肚子找借口恨的人牙癢癢的王八蛋,至少本來就六十分及格的小金陵王,如今在李悼眼中,人品值立馬降到了歷史最低點,對於這種言厲善辯狡其行的人,李悼十分討厭。
「大膽,你區區一介奴僕,在主人面前妄自亂語,肆意胡言,簡直無法無天,找死。」眼見小金陵王尷尬,名叫白熊的管家急忙幫腔,面皮通紅,眼睛充血,憤怒的任誰看都是個大大的忠僕,「一個奴僕如此大膽,越來越沒有現矩了。來人,將他拖下去,重打二十刑棍,讓他長長記性。」
得了小金陵王眼神示意的白熊沉聲說道,兩旁的下人頓時上前,將嚇破了膽的心腹拖了下去。
等心腹被打的聲音傳來,這時,蜀王李悼突然輕咳一聲,聲音清淡,毫無力度,笑道:「算了吧。」
「蜀王凡事太好說話,這些奴才若是不嚴加管教,就要飛到天上去了。」小金陵王皺眉道。
李悼三緘其口,不再求饒,這種不掩飾的做作,讓小金陵王臉色越加不善,氣氛一時沉鬱難開。
又過了一會兒,桌上紫色琉璃的彩光酒壺已經見底,再倒不出一滴美酒,好似想到甚麼的李悼突然神情有點古怪,連抓住酒壺的手也不止是興奮還是緊張,微微顫抖起來,這個舉動引起了小金陵王的注意力,溫暖的秋日下,蜀王李悼竟然渾身起了明顯的雞皮疙瘩。
「候兄不是想知道哥哥叫本王過來何為嗎,便是他了。」李悼緩緩壓抑住自己複雜難平的萬般心思,對疑惑不解的小金陵王解釋道。
先前的氣氛讓小金陵王很不開心,要不是眼前的人身份清貴不凡,怕是早就被幫塊大石沉到秦淮江了,哪會讓他這麼得瑟,對於他來金陵小金陵王是有些猜測的,此時聽他主動提起,也乾脆的笑道:「願聞其詳。」
管家白熊悄悄的驅散靠的近一些的家丁護衛,雖然沒有看過《教父》,但白熊深深明白,知道的太多,就越接近死亡。
李悼沒有說出「李治」那兩個字,只是右手食指無聲的指了指天。
小金陵王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頗為愕然。等反應過來時,臉色陰晴不定的倏忽間站了起來,急速的喘氣,然喘了數息後,才平靜的坐下來。
「地獄無門偏要闖上來,哪怕他是真龍,在過不了這風韻流脂的秦淮河。」小金陵王心裡對魚玄機辦事不利的惱火徹底消散,如果那個人那麼好對付,那這天下就真的如同兒戲一樣。他小金陵王在金陵乃至整個江南都吃的極開,可那人要動自己,小金陵王自認,毫無反抗之力。
他這個級數的,馬到功成之前,見光死,根本沒有和他對弈的資格,自己再牛,只是一個商人而已。
李悼看著面色陰沉低落的小金陵王笑了笑,道:「小王來金陵,可不就是為了他,還有,那魚玄機被抓,候兄想好退路了嗎?」
小金陵王皺眉搖頭道:「看在我候家的救命之恩養育之恩上,玄機是不會出賣我的。」
李悼收起了笑意,不可思議的看著小金陵王,哈哈大笑。
小金陵王發誓自己很生氣,他想立馬殺掉這個嘲笑自己的蜀王,可是他不能,所以只能等娃娃臉李悼清脆更顯諷刺的笑聲停息。
「皇帝殺你一個商人,還需要理由?候兄,你是怎麼有如今地位的,又是怎麼活下來的,小王是真不懂了。」
小金陵王點點頭,搖搖頭,一貫冷酷俯視眾生的小金陵王,笑容中竟有點苦澀,道:「看來我是真的得意忘形了,以後怕是要躲著陽光過日子了嗎?」
「然也。不過我哥說,這對你挺好。」
小金陵王唏噓道:「我明白了,待會我就帶心腹從密道離開,從此世上再無小金陵王了。」
蜀王笑了笑:「他日,去掉個『小』,自然沒有小金陵王,剩下的只有威震天下的金陵王——候弦高。」
候弦高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起身離開,收拾準備「大逃亡」去了。
