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依依惜別,迷茫的bo斯王子
當天夜裡李治留下裴行儉,君臣兩人舉杯暢飲,說起五年來期間的是是非非,李治說起了征伐遼東、平定吐蕃、繼位登基來來的種種,裴行儉酒醉之下也談起了這些年來在西域的作為,大大小小的交戰,自己怎樣適應到掌握,這中間又發生了多少驚險之事,甚至不乏他和一個叫庫狄氏的牧羊nv跌宕起伏的情史,到了五更天之時,yin轉多雲,大長安城上空暴雨連連,天空中電閃雷鳴,更助談興,雨下的越大,兩人相談便越是融融,每每說到高潮關鍵之處,李治伴著深夜裡的雨聲或高聲長歎或低言唏噓,情隨意轉,不經意間,竟是宿醉到天亮。
裴行儉在西域,除了歷練出一身神力,再就是上下通透不見底的酒量,拜別了李治,踏著清晨潮濕的青石大道,帶著一身濃重的酒氣回去收拾行裝,和長安的裴氏親族再相聚些時日,至於李治則抱著暖爐歪在長生殿中的暖塌上呼呼大睡,人事不知。
長安西城,王府後院湖畔。
一場暴雨過後後花園一池的荷花被深深打歪了腰,糾結在水面上,不時的有早起的鳥輕點蕩起飄逸的漣漪,湖面上涼風習習,長長的木橋以繩索和木板搭建,雖顯粗糙,但卻取意天然,頗有幾分詩韻,湖水中游魚輕輕擺尾游曳轉悠好奇的打量著水面上的一切,天幕湛藍一片,夜裡的風雨已經過去,此刻連雲彩都沒有一朵,朝陽火紅,水閣之上一身錦衣的女人獨自站在木橋上,水袖微張,眼稍微挑,姿容絕色,輕啟朱唇,透著一分優雅兩分高貴七分冷艷!
「唉,大姐起來的真早,前院車馬已經準備妥當了,可以啟程了,叔父特讓我來請大姐。「一身藏青色袍子的王卿圖吊兒郎當的趴在木橋上百無聊賴的瞅著橋下的游魚。
女人聞言轉過頭去,恨恨的說道:「好你個王卿圖,枉費姐姐打xiǎo悉心教導你,現在姐姐要進宮了,你就折服表情,你稍微的表現出一點生離死別的哀愁也比這幅沒心沒肺強啊。」
「唉,姐」,王卿圖猛地直起身子垂頭喪氣的歎了一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怕娘親當年疾病臥chuang數月,哪怕心中很痛,又憤恨父親薄情,但還是哭不出來,只是bi著眼睛幼稚的逃避事實,現在你只是進宮,而且一入宮便是四大皇妃的貴妃,天底下成千上萬的女子做夢都夢不到的美事讓你攤到了,我也想表現的哀婉淒慘一點,可那樣若被別人知道了,怕是會罵我王卿圖不是個東西的。」
女人微微一愣,隨即收斂了臉上的怒色,雲淡風輕平靜的說道:「不要提那些不開心的了,弟,iǎo時候你的醜事,也讓姐臨走之前開心一下!」
語點稍落,本來還一副垂頭喪氣的王卿圖更是沒精打採了,乾脆蹲在木橋上腦袋耷拉著,又不敢反對,便含糊不清的無奈道:「我們世家的孩子很xiǎo的時候便一個人住了,也沒有外人想像的奢華金貴,屋子裡最多的還是家老要教的必讀書目,天,四書五經,兵法農事應有盡有,我xiǎo的時候膽子xiǎo,愛哭,父親便把我送到太原大宅北邊的一間破落屋子,那屋子真是破啊,四面露風,連普通百姓人家都不會去住,而且老鼠多的可以,剛搬進去一晚,只我一人,ting害怕的,卻出奇的居然沒哭,老鼠也是只從《詩經》上知道碩鼠而已,但是沒見識過。
