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春雷一聲驚天地,陽春二月好風光。
此時正是二月天,長安城外天顯得極高,也極清。田野酥酥軟軟的,草得十分嫩,一點點淡黃的蒲公英,使人心神都有幾分蕩漾了。
遠遠看著長安城外灞橋的楊柳,綠得都似有了煙霧,暈得如夢一般,禁不住近去看時,枝梢卻沒了葉片,皮下的脈絡更是流動楚楚動人的嫩綠。
「通通通……」
「通通通……」
「通通通……」
值此二月裡草長鶯飛之時,長安城外,龍原上,一通通好似來自蠻古的粗獷牛皮鼓聲在北方的初春原野上,肆意的咆哮起來,驚天動地。
無數的身著精甲,手持長矛、巨斧、馬槊、陌刀的士兵,排成整整齊齊的方陣立於龍原上,靜立如淵,不動如山,氣沉如獄,整個龍原上,目之所及,鴉雀無聲。
那步兵軍陣後,是無數似乎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精裝騎兵,下馬肅立,數十萬戰馬都打了嚼口,同樣無聲。
李治獨自一人騎著胯下雄武昂揚,精神抖擻的暗電,從「卡擦」打開的長安城城門,緩緩步出,暗電步伐優雅,猶如盛裝舞步,令人眩目。
靜靜的看著面前一望無際的黑壓壓的大唐軍陣,李治心潮澎湃,恨不得引吭高歌。
若不是穿越,這一切對李治來說恰如神話,恰如傳奇,恰如男兒一聲無疾而終的深深歎息……唯獨不是真實。
遙想後世之時,當李治翻閱史書,遙想千年前四夷臣服,盛世大唐的榮光,天可汗的威嚴,那初中史書上一個個字,好似活了一般,不斷的流動,每每讓李治嚮往;
當第一次看《貞觀長歌》,那在腦海裡勾勒出的上萬次的形象,轟然倒塌,只覺的狗屁不如,痛心之下,再去回想「唐」之一字時,卻悲哀的想到的只是……唐國強、陳寶國、聶遠、韓再芬。
然而,幸運的是,惟獨想起「唐軍」兩個字時,依然是那所向無敵,擋者披靡的浩蕩身影,心中著實欣慰不少。
李治第一次從思想品德》書裡讀得「大唐」時,印象最深的卻只是那陪葬死人的唐三彩,那天可汗、長孫皇后、二十四賢臣、武則天、薛仁貴,穿越之前,竟是毫無印象……
但及至此刻,李治才明白,這讓自己有了在大唐肆意妄為,橫行無忌的保障,就是眼前這些黃沙百戰穿金甲的大唐戰士們
自大唐建國以來,這些漢家男兒,第一次在「唐」這個旗號下,橫刀立馬,劍指長空,無所畏懼的打敗了一個又一個敵人,一生逾千山,涉萬水,渡大漠,濟玉門,至敦煌,攻祁連,收河西,讓突厥人臣服於大唐的鋒芒之下,成為盛世大唐崛起的第一件進獻上蒼的祭品。
李治不是完人,李治也決不否認自己是世人口中的「紈褲子弟」,李治不在乎,更不想去爭。
但李治幸運的是,自己回到了這一千年前的大唐,執掌千軍萬馬,一聲令下,八方雲動,無數赫赫有名的大將為自己扛旗拿劍……更別提還有那一代女皇為妻,有時候李治夢中驚醒,深深恐懼這是一場美夢,夢醒了,一切也就結束了。
緩緩的李治右手拔出腰間長劍,劍指長空,龍原上平地裡刮起一場溫柔似水拂面而來的春風,將李治的衣袂吹起,飄拂於微風裡;李治跨在暗電千里馬上,對著無數大唐軍隊,左手高舉大唐軍旗;
雙腿輕夾,暗電通靈般躍步向前,對面大唐軍將的面容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李績、李敬業、薛仁貴、程咬金、姜恪,一個個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容出現在李治的眼簾裡,胸中自有一股豪氣,李治大喝的將軍旗狠狠的插入原野初春濕潤的泥土中,仰天長吼道:「大唐將士,一路北去,烽火連月,朕無以為敬,願與三軍共飲。」
