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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三章 黃昏下的馬頭琴,老將喪胡塵 文 / 小妖的菜刀

    「於草原的描述,一馬頭琴的旋律,遠比詩人的語言更加傳神,馬頭琴因琴頭雕飾馬頭而得名,大約有兩千多年的歷史,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東胡時期,叫「奚琴」。就到

    據說,成吉思汗彌留時下的最後一道命令,就是讓樂手拉馬頭琴給他聽,讓琴聲把他的靈魂帶回他出生的草原「…………

    然而如今整個北方草原上,唐軍的金戈鐵馬,代替了那一縷悠揚而激越的琴聲傳來,不再感人肺腑,也不再沁人心脾,這便是殺戮的樂聲。

    跨在一身血一樣火紅皮毛的「烈焰」之上,撫摸著「烈焰」像緞子一樣光亮的皮毛,聽著它像銀鈴一樣清脆的嘶鳴,薛仁貴閉上眼冷冷的感受著周圍的殺戮。

    遠處不斷有持著彎刀或者柴刀衝出來的草原牧民,已經是頭破血流,看得出是經過一段激戰,但卻還沒有走出幾步,就了不知從何處射來的弩箭,「撲」的一下,死在蒙古包前。

    心愛的馬兒悲痛欲絕,守候在屍體旁不忍離去,繞著屍體不斷徘徊著。

    薛仁貴臉色漠然的驅著胯下「烈焰」像前緩步而去,烈焰自來到草原上後,就整日裡歡蹦亂跳的,嘴裡也不住的嘶鳴著,此時面對一幕幕屠殺也難得安靜下來。

    坐在戰馬上,舉目遠望,四野茫茫,蒼穹像蒙古包一樣罩蓋下來,草原的春天乾燥多風,厚厚的枯草在春風吹掠下,水分全被蒸掉。幾百里的草原乾透了,連背陰處的馬糞蛋兒也幹得沒一絲絲的水分。臉盆大的一塊兒牛糞,輕得像片紙。只要一粒火星兒,偌大的草原就會燒起來,無遮無攔」一燒幾百里。

    落日的餘暉撤下昏黃的霞光在草原上,晚霞映射出多彩的光線,絲絲縷縷、柔柔的、薄薄的、織就成七彩的光環。遠處馬群滔滔,羊群像天上的朵朵白雲,馬頭琴聲音悠揚滄桑」好似一個遲幕的老人離世之前的呢喃,如果撇開遠處金戈鐵馬的廝殺聲,那一切都會顯得靜謐寧靜的。

    遠處有一個白蒼蒼的老人,皮膚被塞外的風霜刮得如同千年古樹的樹皮,只有那一雙已經渾濁的眼睛,似乎還有點神彩,但此時也呆滯的很。

    不理周圍族民們廝殺慘叫,也不理待會兒自己的命運將走向何方」這個牧民打扮的老人,在廝殺聲,盤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靜靜的拉起了馬頭琴,把吸引薛仁貴的馬蹄聲正走出自老人之手。就到

    用哀怨、憤怒的琴聲訴說著自己族民們的苦難生活和對侵略者的深仇大恨,用嘹亮、優美的琴聲表達自己對牲群、草原的熱愛,對生活的嚮往,此刻」那馬頭琴悠揚滄桑能讓人忘記了時間的琴聲,似乎變成了那慘死人的心聲。

    策馬走近了老人,薛仁貴透過著冰冷的面具冷眼的看著老人,沒有奇怪,也沒有憐憫」甚至不帶著一點生氣,一切情緒似乎都已經被冰冷的面罩遮住了,再不在人間出現。

    老人手上的馬頭琴」是用馬的腿骨做琴桿、頭骨做琴箱、馬皮蒙琴面,用馬尾搓成的琴弦,拿套馬的桿子做弓,並按照馬的模樣雕刻了一個馬頭,這就是草原上的馬頭琴,拉奏起來,就好像夢聽到的聲音一樣。