我一個人縮在被窩裡,熄了油燈,我怕火光會吸引老鼠過來,那一夜滿腦子也不知道哭了,全在想著怕著盼著老鼠,及至到了凌晨才忍不住起床xiǎo解,結果剛下了地。便聽見地上『啪』的一聲,初始還道是老鼠,大著膽子仔細一瞧不過一隻五爪蛇(壁虎),從書架上掉了下來,摔得結結實實。再後來到了外面,正準備方便,不知從那兒竄出一個小小的身影,許是被聲響驚動了,溜躂著就朝我走來,旁若無人的距離我不足三尺,它停下了,當時我卻被嚇得不敢動,我當時褪下了長衫長ku,深怕萬一咬我一口就會死掉,誰知老鼠又走進幾步,我一驚便撒在老鼠頭上,衝著它就射了,不想這老鼠也許是做慣了地頭王,呼朋喚友喊了一家子出來,我終於嚇哭了,大聲的哭喊『姐,姐,來救我,卿圖怕』,不想一陣叫喊,姐你真來了,姐不愧是姐,到了地頭兒,不慌不忙的先過去觀察了下敵情,誰知老鼠見了姐還真就老實不敢亂動,你說:『看,老鼠也沒甚麼可怕的,見了姐,它們ting老實的,不敢亂動』,我估摸著姐當時也害怕,要不依你的脾氣早上去chou了,我當時見到姐就哭了,說:『它們晚上會鑽被窩,快把它們打死』,姐無奈,從屋裡找來一根南方行商的族人特地一路冰鎮乘大船送過來的香蕉,姐就坐在那兒吃,我看著姐,你吃完了就用那可金貴的香蕉皮當鞭子,chou那老鼠的屁股,嘴裡還說:『去,去,別來嚇我弟弟』,姐chou一下,老鼠走一下,老鼠一家就這麼一步一步地跑走了,出奇的是以後那群老鼠就搬家,去禍害隔壁表哥一家了,再沒來我的xiǎo院,那時不知為何,我笑開了,這之後卿圖就不怕老鼠了。」
女人又歎了口氣,瞪著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無奈的說道:「姐當時怕你會害怕便一直沒睡,在隔壁守著你,否則哪有深夜裡隨便一喊就有姐這個大救星天神下凡,好在你還爭氣,要不姐還指不定要守多少夜呢。」說完,女人無奈的晃了晃腦袋,鬱悶的說道:「那一夜白天被爹爹、先生罵了好多次,老是打瞌睡,一個月就守著你玩了。」
王卿圖邪魅一笑,笑容極為勾人,眨巴著明亮的眼睛對女人說道:「古話說長兄如父,我只你這個姐姐,長姐如母,一切都是應該的。」
「應該?你個沒良心的,莫不是良心全喂耗子了。」女人笑罵道,溫馨的笑著。
站起來,伸展了一子,王卿圖輕聲道:「姐,該走了。」
女人一愣,默默的點點頭,毫不猶豫的轉身向前院走,突然王卿圖說了句話,女人身體一震。
「姐,在宮中受欺負了回來和卿圖說,卿圖就是被五馬分屍也會為姐拚命的,還有就是,照顧好自己。」
女人點點頭,繼續向前走,一入侯men深似海,一入皇宮禁苑天子府第呢?這對姐弟,注定以後相見甚難了,也許等女人有了丈夫,有了孩子,會善變一點,但於今日今時,天枰兩頭,王卿圖一枝獨秀,李治這個姐夫任重而道遠矣。
一切就緒,到了門前,就準備登車入宮了。
星痕初隱,下人稟報說女人父親從陳州趕過來了,估mo一會兒就會來到此處。
女人的母親昔年常臥病榻,父親卻從未來見過一面,女人面上總是憤恨父親當年對母親的薄情寡義,但心裡對父親還是很敬重的,知道大唐和突厥大戰,父親負責掃清余敵,不能來也是情不得已,只是叛逆的不想說而已,心裡其實正為不能向父親辭行感到遺憾,聽說父親回來了自然高興,顧不得其他,連忙下車,準備去迎父親,誰知才剛下車便見三五騎士在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中破開濕潤的晨霧迎面而來,當先之人,正是女人的父親——王仁祐。
王仁祐,貞觀時任中羅山令,現為大唐陳州刺史,及至前日,女人被待定為貴妃,李治又有補償心理,畢竟若不是自己女人按照歷史上可是實實在在的王皇后,故以王仁祐為特進,賜魏國公,反正大唐的國公爺多的一塌糊塗,有名無權而已。
「爹——」