雨後初晴,天邊掛著稀稀淡淡的彩虹,隱約間要消散了,晴朗湛藍的高空萬里無雲,被雨水洗的像碧欲一樣澄澈,恰似幽藍的琉璃。
蜀王閉上眼睛輕聲道:「本王不喜歡《漢宮秋月》,換首我大哥最愛的《十面埋伏》吧,送給未來的金陵王。」
欲指交錯變換,女人手上的曲子峰迴路轉,換了一手詭道橫絕的《十面埋伏》,蒼茫的戰場像一副畫卷隨著琴聲在蜀王腦海中鋪展開來,步步驚心,困獸猶鬥,恰如小金陵王,恰如自己,恰如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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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終靜靜彈琴的嫻雅美麗女人,叫離水,名字陽春白雪,一般的富貴人家也取不出這樣高潔的名字,離水自然不是她取的,是比她只大了幾個月的小姐魚玄機取得,主僕名字組合起來很有意思,離水的魚。
離了水的魚,恰似玄機,只要不死,每一刻都在掙扎求生,希望回歸江河湖海,似乎在說明著魚玄機打小的志向,離水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心裡一直的願望,這份願望讓她七分欣喜也讓她三分惆悵。
女人小家碧欲出身,具體原因早忘了,總之家破人亡,家中無以為繼,被還不算太畜生的叔父賣到大戶人家為婢,然後幸運的碰上了魚姓主人家風雲不測,改變了既定為奴一聲的人生軌道,和唯一倖存下來的小姐流浪江湖。
三年的時光,兩個女孩相依為命,多數時候竟還是從小嬌生慣養到極點的小姐照顧養活她,讓女人見識到了一個叫魚玄機的小女孩是如何孤獨堅強艱辛的活下去的。
歲月如逝,小姐只長大了一點,可哪怕臉上塗的碳墨再多也無用,也掩飾不住魚玄機的天生麗質,還是引來了對兩個女孩來說沛然不可抵擋的**,所幸,關鍵時候,碰到了老主人——大唐高高在上的陳國公,那個不可一世滅西昌國歸來的的候大將軍。
於是幸運的魚玄機被意氣風發的侯將軍親自選中授武,做自己那個從小身體不好脾氣極惡的私生子候弦高的護衛,不出所料,叫離水的女人自然也跟去了。
原本應該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日久生情的主僕,似乎這輩子真的八字不合,暴躁陰險喜歡耍手段視人命如草芥的候弦高,跟裡外一樣多刺尖銳的魚玄機第一次見面便大打出手,不出意料,學有小成的魚玄機無情的修理了候弦高一頓,情理之中的,候弦高前一刻求饒,後一刻掉頭就去侯大將軍面前告狀,結果得來的只是候大將軍冷冷的一句候家沒你這樣的廢物。
這之後,喜歡打小報告的主人就再沒打過第二次了。
時光荏苒,昔日的美人越發的驚艷了,連她身邊的那個不起眼的小家碧欲也跟著遺世獨立起來,那個陰沉的像壇死水的候弦高也悄然長大,長大後的候弦高,無時無刻不在訴說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讓骨子裡透著同樣陰險氣焰的候大將軍十分不喜。
人有時候是奇怪的,自己做盡壞事卻希望孩子是個大好人,越接近黑暗的人越嚮往光明,可惜已經走在一條不歸路上的侯將軍,這輩子一條道是徹底走到黑走到死了。
不知何時,主人開始從商了,一路飛黃騰達,陰險到底,凡是不肯合作的沒有一個好下場,肯合作的也差不多,不同的是多了一線生機而已,那個呂清很特殊,不肯合作卻又活了下來,女人知道,主人又想貓玩老鼠了。