「陛下威武,陛下萬歲……」
驚天動地的呼喊聲,在龍原上刮起了一陣席捲天地的聲浪,三十萬人齊歡呼,那聲音放佛也能穿越時空歲月一般,亙古不絕……
李治是個很善於表達自己的人,但此時,卻拙於言辭又或者不願輕易開口,只願用行動來證明自己……
所有人,都拿起了掛在身上的酒囊,大呼聲中,拔開酒塞,仰天狂飲,此時之景,卻有千年前,那支無敵黑色洪流席捲天下的王霸氣勢,男兒此時,鐵膽鏗鏘,錚骨傲氣,直衝鬥牛。
大口的溫涼烈酒,化作一團團火焰,頃刻間燒遍全身,李治繼續驅使暗電向前,後面插入大地之上的軍旗,雄偉曠遠的長安城,成為李治唯一的背景。
「在今日,長安城下,你們,我大唐的雄獅們,將會孤軍深入,逐亡漠北,在那異域之地浴血奮戰,朕期望你們能夠風馳電掣的來去,犁庭掃穴的進攻,戰無不勝,功無不克,三千里外覓封侯,八千里路定江山。
朕向蒼天忠誠的禱告,向我漢人始祖虔誠的訴說,希望我大唐遠征的將士們,在來年的春暖花開時,讓朕有機會,還在這龍原上,還在這渭水河邊,等你們凱旋而歸,得勝還朝。我大唐的戰士,橫行天下,那漠北草原又如何能留得住你們。一年以後,將軍們,戰士們,朕等你們回長安,朕等你們……」
「陛下萬歲,陛下萬歲,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十萬人齊吶喊,在龍原上一陣陣的迴響。
不知何時,李治已經登上閱兵點將台。
這閱兵點將台是用水磨青石搭建的,本來許敬宗提議建一個高大的由漢白玉堆砌的檯子。
被李治一語拒絕,點將台如何能用漢白玉鑄就,只有磐石才可以,磐石無轉移,也寄托了李治對唐軍的厚望。
而且因為是青石台,點將台雄壯卻不墮威嚴。
李治錢多,但絕不會花在這上面,面子工程要得也要不得,雖是石頭打造的高台,但李治一人站在高台之上,拎著劍,俯瞰台下萬千將士,心中卻是升出了一股難以言敘的心情,那是一種男兒豪情,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
三十萬唐軍,在李治登台後,早已鴉雀無聲,停止呼喊,帶著一股凝重,更有一種凝聚力在唐軍中形成,這是勝利之心
大唐建國以來,對外對內用兵,百戰不敗,就連自家老頭的滑鐵盧征遼戰役,因為自己,都不到數月而滅三國,而原本歷史上,卻是損失了十數萬唐軍,卻是大敗而回,一無所得。
所以唐軍從統帥到士兵,上下都有一股必勝之心,他們相信沒人能擋得住大唐的兵鋒所向,此戰必勝。
世上事,只要堅持,堅持,再堅持,只要相信,相信,再相信,就已成功了一大半。
凝重的氣氛持續了很久,李治滿意的點了點頭,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兩個月來,那些大唐皇家軍校的畢業生,也回到了自己原來所在的隊伍中,這些經過了軍校再培養的學生,一眼望去,和以往最大的不同,就是行走間,姿勢站如松,行如風,已經有後世影像中那德國鐵血軍人的形象了。
而他們接手原來的隊伍後,對原來的隊伍著實看不慣,不知不覺間,也引用了大唐皇家軍校的練兵之法。
時間很短,一個月左右,匯聚到長安的大唐軍隊,已經在他們的老上司的強力壓服下,學會了站軍姿,學會了突刺,學會了各種簡單的戰術,同樣也上了天下黨組織的思想政治學習大會。這是令人心寒的一件事,騎兵最重要的莫過於機動,失去了機動的騎兵,只是被人虐的,這也是南北朝時期興盛的重甲鐵騎,為什麼退出歷史潮流的原因。
而經受了無數大唐皇家軍校第一屆畢業生訓練的大唐府兵們,騎馬射箭,戰陣搏殺,他們姿勢在不知不覺間,都已悄然改變。