女人看見老父一臉疲憊鬢角濕透的趕到,下了馬後步態艱難,明顯是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的趕來,心中一陣酸熱,忙深深欠了一禮,上前扶住了父親。
昔年名動七宗五姓風流無雙的王仁祐已是花白頭髮,他點了點頭,只是拂開了女人要扶他的手,卻沒有說話,逕自往院中走來,女人素知父親寡言少語,事大事xiǎo都是只做不說,便也不再多話,陪著父親默默走進了院中。
回到廳堂坐定後,女人給父親捧來了一杯鮮綠的碧螺春,茶香寥寥,一身風塵從陳州連夜趕來長安的王仁祐依舊只是默默啜茗,女人便坐在父親對面,將自己和李治的初遇以及被封為貴妃的原因說了一遍:「爹爹,女兒待會就要入宮,望父親今後多加保重,莫要再像現在奔波勞碌了。王氏已經是天下第一等men第般事可以嘗試交由卿圖料理足矣,爹爹早當安心享清福,若再奔波若此,女兒於心何安?」
王仁祐一直凝神地聽著,彷彿沒有看見女兒擔心的眼睛,也沒有理會女兒最後的勸慰,沉沉的出了口氣,終是滯澀開口:「灼華,何去何從憑你這些年的學問見識,為父也不多說。為父惟有一事,你自己揣摩:無論王氏如何威望於國,無論你是五姓nv還是貴妃,都應侍奉好你的丈夫,他才是決定你幸福不幸福的人,其他諸如家族宗老的野心,無關緊要,照顧好自己就行。」
王灼華大為驚訝,這些年來,爹爹從一個風流才士整日辛勞,做事處處為家族前程福祉憂心,若不是如此,犯了李世民的忌諱,憑借父親的才識,就是入閣也未不可,可今日卻要自己拋起家族先前種種計劃好的目的,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不用去斗武媚娘,不用去管家族,在七宗宗老一致決定的重大事情上提出了如此匪夷所思的一想,當真令王灼華莫名驚訝。
王灼華深深知道,父親久經仕途官場滄桑,遇事不斷則已,斷則一往無前。然則,要背棄家族宗老的決定,在任何世家子弟看來都是不可想像的荒誕大逆之舉,更何況王仁祐這樣歷經仕途波瀾的名men高士,但無論如何荒誕,王灼華都沒有立即回絕,他瞭解父親,不會無的放矢,他到底為了甚麼?
王仁祐已經站了起來,看著茫然若有所思的女兒,淡淡地說了一句:「勿要他想,父親只是想你過的幸福而已,不重蹈父親的老路,一輩子埋頭在家族的掌控中,不能愛相愛的人,不能被愛自己的人所愛,不得片刻自由。」道了這一句,便逕自向外走了,走到門口處好像想到甚麼,背著身子吁了口氣,道:「昔年你母親重病,我在邊關趕不回來,今出嫁了,爹總算趕上了,送你入宮,便再也無憾了。」說完,便走出門去。
猛然間,王灼華雙眼朦朧,竟是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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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可謂是城中之城了,坐落在大長安正中,數月前官府出告示,如今長安已有五十萬戶,約有一百五十萬常駐人口,而大明宮幾乎佔了偌大個大長安的五分之一千八百年前,周王朝第一次在這裡建都,在隨後的時間裡,數以百計的帝王以長安為都城,統治話下長達千年,這個傳奇的古都歷來不缺龍氣,也正因如此,長安,這個充滿了傳奇、榮耀和恥辱的古都總不乏刀兵連綿,而此刻的大長安無疑正在邁向獨屬於它的巔峰輝煌,大唐實際控制的疆域也為天下第一遼闊,長安城已成為名副其實的世界中心,更令人恐懼的是,這樣的大唐仍然日新月異,一步一步走向更繁華更強大,擁有無邊的上升空間。