    「你在為你的族民們送葬嗎?」薛仁貴透著鐵面罩裡」冷冷的哼道。

    那老人手一顫,又繼續的拉著馬頭琴,沒有理薛仁貴的話,只是眼睛裡更顯落寞和悲傷。

    「你為他們送葬」誰為你送葬?」薛仁貴攔住了就待上前教訓老人的親兵,聲音依舊平淡。

    這次老人還是沒有停下拉馬頭琴了,但卻抬起了頭,直直的看著這個高高在上的年輕將軍,老人看的那眼很深,似乎想把薛仁貴永遠記在心裡,刻在腦裡一般。

    「你怎知老夫不是為你等送葬?殺人者人椏殺之。」

    老人第一次說話了,但「老夫」二字卻讓薛仁貴心一震,也不去計較那話的不敬,甚至帶著詛咒的回話。

    皺了皺眉,薛仁貴往下探了探身,盯著老人,不確定的奇問道:「你是…,「漢人?」

    老人聽了薛仁貴的話,手上的馬頭琴徹底停了下來,似乎全部心神都好似在追憶什麼,良久,直到周圍的喊殺聲似乎都小了一點,才低沉的道:「是漢人又如何,不是漢人又如何,有什麼打緊的,死去的人難道還能復生不成。」

    老人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一點波瀾,緩緩的道出,只是渾濁黃的眼睛卻一直盯著正在被唐軍殺戮的牧民,那眼睛悲哀痛苦越加濃了。就到

    「本將軍可以送你回歸故土。」薛仁貴收回了探出去的身子,淡淡道了這麼一句。

    老人一怔,蒼老的面容笑了,渾濁黃的眼睛也濕潤了,眼角留下豆大的淚水,劃小過溝壑縱橫的古銅色面容,身體激動的顫抖如篩,胸。不斷的呼氣,看來薛仁貴這句話對老人的觸動實在太大了。

    「呼!」

    老人吐出了一口濁氣,深深的搖了搖頭,用近乎夢囈的聲音說道:「謝謝將軍了,老朽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來了草原五十多年了,昔年的故人該死的,不該死的,全都死了,連皇帝都歸天了,恩也了,仇也結,昔年拚搏的大隋做了塵土,如今兒子、孫子也都死了,老朽再也沒有回去的必要了。」

    老人最後聲音越加的低沉,幾不可聞,若不是薛仁貴用心聽,根本不能聞。

    壓下心頭的驚駭,薛仁貴第一次拱手問道:「敢問老丈尊姓大名。」

    老人一笑,才道:「你不說我都快忘記了,老朽的胡名叫吉日格勒,漢言就是,幸福,之意,至於漢名……唉,叫李充。」

    默默的念了數遍,薛仁貴使勁的回想著棄李光其人,一旁的老人搖搖頭,道:「不必想了,本是無名之人。何作他想。

    「你是前朝的武陽郡公,你「…………你」為何會在此處,你「……」,薛仁貴終於想起來,大驚失色,雖然李充其人不顯於後世,在此時,有隋才消亡數十年,卻是個實實在在的牛人。

    後世《隋唐英雄傳》上,有一虛構之人」名為楊林,封為靠山王,其原型正是隋時的衛王楊爽,是隋帝楊堅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楊堅取代北周建立隋朝後,開皇二年,突厥沙缽略可汗聚集本部兵及阿波等四可汗,共四十萬突入長城,十二月進至武威、金城、天水、延安等地」掠奪而還。

    次年,隋帝就命令楊爽為行軍元帥,率軍分道反擊突厥。

    後楊爽親率李充等四將出朔州道,在白道與沙缽略軍相遇。

    當時已被分封為衛王的楊爽採納朔州道總管李充的建議,乘沙缽略屢勝輕敵」以五千精騎襲其無擊,大破沙缽略軍,俘千餘人」沙缽略可汗受重創潛逃。

    隋帝楊堅因此次功賜楊爽真食粱安縣千戶,而李充也達到了人生的最巔峰,被封為武陽郡公。

    說的再簡單點,如今遠征漠北的李績同樣被李治封為朔州道總管,為英國公,就職位上來說,兩人不分彼此」可見李充當時在有隋一朝的地位,實打實的重臣啊」卻沒想如今竟成為了一遊牧部落行將就木的老人。

