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黃昏得總是來的很快。還沒等布哈河上被日光蒸起的水氣消散,太陽就落進了祁連山脈,於是大非川中的風也開始帶著一絲沁人心脾的涼意,驅趕著白色的霧氣,向河的下遊蕩去,山峰的陰影也越來越濃,漸漸和夜色混為一體,被月亮染成銀灰色。
布哈河邊,坐在李治特地準備的厚厚的羊皮墊上,武媚娘奇跡般的開始繡起來,繡了一會兒武媚娘乾脆放下手中的物事,無比依戀地半依偎在李治的懷抱。
李治則溫柔的撫摸著那柔順的三千青絲柔聲笑道:「沒有想到素來不屑女紅的媚娘,如今也會像普通女子一樣拿起針線,可憐天下父母心,朕已經不敢想像未來我們寶貝出世,得多震撼他們強悍的娘親竟如此這般過。」
武媚娘笑而不語,只是靜靜地握住李治溫暖的手掌,柔嫩臉也輕輕的去摩挲著這個溫柔男人的下巴,李治大戰以來一直沒有打理的細碎的鬍子,刮的武媚娘癢癢的,但心裡卻是溫暖的很。
武媚娘也許冷艷孤傲,看不起世間男子,但是她在李治面前永遠是那個外表堅強內心卻需要懷抱的大姐姐,武媚娘不知道的是,正是她這份本不該有的軟弱和依賴,成為李治十六年的大唐生活中,心中最得意的征服。
武媚娘眼神媚的如同一汪秋水,她從頭到尾仔細的打量這個男人,因為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和這個男人分別了。
在李治的身上一直有著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沉穩,才十六歲的少年,實在不應該有這樣一種滄桑的感覺,褪下了平時穿的明黃色五爪金龍袞袍,此時一身寒光鐵衣的李治,竟有一種驚人的美」李治內裡襯著金色鑲邊的紅綢衣,打著簡單的馬尾長,烏黑亮,比女子還要柔順,前角的劉海略長」遮住了眼睛,卻並不顯凌亂累贅。
一張瘦削而漂亮的臉,淡眉,薄唇,細長的眼睛,還有那雙熟悉的眼睛,沉默,堅定」帶著溫柔的憂鬱,乾淨清爽的漂亮,不知不覺間,武媚娘竟然看呆了。
「怎麼了,媚娘?」李治暖聲輕問。
「屁孩……「……媚娘不是一個好女人哩。
武媚娘依著李治更緊了,突然喃喃的道了這麼一句。
李治怔怔的一笑,自己十歲的時候,從老頭子那裡半路劫下武媚娘」當時的武媚娘可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十四歲大蘿1i,很是不忿,於是便叫自己「屁孩」現在想來,李治突然有種幸福的想哭的衝動,但終究還是低頭戲笑道:「傻瓜,不要胡思亂想,再敢覺得內疚朕就打你的屁股」你可是比朕那些姐姐們要好的多哦。」
武媚娘聞言臉一紅,抬頭狠狠矇了李治一眼,然後還覺得不解氣,竟是衝著李治下巴咬了一口,算是對李治的調戲的報復。
李治知道武媚娘為什麼如此反應激烈,心中也為自己的戲言感到了絲絲歉意,但是李治怎麼可能會因為武媚娘這個反應而有所怨言呢」相反心中還十分得意。
李治的那些姐姐們,都是大唐數著上號的公主」玩男寵成風,個個交遊廣闊」艷名高張,身邊不乏裙下之臣,有抱負的男子,對大唐這些性格張揚的公主都是敬而遠之的,要是成了這些公主的娶寵,前程也就全毀了,任何皇帝也不能容忍一個男寵混在大唐朝廷上,李治用此調戲武媚娘,讓武媚娘心中大為惱怒。
「就知道欺負我!」
武媚娘噘起櫻桃嘴凝視著壞笑的李治,臀部和李治手掌突然的親密接觸讓她驚嚇得望了望四周,確定遠處巡邏的錦衣衛看不見,才任由這個壞蛋的侵犯,這種時候經常做的「偷情」讓武媚娘心跳
「這個世界其實歷來都是黑白顛倒的,那些外表道德文章,內裡很可能便是男盜女娼,壞人長居高位,好人碌碌無為,被壓迫被陷害,還是那莊子說的好,人之初,性本惡,媚娘,想知道為什麼嗎?」
武媚娘聞言雙眸瞇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兒,她知道李治又要逗她了,用一些離經叛道的評論逗她開心,特別是最近自己有生孕的時候,李治逗的更頻繁了,不過武媚娘還是配合的微笑著搖頭。
雖然這都是一些「邪教怪說」但武媚娘就喜歡李治用這種手段逗自己,因為這會讓她感覺一種誘惑和墮落並存的快感,所以武媚娘選擇沉默,他靜靜的等待著李治的賣力表演。