就地理而言,長安居於關中易守難攻,是天下一等一的帝王立業之以北,陝甘黃土高原,由梁山、黃龍山、yao王山、隴山組成的北山山系,與秦嶺山脈遙相對應,共同構成環繞關中平原的自然屏障。黃河的最大支流渭河橫貫關中平原,又稱渭河平原,西起寶ji,東到黃河,號稱「八百里秦川北面,南依嵩山,洛水、伊水、汝水)三川環繞,黃河與三川的八處渡口組成陰陽家大愛的八津拱衛龍擺尾的地形,沃野千里,溝壑縱橫,廣闊豐饒,這樣一座名都背負著整個華夏千年來的興衰榮辱,走過了一千八百多年,但仍然活力四射,如同它現在的主人——李治一樣,芳華正茂,還將繼續走下去,走的更遠。
高厚拙樸的城牆,堅固巍峨的箭樓,盡皆泛著幽光,女牆高聳,鐘鼓嶄新,樓木大轅。旌旗招展,矛戈生輝,百里寬大的城頭,精兵強將駐守左右,盤查左右行人,寬闊的護城河堤岸也是楊柳依依,草木氣伴著清風給繁華似錦的大長安帶著一縷清爽。
幽深高大的城門,護城河上臂粗的鋼索吊橋,衣甲鮮明的年輕勁卒,筆直標槍的列在兩邊。
大長安的繁華雄偉,令泥涅師感到震撼。
伊朗高原的呼羅珊bo斯王朝一直是唐的友好鄰邦,人民大多信仰祅拜火教,長於經商,長安城裡的古董珠寶生意基本上都是bo斯商客在從事,作為bo斯王子泥涅師還是第一次來長安,之前一直聽人說東方的長安是多麼繁華雄偉的大城,泥涅師一直不信,只以為又是商旅們誇大言辭,及至到了如今泥涅師才不得不承認大長安遠不是自己所能相信,這簡直就是天神的住所。
如今bo斯正被半島上的黑衣大食壓著打,自己的哥哥王子卑路斯率和自己一樣,都不願改變信仰、屈服異族的腳下,派自己跟隨漢將裴行儉向大唐求援,泥涅師開始並不以為然,但國勢日漸艱難,也只能東行一次,此時此刻他方心有慼慼,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說服大唐出兵援助薩羅珊bo斯帝國。
泥涅師初次來到長安,從來沒有仔細品味過長安,只是第一印象很震撼,覺得眼前的除了一座碩大的城池就是一片金碧輝煌的皇城宮殿。
身為長安新任的鴻臚寺卿,王玄策進出長安自是家常便飯,不知幾多,久而久之也就熟視無睹了,今天陪著新到長安的bo斯王子泥涅師遊覽長安城,才猛然間開始留意長安的變化。十多年mo爬滾打,王玄策去過很多地方,天竺都去過兩次,看近期的天下潮流時勢,陛下似乎有望讓自己再赴一次天竺,對大國xiǎo國都城的興旺氣象王玄策也頗為熟悉,龜茲、焉耆、于闐、若羌、鄯善、且末、xiǎo宛、戎盧、渠勒,所有大國xiǎo國他都能如數家珍般評點一番,惟獨對近在咫尺的長安城卻熟視無睹,待看到令泥涅師吃驚羨慕的模樣,竟有昨日大夢,今日方才初醒,意態朦朧中重新審視這座城市。
細細想著一路行來所見,竟是感慨萬千,在當今天下,惟有大唐的賦稅是最低的,而城外的田地、城內的作坊、集市、店舖所見的一切都在緊張忙碌著,目下正是盛夏時節,長安城更是熱鬧的像要燒起來,人流川流不息,遊人如織,車水馬龍,那真是市聲如潮,綿延數里的汪洋人海摩肩接踵,揮汗如雨,置身市中,當真是一片生機勃勃,打造日用百器的作坊叮叮噹噹的錘鍛聲日夜不間斷,猛然間回頭,王玄策才感到這座城池的砰然生氣。兩相比較,其他國家所謂都城便是一座不冷不熱的xiǎo鎮啊。
尋常時日無所察,身邊事物也並無真實體味,如今身臨其境,用心體察,方實實在在地感到了這個輝煌帝國的青春年華,正和他們的皇帝一樣年輕!
