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李治起的很早,破天荒的沒有抱著自家老婆情人夢會周公,所以精神頭養的很足,今天李治要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他跟他不熟,平生只見過一面,但彼此都是咬牙切齒的想念,李治有時一個人時候就會在想,那孫子掛了沒有,不過現在不用想了,快掛了。
老朋友見面本該是絲竹香茗,豪放點的還要高歌狂酒以為樂,李治和楊善游的見面就很詭異了,是在長安城防守最嚴密的天牢,所幸會面的地方雖然不雅,但所幸並不平庸。
天牢並沒有陰暗潮濕和鬼哭狼嚎,這裡關押的人其實不多,能被踢進天牢的更是屈指可數,一般說來,能夠住進這天字牢房的犯人不是皇親國戚就是一二品大員,三品以下他自己都不好意思進來。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嬌生慣養,沒有吃過苦。
當然由於家裡特別的有錢,他們如果能找人托門子出去就不用吃苦了;找不到人沒有門路的遇到皇帝特赦也就不用吃苦了,例如《紅樓夢》,薛蟠犯了死罪,全家人除了極力打點外,就是寄希望於皇帝可能要實行的大赦。
《水滸傳》,宋江殺了閻婆惜外出躲避時與父親說:「如今我和兄弟兩個且去逃難,天可憐見,若遇寬恩大赦,那時回來,父子相見。」後來朝廷冊立皇太子,果然降下一道赦書,宋江的死罪也就減成了「脊杖二十、刺配江州牢城」。
可見大赦天下在皇家來說其實是很平常的,支持者認為上天有好生之德,對於某些罪犯的寬恕,能夠體現皇帝不忍的恩德,起到收買人心的作用。而且寬恕會使冤假錯案的受害者通過這種方式得到補償救濟——歷史上的冤假錯案可是比比皆是啊。
反對者則認為大赦造成了法律的不公平。赦免了殺人犯的罪行對於他自身是好事,但對於被殺者來說是極大的不公平。有的殺人犯「身不死則殺人不止,皆以數赦之所致也,由此觀之,大惡之資終不可化,雖歲赦之,適勸奸耳」。
李治依稀記得,把大赦進行到底的在漢朝的一個皇帝,一生大赦了二百多次,生日宴會,週年紀念,老婆生孩子,只要想大赦了就大赦,例如草根皇帝劉病已娶小老婆很簡單,找個太監宣佈一下:從今兒起你是後宮n多主子當的一乎皇上大赦天下,全國厚賞,甚至哪天現天氣不錯也大赦,最後,天牢很榮幸的空了,也算是促進大漢社會和諧。
當然那些沒有門路的又遇不到大赦罪該萬死的,譬如楊善游,如果肯出血那也就不用吃苦了,直到李治放毒酒或者白綾,要不直接拖菜市場卡嚓了事,獄卒們都會都會好吃好喝伺候著,讓犯人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苦就苦了像楊善游這種陛下指定要玩完的人,又指望不上大赦,來時被逮的時候身上又沒有銀子放血,這就是獄卒們下狠功夫收拾的那類犯人,給其它犯人立個典型。
在天牢的日子是痛苦的,楊善游每天的活動議程就是吃飯睡覺,睡覺吃飯,想放風看看外面是不是陰天,那就甭想了。
更痛苦的是楊善游沒有**權,為了防止這小子想不開輕生,李治派了八個飛魚服錦衣衛,日夜輪換的目不轉睛的筆直的站在牢門外看著楊善游。試想楊善游也是一世家子,何時受過如此大罪,連方便時那幾個錦衣衛都目不轉睛,深怕他一腦袋鑽尿捅,溺死了。
也不知道這牢房是怎麼設計的,楊善游這裡永遠都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那幾個錦衣衛站的地方卻永遠都有充足的光線射入,好提醒楊善游這是在天牢裡面。
楊善游納悶的是,難道他們幾個不站在外面看我,自己就會以為這是在自己家裡?小皇帝就會放過自己?
楊善游曾經嘗試過,出鼾聲後,瞇著眼睛向外看,看他們。
因為楊善游的私人小房間伸手不見五指,自己都看不見自己的手和腳,楊善游諒他們也現不了,楊善游倒是瞇著眼睛看他們,結果是彼此都互相大眼瞪小眼,最後心靈一直處在煎熬的楊善游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醒來以後現那幾個錦衣衛仍然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繼續盯著自己,眼睛裡卻沒有一點血絲,就從那時候楊善游突然覺得,自己輸的不冤,這素質遍數自己屬下愣是別想找到一個,只會喝酒打屁玩女人。
這種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如果換成懶漢過來,一定是歡樂又高興的事情,但對楊善游來說是痛苦、無奈,簡單說就是生不如死,因為楊善游清楚又明白的知道,自己的末日快到了,自己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向斷頭台的路上,而自己卻沒有任何辦法挽回。