    老人終究是有點欣慰薛仁貴還能記住自己的,但只是低頭擺弄自己的馬頭琴。

    薛仁貴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問道:「這部落裡,有您的……兒女?」這一刻薛仁貴覺得自己做的實在殘酷,問一個老人如此問題。

    「現在沒了。」

    老人說完後,也不再理睬薛仁貴,自打自的又拉起了馬頭琴。

    從烈焰身上,翻身下馬,薛仁貴到了老人身邊另一塊青石上坐了下來,看著靜靜停止下來的廝殺,道:「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做錯了事,還是別的,以前一點關於老郡公的消息都沒聽說過。」

    老人手的馬頭琴再一次停了下來,側頭看了看薛仁貴,又看了看遠方的蒼茫四野,看著那奔跑在草原上的牛羊,好似心胸也開闊了許多,「開皇六年,衛王復為元帥,率步騎十五萬出合川,打的突厥遁逃,乃回。遙想昔年縱橫大漠,何其風采,若沒有我前朝努力,你大唐如何能那般輕易的滅了突厥。」

    老人似乎很不服氣,一旁的薛仁貴也沒反駁,似乎想到了不好的東西,老人歎道:「可惜衛王回來不到一年,就因為重傷,病死了,而那傷,乃是替……老朽受的,那年衛王才二十五,老朽也才三十出頭。」

    當年衛王楊爽病逝,楊豎引以為平生最大的悲事,卻沒想其盡還有此等秘辛。

    「後來老朽大悲大痛之下,私自引兵出塞擊胡,結果一場暴風雪,深陷大漠,斷了一隻右腿,本來想回去的,但卻沒想到,皇帝因衛王之事,鬱憤難平,再加上老朽私自調動兵馬出塞,一怒之下,夷了老朽滿門…,唉,「……」,老人說起這段昔年往事之時,心情很平靜,這五十多年,老人不知道想過多少次了,該憤怒的,不該憤怒的,都已經淡了,如今滿頭白,閒談來,只剩下一腔歎息了。

    「我要走了,老郡公。」看了看天色,薛仁貴低著頭站了起來,心微微歎了口氣,滿是歉意。

    「送給你吧,留個念想。」

    老人將手的馬頭琴遞給薛仁貴,默默的上前接了馬頭琴,薛仁貴突然抬頭對老人道:「回去我會叫陛下為老郡公豎碑立傳,不讓老郡公這樣的英雄無名於世。」

    老人聞言,只是笑了笑,點了點頭,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不高興。

    牛角號被吹響了,蒼茫的聲音在草原上迴盪,殺戮完整個部落的唐軍呼嘯的趕完另一個部落,只留下滿營地的屍體。

    薛仁貴策馬到了遠處,回頭觀望了老人一陣,眼神一變,他分明看見了老人蹣跚著拄著枴杖進了一件帳篷,正是整個營地唯一的帳篷了,那裡面有老人的兒子孫子一家,其它的帳篷都被唐軍焚燒殆盡了。

    老人進去後不久,那最後一頂帳篷也燃燒了起來,薛仁貴再沒見到老人出來過。

    沉默了一會兒,揮手讓親兵過來,薛仁貴指著那個還在燃燒的營帳道:「去,去把那營帳的屍骨,用木盒收集起來,帶回原。」

    「喏!」親兵雖不懂薛仁貴之意,但還是馬上應允了。

    看著親衛將要離去,薛仁貴突然又叫住了親兵,揮揮手,歎了。氣,略帶冷漠的說道:「不用了,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了,既然來了,就不用回去了。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這麼多年了,正如他所說,回去了只是徒留傷感,讓他和他的家人們團聚吧。」

    吉日格勒,幸福?

    「駕!」

    薛仁貴在親衛更加不解的眼神,突然暴喝了一聲,策馬狂奔,趕往下一個部落。

    老丈,不要怪我,戰爭無對錯,只有勝與敗。

    「目標,郁督草山,並進!」

    原野上春風刮過,似乎還殘存著一縷馬頭琴的悲哀,但隨即被唐軍滾滾馬蹄聲淹沒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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