王玄策遊歷天下,讀書萬卷,又是長安鴻臚寺卿,自是想試探這個深bo斯王子確切心思的,對bo斯王朝天翻地覆的內情又究竟知道多少。
王玄策輕輕地一笑,道:「王子啊,長安風景如何,較之於bo斯風情大大不同?」和氣家常得像個多年的好友。
泥涅師心神一定間,也學漢人對著王玄策肅然一躬,鄭重道:「大唐國富民強,天下只此一家,xiǎo王昔日鼠目寸光,如今想來,心中羞恥難耐,就像一隻飛到了大樹上便以為雄鷹也只能飛如此高的xiǎo鳥,不知天高地厚。」
王玄策眼睛一亮,平靜的道:「興國之相,乃天子大德,玄策也聽聞bo斯變故,相信以我大唐之主的大德大智,bo斯危局必能挽回,運籌得當,也定可中興大業,恢復大國聲望。」
「閣下高論。」泥涅師臉色鄭重道:「
若大唐能助我bo斯,xiǎo王必代bo斯萬千臣民感謝大唐,重金酬謝援助我bo斯的大唐勇士,和大唐永以為好。」
王玄策點點頭,定定神,侃侃道:「王子乃bo斯皇族,懷赤子報國之心遠赴大唐,中興王業,驅除外敵更是令人佩服,三日之後便是安排王子面見我主陛下,到時候王子盡可將來意稟明我皇,只不過王子所說重金為幾何?永以為好又如何作保,也請王子思索清楚,我皇很忙的。」
「這容易,」泥涅師胸有成竹道:「我bo斯亦有數十萬大軍,大唐威望重於天下,只需大唐策動bo斯王朝周圍三十餘國結成盟約共援bo斯,到時大唐再派遣十萬兵馬,我bo斯願以大唐為盟主,組成聯軍,與黑衣大食開戰。而後出兵買通黑衣大食的好錢se的大臣,利用內部的利害衝突,內外結合,逐一削弱。如此十年內,bo斯定可中興,大唐也去一心腹大患!此乃聚眾抗強之大略。三十國結盟,國土天下第可征發兵士七十餘萬,大食都不足以與之抗衡。長久相持,大戰自會勝利。「
「不錯的…謀略。」
王玄策臉色有點僵硬,看著面前這個英挺的bo斯王子,心中有點興趣,隨和的笑道:「王子出口便是章程,想必早有謀劃,那玄策請問王子了,你想過沒有,以何結盟三十國?大唐威望?威望能夠代替糧食、財貨、兵器、衣甲、馬匹、鐵材、銅材、金錢嗎?難道這些後勤物資要盟主大唐提供不成?沒有這些物事,盟主只是徒有其名,無有一分之利?再說,西域三十xiǎo國天各一方,分散在bo斯和大食周圍,擠在旮旯縫隙之中,稍有動靜,便有滅頂之災,誰敢做出頭之鳥?更何況,我大唐仍未和大食直接交鋒,如此成了盟主,豈不徹底交惡,王子準備了拿甚麼換大唐付出如此代價。」搖搖頭苦笑一聲:「王子啊,你怎能還遊玩,你商量之策,尚欠火候,如何能夠說服我皇和我大唐將軍宰相大臣們。」
泥涅師一怔,亢聲道:「你漢人不是不言利嗎?如此名揚天下威震宇內的大好契機,就如此放過了?大唐名將如雲,大食較之大唐烏合之眾,列陣一戰就是了,何須如此認真?」
王玄策驀然收斂了笑容,盯著泥涅師沉默了片刻,冷冷道:「大唐沒王子想像的那般強,也沒有王子想像的那般本領,如此神人,王子還是尋找他國。」
泥涅師頓時尷尬,笑道:「是xiǎo王唐突輕浮了,王大人見諒了。」
王玄策又直直的看了泥涅師一會兒,直覺得這bo斯王子外表光鮮,卻是徒有其表,所述戰略,宏大是有了,卻大而不當,大而無實,也許是習慣了李治的精明和超脫時人的大局觀,竟把眼前的年輕bo斯王子也當個奇才、大智之士了,實在可笑,王玄策自嘲的搖頭擺手,顯然不想再說下去。
泥涅師無計可施,歎息一聲便想回去了。
王玄策想了想卻招了一下手,打斷了泥涅師,慨然道:「王子啊,國與國之間哪有如此通透簡單的。看你bo斯與我大唐歷來教好,你不妨去請教跟隨你來的使者大臣和長安景教的景尊,再思索說詞,三日倏忽之間可就要到了。」說完便是一聲深重的歎息。