「神話傳說中,人類是由女媧的血肉造出來的,女媧啊,蛇身蛇心,讓她造人,自然是給人布下了邪惡的種子,人性自然本惡,當這些種子遇到一種叫利益的東西時,就會芽,成長為參天大樹,朕沒事的時候翻翻史書,現歷史可是從來也不缺少這種不公的。
例如那大禹,辛勞治水,卻一直受盡折磨,他父親穌,無德無能,但卻有一個好兒子,也能青史留名:再說那益。有大功干世,卻被啟殺害:后羿殘暴放蕩,卻成全他奪了相的帝位:舜屢次受害,上天卻不懲罰邪惡的兇手:夏桀昏暴無行,最後也只是被湯放逐。
可見這老天都是一直在沉睡的,永遠都在昏睡!不能給人間留下了任何太平,更談不上處理不平之事。
那太甲殺害尹伊,反而做了國王;殷紂荒淫無道,周文王卻不能誅滅他,只能死不瞑目;周公旦忠貞勤政,卻有四面流言誣陷他;周幽王戲弄諸侯,要不是犬戎之亂,仍高踴王位呢;齊桓公聖明神武,最終卻被活活餓死在深宮:周自稱王道蕩蕩,那為何伯夷、叔齊卻死不降周?楚國多雄傑名士,屈子、項羽,但天偏要楚國沉淪敗亡。
朕說了這麼多,就是說明天空之所以浩渺寬闊,其實是用來容納人間罪惡的」之所以那麼高遠廣袤,也是用來漠視人間冤獄的。所以佛說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佛做夢都盼望身在地獄,那是因為他現在身在人間,但是」媚娘,你應該慶幸才是。」
「慶幸什麼?」
「自然是慶幸我們未來的孩子有朕這今天底下最恐怖的父親,不到弱冠之齡就殺了許多許多人,實在是有數的大惡人,人世間的活閻王,做閻王的子孫,即使在這個邪惡不公的世間,也是能夠逍遙自在」這難道不是大大的福氣,試問,誰敢欺負閻王的兒子。」
李治輕狂的大笑,若是普通女子必然嗤之以鼻,大罵李治昏庸殘暴,但武媚娘聽了後卻出清脆的笑聲,聽的李治心神搖曳得忘乎所以。
「媚娘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做人間活閻王的妻子哩,為他生兒育女」生出一堆閻王,將來他們也不去做益、也不做相、更不做尹伊,只去做那后羿,做太甲,做啟,做一輩子的勝者王侯。」武媚娘盯著李治,臉龐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隨意的說出這番能讓衛道士拔劍殺人的「惡」語。
李治突然收斂了笑容歎息道:「媚娘你生病了」怎麼和豬那麼像,生孩子還要生一堆,這明顯是豬的能力嘛……」
「鄲」
武媚娘一聽生病,馬上驚訝的叫了一聲,但聽了李治後面的話,馬上意識到這又是李治的惡作劇。
什麼叫自己跟豬那麼像?
被作弄的武媚娘氣呼呼的擰了一把得意大笑的李治,生氣地道:,「臨走前」你還惹人家生氣,也不想想人家肚子裡的孩子」你個沒良心的。」
李治見武媚娘露出泫然欲泣的楚楚表情,一副西子弱不經風的樣子」頓時又是暢快的大笑道:「好好好,朕沒良心,面對咱家媚娘的嚴刑拷打,朕服軟行吧,可千萬不能生氣哈,懷孕的女人生氣會產牛一種毒素,未來的孩子會變傻的。」
武媚娘一聽駭然變色,驚的都快哭出來了:「夫君,稱說的可是真的,那怎麼辦啊。
「聽著,呼氣,吸氣,呼氣,吸氣…………要保持一顆平常心。」李治輕輕的安撫佳人,懷孕的女人還真容易情緒激動啊。
「以後再嚇媚娘,看還理不理你。」
武媚娘忿忿的撇了李治一眼,她何嘗不知李治在逗她,但自己又何嘗不享受這種樂趣,對於她來說能夠被李治挑逗,再為李治誕下一對兒女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這一生的武媚娘,有著完美的愛情滋潤,再也不是歷史上心機頗重的武皇后,也再沒有必要吃力不討好的走一條有去無回的通天之路,同樣她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上官青衣,她情商很高,懂得李治的每一個**,心領袖會,不僅是一個好妻子,更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紅顏知己。
武媚娘霸道,愛恨分明,她愛李治愛到骨子裡了,可她卻甘願李治抱著別的女人,和原來時空的那個君臨天下的女人相比,大度到不可思議。
那個時空,武媚娘可是連自己的侄女都無法容忍的,從而毒殺自己的親侄女,由愛生恨,差點因此被李治廢了,如今的武媚娘,對李治這個淫心不止的皇帝來說,是彌足珍貴的。
「媚娘,明天就要送你們先一步會長安了。」李治有點感慨的長歎道。