一個優秀的將軍帶不出一隻虎狼一般的軍隊,而一群優秀的中級將領好低級將領卻可以。
當每個伍,都有人專門親自指導時,僅僅一個月的訓練,大唐軍隊的技擊之術就煥然一新,簡單快手把手教學,讓三十萬唐軍在一個多月內出神入化,實力竟突然漲了兩三倍,著實令人恐怖。
這就是軍校的偉大之處了,天才的計策,如果要一群蠢貨來實施,依然無用,正如後世的黨國。
將軍們,都是黃埔甚至留學歸來的高材生,制定的策略連毛太祖後來回想也是不由的讚歎連連,那張靈甫抗戰英雄,天朝大軍屢屢敗於其手、杜律明更是在東北打的**都快哭了,但是卻有一幫不學無術,蠢笨如豬的下屬,整天只會喊「為黨國盡忠」,焉能不敗。
胡人對唐軍的戰鬥一向是疾馬奔馳,然後遠遠的射箭,不肯上前撕殺。
大唐已經有了勁弩,但李治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不僅花大力氣,人人隨身配了弓弩,而且更把「天帝之鞭」,兩隻大軍,每軍配了兩萬架,李治就不相信那些胡塵之人,還能翻了天去。
打破一切沉寂的是歸海一刀,他舉起了手臂,那是兩桿血紅色的軍旗。
所有人的視線都隨著歸海一刀的跑動而移動,那數十萬人的目光,看到的,看不到的,全部聚集在歸海一刀身上,讓歸海一刀都感覺自己似乎要融化了一般。
當兩柄戰旗交接到李治的手裡後,歸海一刀鬆了心,因為他已經感覺到眾人目光轉移了。
李治衝著大軍前排之人吼道:「所有人都有,稍息盧國公程知節、英國公李績上前。」
李治的命令在快馬奔馳的傳令兵吆喝之下,三十萬唐軍齊齊叉開大腿,定心靜氣,動作的起伏,從李治這個高處看,甚至形成了一波起伏的波浪。
程咬金、李績在李治命令下達後,踏前三步,向高台上李治叫道:「程咬金、李績奉命到,請陛下下達命令」
「程知節上前接軍旗。」李治喝到。
程咬金聞言,鼓起胸膛,大步上前,一步步沉著有力的上了青石點將台,再無平時一絲為老不尊,單膝跪倒在李治身前,雙手高高舉起,接了軍旗,然後到一旁肅立。
「李績上前接軍旗。」李治同樣大聲喝到。
英國公李績聞言,下意識一下一腳,沉著上台,較之程咬金,卻多了一絲瀟灑,但同樣面色無波無動,嚴肅異常,環境總是能影響人的,不是嗎。
待李績接了軍旗,李治大吼:「揚旗。」
程咬金、李績猛吸一口氣,將手中血紅的軍旗高高揚起,頓時所有唐軍將士的目光,都被兩米來長,一米來寬的紅色軍旗吸引住。
一面是所有人熟悉的「金龍拿日月」,霸氣猙獰,另一面,卻寫了八個字,大如斗,眾人一看,倒吸一口冷氣,大驚後大讚。
原來那血紅旗子之上,卻是八個金線描畫的大字。
鐵筆銀鉤,蒼勁有力,出自李治之手,但真正讓人驚訝的卻是其中所透露出那股獨霸天下,捨我其誰的氣魄。
「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一個人吶喊出,兩個人吶喊,不到片刻,整個龍原上三十萬唐軍齊齊仰天吶喊「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聲音久久不息,一聲更勝一聲,一浪高過一浪。
「日出東方,唯我不敗。日出東方,唯我不敗。」李績低聲的意猶未盡的念叨了兩句,隨後突然轉身對李治大吼道:「日出東方,唯我不敗。陛下,當為千古一帝也,此中之語的霸氣,哪怕昔日秦皇漢武聞之,也要甘拜下風,陛下,千古唯一言啊」
那程咬金雖未說什麼,但一臉的驕傲臭屁,大家都別忘了,他再牛,也是俺徒弟,有俺一份,不,無數份功勞。
李治卻在此時感覺菊花有點涼,這是自己靈光突現,盜用了金老爺子的創意,卻沒想竟收如此奇效。
