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非川自暴風雨過後,一直很寧靜,尉遲恭前鋒小捷,讓這份寧靜越加的令人享受,而沉醉在上官青衣不經意間編織的溫柔鄉的李治,渾然不覺山雨欲來,黑雲壓城之勢。~
可這如同小橋流水的寧靜,卻被遠方的一隻信鴿打破了,素來鎮定自若的大唐戰將們也慌了。
風起雲湧,大非川即將引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七十萬人要在大非川的平原上,血戰高歌,誓死而還。
當李治敲起第一通點將鼓時,軍大帳就已經聚滿了此次南征的臣武將們,不少官階稍低的,也趕來了,站在外面,甚至連一些校尉、持戟長、伍長都吸引過來了,瘋了,瘋了,都瘋了,當大唐軍神李靖逝世過後,大唐缺少一種信仰,缺少一面旗幟,缺少一個讓他們頂禮膜拜的軍神,而這一刻他們全部看向了李治,他們認定了李治。
唐軍擁有的名將統帥是李世民、李靖、李績這樣的軍神,他們的戰無不勝是唐軍自信的來源,但李世民、李靖都死了,李績李司空又遠征塞外,少年就揚名天下的李治正是延續這個名單的最佳人選看著帳下眾將灼灼的眼神,李治皺了皺眉,他不喜歡這樣的期待,他是皇帝,他不想成為軍神,大唐的歷史不是軍神創造的,而是每一個低級的伍長,每一個揮刀廝殺的唐軍,甚至是默默無聞的火頭軍,是他們創造的,而不是靠一個人,一個軍神。
神也有失敗的時候,也有老的時候,也有死去的時候,但大唐不可以失敗,大唐的榮光不能褪色,漢人的崛起也不能被任何擋腳石擋住。
「各位來的ting早啊,都聽說吐蕃的四十萬精銳大軍準備突襲大非川了吧,他們等著擒舀我這個大唐皇帝呢,不過在朕看」祿東贊終究是氣魄小了,這麼多的大軍,還偷襲什麼個玩意,直接包圍了大非川不就走了。」
李治皺眉嗤笑,他十歲的時候就見過祿東贊,這人是只長了老虎爪子的狐狸,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當初松州大戰」就是他耍的手段,逼婚大唐,昨天又派出馬meng贊乞和,整個唐軍所有將領都以為祿東贊準備停戰,或者拖延一段時間再行大戰,誰料到今天就出兵了,李治捫心自問,自己有點心顫這老傢伙。
「陛下」末將想知這消息是否準確。」劉弘基沉著臉問道。
「為何如此問?」李治好奇了。
「若準確,那推算祿東贊出兵還不到數個時辰我軍就知道了,這也太快了,不合常理。」劉弘基疑聲道。
李治低下頭接過歸海一刀遞過來的清茶,輕輕的抿了一。」才悠悠然道:「不眉問了,沒錯的。」
劉弘基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疑望著李治」片刻間恍然大悟,想必是那已經傳遍天下神龍見不見尾的錦衣衛,大手筆啊,連吐蕃內部也有,隨即心暗喜的退了下去,要是他知道突厥王子畸運「投靠」吐蕃的彎彎繞,怕是牙齒都嚇崩掉了吧。~
「朕知道吐蕃不是昔日的高句麗」四十萬大軍也不是散亂的高句麗聯軍所能比,高原氣候更不是我漢人所能適應的」可以說,天時地利人和皆不站在我們這邊。」看著帳下密密麻麻臉色肅穆站立的百十名各行軍道總管將軍們」還有朝負責隨軍出謀劃策的臣們,李治的聲音很沉穩,沉穩到生硬的地步,?鏘似鐵石,「雖有種種不利,但朕不膽怯,也不害怕,大戰只會讓朕的血液都為之沸騰,就是不知道你們心怯,還是不怯?」
「陛下,末將之前一直在北方打突厥蠻子,如今到南邊來還寸功未立,此戰,末將願為三軍先鋒,必滅殺吐蕃不可。」安東都護高侃微笑的上前道,他是不久前才趕到的,高侃是一個自信到狂妄的人,他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厲害。
歷史上唐軍擊滅東突厥領利可汗後,其餘眾yu擁立小可汗阿史那斛勃為大可汗。
後阿史那斛勃經過一番奮戰,打下一片基業,自稱乙注車鼻可汗,突厥餘眾6續歸附,數年間便有兵三萬人。
車鼻所據之地離大唐萬里之遙,西部歌羅祿、北部的結骨都與其結成聰盟。同時還不斷出掠薛延陀,屢獲勝利,勢力因此逐漸強大起來。歷史上就是這個娃率數千軍跋涉千里滅了乙注鼻汗國,殲滅東突厥殘部,擒獲了再史那斛勃,也是一個不知天有多高的惡棍。
後來在征高句麗、以及迎擊吐蕃,高侃都立下了赫赫功勞,《舊唐贊其為「儉素自處,忠果有謀」的名將(注意這個名將)。