謀國在於謀天時大勢、謀地利、謀人和,王玄策不知道陛下心思如何,顯然這樣幼稚的王子為使者,這bo斯還有救嗎?怕就怕把大唐拖進本可避免的戰爭泥沼。
泥涅師羞愧,想起自家國勢艱難,對著王玄策就是一躬,眼睛竟有些濕潤:「見識到長安的富麗光華,泥涅師竟是得意忘形,忘記家鄉之人正在大食異族的鐵蹄下掙扎,多謝先生提點。」說罷又是深深一躬,學足了漢人禮儀,看來來之前沒有少做功課。
王玄策大為驚訝,扶住泥涅師笑道:「王子何須言謝?幫bo斯亦是幫大唐。」
「還請大人送xiǎo王回鴻臚寺,長安太大,來時許多路xiǎo王都忘了。」泥涅師笑笑,振奮精神道,家國天下,己手,暮然間泥涅師感到一種漢人常說的天降大任的心情,切切實實察覺到了肩膀上徒然千斤重了。
「此乃玄策本份。」王玄策欣然笑道。
幾人騎上馬,噠噠的過了承天men進了長安城。
泥涅師自幼便騎馬,卻是生平第一次在長安這樣的異國大城起策馬,有些侷促內斂起來,走馬了一陣,落到了王玄策身後,及至到了大明宮前,正好見到大明宮前停了無數馬車,便要求去看一看,王玄策也有此意向,便答應了,一行人遂一起去了。
等泥涅師到了宮men不遠處,正好看見王灼華七nv和一干大採選被選中的秀nv下車正和家人依依告別,那當先之人正是王灼華,在泥涅師眼裡王灼華貌美無比,冷艷非常,眼如秋波,一霎那間泥涅師明知道遠處的麗人看不見自己,仍覺得坐臥難耐,不知如何應對,更不知該不該對這般美人評點一二,一時只覺以往自認天下少有的麗人都成了笑話,竟是無話可說。
王玄策卻毫無覺察,騎在馬上看了一陣,得意的對泥涅師笑道:「此間女子如何,這可是我大唐少有的佳麗,都被選進宮作為我皇的妃子,那當先的七位五姓nv更是我大唐第一等的貴族名媛,我皇大貴方有此福祉呢。」
泥涅師驚訝了:「全都是?那當先的那位女子可是最高貴皇后娘娘呢?」
王玄策伸直了腰看了幾眼,恍然搖頭笑道:「王子有所不知,我皇已有皇后了,那位女子便是此次大採選的王家小姐,呵呵,不是皇后,只是四大皇妃之一的貴妃。」
「啊?如此麗人竟只是四位之那其他三位定然也是絕代瑰麗了。」泥涅師一句讚歎,神往之情油然而生
突然之間,泥涅師覺得遠處正在和親人依依惜別高貴美麗的女子竟然只能成為一個男人區區一個妃子,簡直是暴殄天物,不僅脫口而出道:「若能得此佳人chun宵一夜,江山不要也無不可!」
泥涅師抬頭癡癡的望著遠處梨花帶淚告別家人親朋的王灼華,竟不覺周圍徒然安靜下來了,旁邊的王玄策和一應鴻臚寺官員臉色鐵青,這已經算是直接在褻瀆大唐至尊的面皮了,旁邊有人蠢蠢欲動想教訓這個番邦位王子,王玄策陰沉著臉,擺手阻止了,看泥涅師的背影也是怒火三丈。
泥涅師卻仍在自語,道:「人間天上,何得再有此絕世芳華?恨啊…」悵然長歎中怔怔地凝望著那個美麗的背影上了皇妃鑾駕,消失在高高的大明宮宮men之內,竟是良久沒有回過神來,等麗影消失後,驀然之間,泥涅師醒悟過來,四下打量一下,頓時目瞪口呆。
自己周圍竟早已無一人了,朝陽初生,王玄策早已帶著shi人策馬噠噠的離開了,竟是拋下泥涅師一人,金碧輝煌的壯麗大明宮在泥涅師眼中徒然陌生起來,宮內隱隱傳來的編鐘漢樂美妙悅耳,莊嚴宏大,華貴高遠,可聽在泥涅師耳中卻煩躁的一塌糊塗,方纔他還在讚歎長安城雄偉無邊,氣勢天下第可此刻沒了王玄策等人的引路,你讓他一個異域初臨長安的bo斯王子如何識得來路,恍然間泥涅師迷茫了,欲哭無淚,坑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