但是,當三十多萬陽氣飽滿的魁梧巨漢,同時吶喊「日出東方,唯我不敗」之時,場景著實怪異了點,李治腦海中不由的想起後世銀幕上,那個絕代人妖也是如此風騷的狂喊「日出東方,唯我不敗」的,這期間反差就大了去了。
當聲浪平息後,李治仰天長吼道:「眾將士遠征大漠,朕為君歌一曲,為將士們送行。」
聽的李治此語,三十萬大唐將士逐漸安靜下來,李治大聲的唱道:「秦時明月漢時關,滾滾長江藍藍的天,壯士鐵馬將軍劍,旌旗半捲出長安。女兒柔腸男兒膽,滔滔熱血漢衣冠,大漠無垠江湖遠,暴雨驚雷夜如磐,美人淚,杯中酒,天下任,丈夫肩,風蕭蕭路漫漫,情切切,意綿綿,生死盟,山河戀,君與臣恩與怨,何必回頭傷往事,且把風流唱少年裡江山千鈞擔,守業更比創業難。
這是大唐新軍們訓練時拉歌最愛的曲目,此時此景唱來,更顯英武豪邁,那唐軍不知不覺間,和著李治唱了起來,一時龍原儘是震天響的「秦時明月漢時關」,大唐軍威在獵獵春風中不可一世,恰如雄獅咆哮。
歌聲唱罷,一隊隊大軍在「日出東方,唯我不敗」的軍旗引導下,一路北上,看著塵土飛揚中隱現的如龍般延伸的唐軍軍陣,李治此刻的心好似也被帶走了一半。
這好似穿越了千年的戰場上的騰騰殺氣,喚醒了李治一年多以來好似沉睡太久的僵硬靈魂,那往日間因為政事消弭的激動熱血,似乎被澆醒,太極殿、未央宮裡的君君臣臣、糾纏瓜葛,此刻也好似遠離了李治,此刻李治竟想要追上隊伍,再等不了一刻,隨軍去馳騁那北方塞外的草原,看一看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之景,到底如何的美麗。
「旌旗半捲出長安,一刀啊,朕心急了,朕現在迫切希望再次去品嚐那血性剛強的歲月,哪怕再苦再累,而不是整天埋於書案上輕描淡寫的文字。讓那被經史子集,奏折典籍固了太久,也壓抑了太久的熱情,隨著我大唐雄兵劍指塞外的鋒芒,徹底釋放,直達頂峰。讓被絲竹笙簫堆砌出來的膽怯落弱全部消失,睡覺前只有金戈鐵馬,再沒有陰柔的宮闈爭鬥,生活中只剩下剛強的刀劍廝殺。」
李治說道最後近乎大吼的喊了出來,聲音中儘是無奈,但又好似充滿希望的對旁邊的歸海一刀訴說著,卻又好似喃喃自語,複雜極了。
「陛下不能,大唐不能沒了陛下。」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歸海一刀難得嚴肅了道了這麼一句,讓李治身體一怔,隨後放鬆下來,輕笑起來,然後笑聲越來越大,也越大越張狂。
「朕一直問心無愧,如今卻在這兒無病呻吟,捫心自問下,自己又付出多少呢,千年的歲月,千年的大唐啊,來的了,回不去,朕生而能言,哈哈哈,生兒能言,想必天生我材,就是上天要朕為大唐而生,為漢人的容光而生,為讓無數異族人不寒而慄而生,朕之幸苦,和這些浴血沙場,馬革裹屍的英兒又算得上什麼呢,汗顏羞愧啊,朕啊,說到底,只是太孤獨了,這個時代沒有人瞭解朕,沒有一個人,讓朕可以和他說上一句真心話,遺憾只是我啊……」
歸海一刀立在旁邊,聽了,但卻不懂。
李治見此,一笑了之,寂寞孤獨也罷,無同類之人也罷,既來之,則安之,唉,還是回去處理政務吧。
「走,一刀,回了,一個月後,我們也要出征了,到時候可有大戰等著你我君臣啊。」李治呵呵的笑道,跨上暗電,策馬想長安城,絕塵而去。
「喏」
後面歸海一刀大喜道,也上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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