按說以高侃的功勞放在其它朝代,封侯拜相自是等閒,在邊疆,他打出了大唐的赫赫聲威,威名遠震塞外,可誰讓他生在大唐呢,那是一個將星閃耀的時代,高侃覆滅一個汗國,高句麗。葉蕃戰都立有大功,可與唐朝當時的眾位名將相比確實黯淡了點,就好比今天的美國,一個將軍要是打過蘇聯,絕對可以天天舀出來炫耀,一個將軍要是打過緬甸,估計提也不好意思提,怪只怪此時的大唐太強,其它蠻夷小部又太不是盤菜,所以高大將軍星光暗淡也就不奇怪了。
不過這一切的一切都改變了,高句麗三國一戰而破,阿史那斛勃被薛延陀覆滅,都沒高侃的份,至於吐蕃,現在高侃來了,他的最後一個機會到了。
「准了。」李治輕笑道。
「末將謝陛下隆恩。」
高侃這個戰鬥狂人喜滋滋的退了下去,這讓和他同時南來的少數名族優秀將領右驍衛大將軍契毖何力,和安西都護郭孝恪有點羨慕,這先鋒之位,那是有基本福利保障的啊,只要這場大戰勝了,高侃當是功,青史留美名」當然如果輸了,沒說的,大家都有罪,。~
李治見外面的眾將擁擠看不見,便站了起來」道:「走,我們去點將台,在那裡,我們在那裡和所有大唐男兒們指點江山,激揚字,然後就在此地,在大非川與吐蕃決戰!哈哈哈,走!」
李治地澗態很倨傲」但很符合他的身份、皇帝,皇帝看似是天下至尊,無人敢逆其左右,可以享受人世間最好的美酒,住最美的宮室,享受最美麗的女人,但一個好皇帝,平時可默默無聞的」做一個心慈手軟的仁君,但諸如現在,千鈞一之極,他就是全軍的主心骨,他就是唐軍邁向勝利背後的旗幟,他必須一個人獨自扛起這面大旗,沒有人能蘀代他,他倒了,唐軍的心也就散了。
而在另一邊,武媚娘卻皺著眉頭,她最近的身體很不舒服。
「武姐姐,你現在如何了,大水過後想必是受了風寒,你看看喝點薑湯有沒有用,要不」青衣去找那些御醫來看看。」剛剛成為小fu人的上官青衣一聽說武媚娘身體不舒服,就趕忙過來了」武媚娘何許人也,一眼就看出上官青衣的不同,但心裡只是無可奈何,這個壞夫君,昨夜如同人間蒸一般,原來是有這等好事。
「唉,別去打擾他了,大戰來臨,幾十萬大軍的生死都壓在他的肩膀上,此戰關係國運,他現在恐怕連喘氣都不容易,以前他不是主帥,由著他胡鬧,但如今不同了,皇帝親征若是大敗,大唐自建國來建立起來的百戰不敗的信心怕是要斷了,還是找個御醫過來。」武媚娘搖頭笑道。
不得不說,武媚娘的眼光是很毒辣的,原來的歷史證明,大非川自薛仁貴擊吐蕃全軍覆沒,薛仁貴失手被擒,對唐軍的自信心的打擊,對士氣的打擊,是非常致命的,唐軍在此後的戰爭,就再也沒有能恢復到之前那種所向無敵的氣概和信心,但歷史已經改變,未來充滿無數可能,薛仁貴現在還在大漠和李績一起冊楊善游,遠隔千里之遙,又如何能指揮此次大非川之戰。
上官青衣恍然,點了點頭,帶著點仰慕歎道:「武姐姐說的是,做皇帝也居之不易啊,陛下今年滿打滿算才十六歲,不到弱冠之年,比那三國周公瑾還要年輕許多,普通人家的子弟如今還在詩社裡寒窗苦讀,野外春遊踏青,陛下卻已經血染征袍,指揮數十萬大軍,決定一國,甚至一個數千年民族今後的氣運,彼此相差,以道里計啊。」
武媚娘聞言笑了笑,突然喉嚨間又是一陣噁心,上官青衣一見,馬上起身去找御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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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非川唐軍大營的校場點將台上,李治帶領一干唐軍武大將們上了點將台,正在凝神東望,此時正是三月春風熏的遊人醉之時,看著整個唐軍大營,李治和一干武群臣不由心生感慨。
遙遙可見布哈河之水劈開崇山峻嶺,從白雲深處澎湃而來,在鬱鬱蔥蔥的廣袤高原上一瀉千里向東流去,那滾滾滔滔的大河水,帶著大非川草原的清新,帶著青海大森林的青鸀,在萬里無雲的碧藍天空下,就像一條閃亮透明的緞帶,溫柔的纏繞著雄峻粗獷的千山萬壑,竟是壯麗異常。
遠眺之下,布哈河其實是被兩山夾峙的,河面狹窄,水流又深又急,河面上只臨時搭建一座石橋直通,是上下千里唯一的一座石橋,從位置說,離巴彥克拉山的曰月山口不到二百里便是星宿海,西南二百多里便是祁連山脈,大非川恰恰是此交合地帶,自然成為唐軍的屏障與根基。