武媚娘無聲的點點頭,隨即又笑道:「那要抓緊時間,青海的天還有黃昏都太美了,先是一場大暴雨,再是烽火連天的血戰,都只是走馬觀的看一看呢,都沒怎麼細細品味,青海長雲暗雪山,的蕭索意境呢。」
李治神色有點糾結,低頭聲的在武媚娘耳朵旁柔聲道:「都快走了,也不陪陪朕,媚娘,自從你有了生孕,都不愛朕了,朕感覺自己幼脆弱的心靈都被狠狠的剜上了無數刀,你摸摸,都碎的跟肉餡兒一樣,媚娘,要不今天晚上朕就在你那裡……」
武媚娘臉色一紅,生氣的挑眉道:「休想,人家都是有生孕的人了,沒見過你這樣的,每次都要媚娘跪著,用那種羞人的姿勢,今晚我和青衣一起睡,她睡覺斯文,人家現在可是重點保護對象,你就只想那個!」
李治尷尬的摸了摸頭,溫情道:「那朕去找淑然還有竺寒萱,朕那方面是強了點」媚娘你要理解朕,但你也要相信,朕即使身體被她們佔有了,但還是一顆紅心向太陽,還在時時刻刻想著你,念著你,心中不曾有絲毫紅杏出牆啊。」
武媚娘誇張的做了一個嘔吐的樣子,害的李治以為又是妊娠反應呢」卻沒想武媚娘抬頭鄙視道:「夫君,這段時間你的無恥程度再拔新高了,這番話說來,都不臉紅了!你說你心沒有紅杏出牆,媚娘等下問問喜善,近誰老向她帳裡鑽,媚娘今天早晨見喜善,走路怪模怪樣的,明顯是碧瓜初破,剛吃了青衣,又吃了喜善,以為誰不知道呢!」
「媚娘,你怎麼能胡說呢,這麼冤枉朕,金喜善最近天葵來了,朕又跟孫道長著重學了一些婦科知識」自認對於調節天葵期少女的憂鬱心情還是很有一手的,朕昨夜淒慘到陪吃、陪喝、陪聊天,一直到午夜,最後甚至還要陪……朕的幸苦都不說了,傷身又傷精,怎麼就算紅杏出牆了呢?」
「我不管,反正就是你紅杏出牆!」
「話說朕紅杏出牆怎麼啦?」
…………,十息之後…………」……
「好吧」朕承認自己紅杏出牆。」
李治有點頑喪,算了」懷孕的女人最大,等孩子剩下來了」嘿嘿,你一個星期都別想下床,李治陰笑著。
在武媚娘詫異的眼神中,李治跳起來,拉著滿臉好奇的武媚娘,向前行了一段,武媚娘心中雖然不解,但還是跟著李治跑了幾步。
武媚娘突然現布哈河上瀰漫著五顏六色,揉了揉眼睛,武媚娘震撼了。
此時的布哈河竟瓣,順流而下,當真自飄零水自流,滿眼的江水被染得五顏六色,竟全是鮮艷欲滴的絢爛瓣,這份越時代的浪漫讓武媚娘像個女孩一樣,猛地撲入李治的懷抱。
武媚娘嗚嗚的哭了兩聲,然後又情不自禁的凝望著那蓋滿了布哈河江面的五彩繽紛朵,在金色的夕陽下,竟映射出一種如夢如泡如影的夢幻,武媚娘流著清淚,笑而不語。
「夫君,今夜媚娘只屬於你。」
李治搖搖頭:「朕其實只是想抱著你,我們一家,好好度過臨行前的最後一夜。」
武媚娘摸著肚子「嗯」的一聲點點頭,她知道大軍要征伐青藏高原,這並不難,但隨後如何安置消化這片廣袤的土地,卻需要他這個皇帝坐鎮調度,而高原的氣候明顯不是自己這個孕婦能夠受得了的,所以李治要送武媚娘等人回長安。
本來就被李治的情話說的情動的武媚娘,此刻徹底被這份禮物征服,她的凝水秋眸也不再盯著滿江的瓣,而是看著李治,又一次流露出蝕骨的媚意。
而此時在布哈河的上游,上萬唐兵卻正在不斷將採集了一天的新鮮瓣拋入布哈河中,他們不知道這有什麼眉,不過既然是軍令,自然得執行,況且采這種事,也著實很簡單,不是嗎?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李治為博佳人傾城一笑幹出來的,也只有他有這個魄力和膽子,敢叫這些百戰沙場的老兵去採!
看著武媚娘燦爛幸福的笑容,李治嘴角勾起了一抹醉人的微笑,這場浪漫對於他來說只了點精力和時間,但終究是容易的,但對於武媚娘來說,卻是永恆的回憶。
女人本來就是種記憶動物,她們不會理解男人愛的有多深,只會記得男人為她們做過多少,做過什麼,而在這個示女人為財貨牛羊的時代,李治這種為博紅顏一笑的行為,實乃放蕩子弟,若是被那些御史諫臣知道,怕是李治要被煩死了。
「周幽王為博美人一笑,烽火戲諸侯,陛下,您這是什麼?」武媚娘雙手吊住李治的脖子,煙視媚行,語笑嫣然。
李治哈哈大笑,迅即低頭在武媚娘耳邊道:「等我們老了,朕再為你演一出,自飄零水自流」那一次,我們在黃河,在長江,讓全天下人都來看。
「怎麼了,媚娘?眼睛進沙子了?」李治微笑的擦去武媚娘眼角的淚水。
「昏君,媚娘愛死稱了。」
武媚娘一把摟緊季治,強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