夏天的夜過去的總是很快的,天色微微透亮,沉重的腳步聲便驚醒了睡夢的楊善游,黑色靴子踏在佈滿灰塵的天牢裡,一步一步,有清脆的鑰匙碰撞聲不斷的響起。
「卡嚓」一聲脆響,身穿紅色飛魚服,腰掛橫刀的錦衣衛就走了進來,一行至少五十人,將不大的牢獄內內外外站的滿滿當當,天牢的獄卒小心的跟在他們身後,點頭哈腰的陪著小心。
楊善游盤腿做了起來,坐在陰暗的角落裡,一眼望去還以為越獄去了,楊善游就那麼冷眼望著這些大內的禁衛,一顆心漸漸的沉了下去,這一刻他又突然覺得其實天牢也沒什麼不好,不就是虱子多一點,吃的差了一點,見不到陽光,洗不了澡嘛,其實也挺好。
牢門大開,一個一身錦衣的少年走了進來,跟進來的還有一個白白淨淨的宦官,手裡拿著一副胡凳,少年就那麼怡然的坐在楊善游對面,翹著二郎腿就差再哼上一二小調了,楊善游眼睛都沒有睜,卸去了身上的鋒利,用溫和和無視將自己一層一層的包裹武裝了起來,如老僧入定,對外來的人絲毫不予理會。
小桂子看了眼身上流著前朝大隋皇族黃金之血的楊善游,一張謙恭的面孔上卻沒有半點恭維和尊重,冷冷的嗤了一聲,道:「天子在此,還不來參拜。」
另一名錦衣衛走上前去,嘴角不屑的冷笑一聲:「楊丞相,請吧。」
「算了,你們都退下吧,送兩壺冰鎮葡萄酒來,朕要和楊善游對酌,去吧。」李治緩緩睜開眼睛,眼內鋒芒湧動,只是用眼梢輕輕的一瞥,就能讓人不自禁的脊背涼。
小桂子似乎明白了什麼,但看著楊善游卻仍舊保持著臉上的高傲,面對李治的命令卻很謙恭,當先就向大牢門外走去,白色的士子儒服輕輕掃過不知多少年沒打掃過的大唐天牢的地面,骯髒的塵土輕飄飄的飛起,落在少年白色的鹿皮靴子上,那上面,有皇家特用的五爪金龍的暗線紋繡,他高高的坐在那裡,哪怕是在這樣落魄的環境裡,也是那般的卓爾不群,無聲的張揚著自己的身份。
噠噠碎碎的腳步聲重新從綿長幽暗的甬道緩緩傳來,帶來外面清新溫暖的空氣。
接過小桂子身邊的兩壺葡萄酒,李治揮揮手,眾人便潮水般退了出去,到了稍遠但仍能看清李治身影的暗處。
「來看我,是炫耀來了嗎,就不怕我對你不利,還是皇帝當久了,活膩歪了?」看著李治如此淡淡然的樣子,楊善游憑空生出一股戾氣,大怒高喝,就待踏前一步挽回自己失敗者死前最後的尊嚴,但李治的一句話卻讓楊善游癱軟倒地。
李治眉梢一挑,冷冷的看在楊善游的臉上,目光冷冽,卻低聲的笑道:「說起來,朕也應該喊你一聲『二哥』吧。」
失神的望著李治,楊善游軟在地上,原本還刺眼的眼神也黯淡無光,李治彎腰將一壺葡萄酒放在楊善游面前,戲謔輕笑,「敢不敢喝,有毒的。」
楊善游看了看李治又看了看酒壺,二話不說,拿起酒壺咕嚕嚕的就灌了一大口,哈哈大笑起來,清朗的笑聲在天牢久久迴盪,配上已經破相猙獰的面皮卻又詭異的很,像是惡魔變身陽光小男孩的突兀。
「被擒的那一天就沒準備活,到現在還沒死,賺了,要是我是你,一定二話不說先砍了再說。」楊善遊走到暗處靠在牆上一屁股做到,噓噓的喘了口氣,不在乎的看著李治哼道:「李治,楊某自認即使沒有王霸之才,也有王佐之才,卻沒想今日竟敗在你這個長安紈褲手裡,心裡一直不甘心,但直到剛才才知道,你這小王八蛋還真有點本事,以往竟一直沒有把天下人放在眼裡,眼高於頂,看來眼睛早長在菊花上了。怎麼看出來的,晴齋那丫頭其實還是很聰明的!」
「哈哈哈哈——」李治放聲大笑道:「楊善游啊,難為你現在還能說出這些話,很好,很好。朕本來以為你要怨天尤人,大歎天道不公,把失敗都歸功於天命呢。」
「盡人事而聽天命,信緣分與不信緣分,信者勝可以做到不驕,敗可以做到不餒,決不至勝則忘乎所以,敗則怨天尤人。古話說:『盡人事而聽天命。』先必須『盡人事』,否則餡兒餅決不會自己從天上落到你嘴裡來;但又必須『聽天命』。人世間,波詭雲譎,因果錯綜,只有能做到『盡人事而聽天命』,一個人才能永遠保持自己心情的平衡。我如今已經落魄到這個地步了,還怨天尤人那就太侮辱自己了。」
李治眼閃過一絲光芒,嘴角的笑意卻益的明顯起來,吃驚的看著楊善游道:「說的實在太好了……嗯,就是沒聽明白。」
「哈哈哈。」楊善游大笑,半嘲諷半自嘲道:「楊某這輩子最大的不幸就的多了,早早讓自己的腦袋成榆木疙瘩了。」
李治端著酒壺爽爽的灌了一口,平淡道:「好了,說說晴齋是怎麼回事吧,還有聽說咱還有個『大哥』,也。」
楊善游歡樂的搖頭道:「俗語說天威難測,你猜猜,我看看你是不是雄才偉略。」
「這算破罐子破摔嗎?」
「不算,這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怎麼樣,我那妹子滋味如何?只可惜,你可不是他第一個男人,想知道是誰嗎?」楊善游一邊說一邊大笑,眼淚都快出來了,李治則臉色微微一沉,隨即聳了聳肩。
「無非就是一層膜而已。」
「自欺欺人。」
「閉嘴。」
「看來楊某沒說錯啊。」
……
李治沉默了一會兒,悠悠一歎:「還是蠻介意的。」
楊善游撫掌大樂,「終於他娘的贏了一盤了。」
「白癡。」
李治怒了,上前一腳把楊善游踹個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