恍惚中,女人自己也有點茫然,不知何時自己學會瞞著小姐,午夜三更時偷偷爬上主人的床,滿足安樂的做他的一個波斯貓,女人自嘲自己吃了很多苦,卻吃不了苦;趕不上吃了更多苦也能吃苦的小姐,她們這對主僕是徹底顛倒過來了,一如小金陵王和魚玄機這對「主僕」。
吃不了苦的人一般都很看得開,女人從第一天見到這個脾氣暴躁的小男孩時,就把他當作主人,因為跟著主人,榮華不常有,富貴卻是無缺的,這對於童年的記憶只停留在顛簸白眼嘲笑欺負中的女人意義甚大,可惜以候弦高的眼光,無論在有沒有成為小金陵王前,這個叫「離水」自己婢女的婢女的女孩,都不是他看得上的,直到候大將軍死的那一天,有一個人告訴候弦高,魚玄機這個一直沒被征服的女人很重要的時候,候弦高才對魚玄機最知己最貼心的好姐妹離水下手。
離水漂亮不如魚玄機,武藝不如魚玄機,心思玲瓏剛強也不如魚玄機,唯一超過魚玄機的似乎就是更像個正常女人,面對自小相伴的候弦高的追求,哪怕沒有那些候弦高為她特意製造收買忠心的風花雪月,女人依然會淪陷,只不過時間早晚而已。
失了身的女人戰戰兢兢的沒有讓越發討厭候弦高的魚玄機知道,她連個小妾也不如的偷偷摸摸的任這個男人予取予求,可似乎越容易得到的越不珍惜,女人的唯一作用,候弦高曾經有恃無恐的坦白道就是為了拴住魚玄機。
這本沒甚麼不好,可讓女人憔悴的是,在這個李悼過府之前,候弦高竟要自己和這個從沒見過的蜀王**一夜,女人沒有反抗,這讓態度很冷漠的候弦高少有的滿意點點頭。
幾個月前,她和自家小姐去長安執行一項任務,抓兩個身份至關重要的女人,不想會在任務中恰巧遇到當今的天子,這是女人後來才知道的,當時在她看來不過一對姦夫yinfu,回頭再看,啞然失笑,妹夫和大姨子,確實沒有說錯。
可讓女人震驚的不是這個高高在上貴不可言的天子一身莫測的武藝,而是為了一個女子,卻敢冒凶兵之險獨自殺上門來,這讓她心中波瀾驟起,她甚至有一股不可抑制的衝動,希望這個天子能娶了自家的小姐,然後帶她離開主人,做一個能受關愛的女人。
可是當重新見到了狼狽跑回金陵的候弦高時,女人又後悔了,她忘不了這個佔據她童年長成歲月中印象最深的男人,也是自己第一個男人,雖然他毒辣暴戾,可女人心中一直有個魚玄機不屑到家的心願:有一天,主人能夠把自己當作他一個人的女人。那時,死也無怨了。
「你叫甚麼名字?」李悼偏頭望著安靜彈琴的年輕女人,是他喜歡的類型。
「離水。」女人道。
「候弦高叫你來侍寢的?」李悼笑問道。
「嗯!」
離水咬著嘴唇,異常冷靜沒有一絲表情點點頭,琴音和心,紋絲不動。
蜀王李悼歎了口氣,他最見不得這副「逼良為娼」的樣子,無奈的撓撓頭:「小王從來不勉強女人的,尤其是你這麼漂亮的,還是算了吧。」
琴聲呀然而止,離水抬起精緻清淡的臉蛋,望著蜀王李悼,此刻的李悼在他眼裡,尷尬的像個大男孩,和候弦高的陰冷黑暗截然相反,一瞬間,離水心動了,她感受到一種從沒有過的安全感。
「隨你。」最終女人只是清淡的笑著回了一句。秋風吹來,暗香悠然,幸福輕扣心門,蜀王李悼呆呆的望著破冰而笑的魚離水,少年突然覺得,要不從候弦高那裡把這個離水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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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昨個返校,學校網通斷網,我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