而唐軍的大營在兩山一河間的地帶形成一今天然的「品」字形,互為犄角之勢,山頭大纛旗迎風招展,這裡是唐軍軍大營所在,北面前出的山頭上,隱隱有戰馬嘶鳴,應當是騎兵右軍,南面前出的山頭營寨前,隱隱可見鹿角壕溝,顯然是步兵左軍。
三者各自相隔二三里,間高高聳起,四面山原地勢低緩,唐軍完全是居高臨下,既可迅展開,又可快回攏,無論怎麼看」都是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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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是否可以點將排陣了。」蕭陵遙遙指向點將台下如同原野一般的大校場。
「嗯,擊鼓吧,大聲點。」李治點頭悶聲道。
「喏!」
風不知何時」開始咆哮了,捲著大非川上的沙土,不時的打在營帳上,出「沙啦啦、沙啦啦」有節奏的響聲,平靜清澈的校場霎時變成一片旋轉狂怒的海洋。
李治搖搖頭,對眾將道:「這青海確乃苕寒之地啊,但對我大唐卻尤為重要,眾武當知曉」此戰的重要。」
明面上話雖如此,但李治心裡卻q已開罵了:該死的,這片高原為何就不是我大唐的呢。」
眾武看著校場上捲起的沙土,都點了點頭,心也跟著一歎,這青海也確實是苦寒之地,那寒風就像一把把利劍在夕陽下飛舞,吹打著營帳嘩嘩作響」也切割著人的皮膚,涼颼颼的,直叫人心裡寒。
蕭陵下去不到盞茶功夫,四野鼓聲大振,唐軍大營的百面犀牛皮大鼓竟同時被蕭陵叫壯士猛漢擂了起來,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眾人雖已有心理準備」但還是不由一驚,心紛紛暗罵那蕭家小子暗地裡使壞。
鼓聲大作,站在十米多高的點將台上眾人,看下面連綿起伏的營寨,清清楚楚,但具所有唐軍聞鼓聲竟都不到片刻便衣甲鮮明風馳電掣的衝出營帳,四野裡一時間全是密密麻麻猶如群星的唐軍」個個腳底生風,箭步如飛」如同離弦之箭,彼此間似乎在比賽一般匯聚到校場。
及至到了校場」所有唐軍立馬找準了自己平日操練的位置,昂闊步的肅立在那裡。
那些營寨紮在遠處的唐軍此時也是你追我趕,爭先恐後的,怕自己比別人晚到,丟人,等到了校場又爭分奪秒的開始排起了整齊的隊伍,寒風吹拂,但每個人就這短短一陣動作,卻都已是大汗淋漓、汗流浹背了。
原來眾將還為那四十萬吐蕃軍心擔心不已,但看到這些兵士聞戰鼓居然如此群情激昂、歡欣雀躍,頓時不由振奮不已,兵為將之膽,將為兵之un,這句話一點都沒有說錯。
驚天動地的擂鼓聲還在不斷響起,但校場上卻已人山人海,摩肩擦踵,黑壓壓一片數不勝數,李治笑了,他不僅是為自己大軍能有如此反應度而自豪,更因他們現在的表現而自豪三十萬大軍鴉雀無聲。
剛才鼓聲大起時,唐軍衝出營寨,如同猛虎下山,人群沸揚、震天動地,像是一場驚心動魄的遭遇戰,戰士們個個都要上前奮勇殺敵,前赴後繼的看的雖然痛快,但李治卻面無表情,這畢竟不是真的。
及至到了此刻李治才露出笑臉,那震耳欲聾、還有奮不顧身的身影,都在進入校場後頃刻間消失了,那沸騰的熱血也霎那間平靜了下來,就連粗喘氣,每個唐軍也在竭力克制著,但無疑的是,這一連串下意識的表現,讓人怎麼看怎麼令人心驚膽寒。
李治仰望遠處即將落山的夕陽,他想仰天大笑,再高唱一句「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李治的興奮可以理解,這三十萬唐軍的指揮官,從伍長到將軍,可全都是大唐皇家軍校的學生,天子門生,換句話說,全都是小李同學軍事理念下鍛造出的親衛大軍,而此刻,他們即將迎來血戰,那時他們將更強。
輕輕吐出一股氣,換下了皇帝袞袍,此刻的李治一身黑色明光凱,脖系明黃色團巾,身後也是金黃色的披風,一頭黑油油的馬尾辮隨風飄蕩,那稚nen英俊的相貌卻透露出一股股驚天煞氣,哪像個韜武略的皇帝,殺人的將軍嘛,分明是個書捨郎,有這麼俊美的少年天子,鐵血軍帥嗎?
李治越眾而出,寒風吹拂著他的披風,後面眾武肅立,像極了一副金戈鐵馬的水墨畫,突然揚起手,李治聲震雷霆,高喝道:「眾將士可知故往今來,什麼軍隊是最強的?」
吼聲在校場上一陣陣迴盪,天地間只剩下「最強的」在迴響。
三十萬人目光全都灼灼的看向李洛,他們在等待他們皇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