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城乃是高句麗國都,又是高句麗的第一大城,可人口卻只有四十餘萬,方圓二十餘里,李治的龍騎軍只有九千之眾,根本無法做到圍城,只能是兵分四路,四面築營守之。
不過,如今有高寶藏跳出來做家賊,這麼高級別的家賊不僅能夠確保李治順利入城,而且李治也可以順利將十萬高句麗老百姓暫時收作輔兵,吸引高句麗守軍注意。
黑夜不僅可以有漫天的星光璀璨,同時也可以為各種骯髒事提供完美的外衣。
作為高句麗留守大將,高泉順現在很是詫異,搖著手上的請柬,對身邊的親衛嘟囔著「如今唐軍兵臨城下,雖然才九千兵馬,根本不可能攻進城中,但大王這時候請本將赴宴何意?」
親衛你看我,我看你,這種好事要是他們自然求之不得,哪想這麼多。
「是不是大王要拉攏將軍啊?」其中一個深受高泉順信任的親衛試探的回道。
搖了搖頭,高泉順放下手裡的請柬,「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本將倒是看看大王到底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嘴角哼了哼,高泉順虎目中隱隱中透露出一絲不屑。
看了看天色,放下心思,「噓」了口氣,側頭對身邊的親衛說道:「酉時了,安排一下,這就去赴宴。」
「是,將軍」看著親衛就要出帳,高泉順突然又叫住了親衛,對著不解的親衛,高泉順施施然的又坐了下來,掛著淡淡的冷笑高泉順但繞道:「所謂,貴客必後至,哼哼,難得大王邀請本將赴宴,就讓他們等一等本將吧。」說完快意的將桌前角杯中的高句麗知名的君王酒一飲而盡,眼睛越發的清亮,也越發的不可一世,牛皮大帳中傳來一陣得意的大笑聲。
而在另一邊,高句麗皇宮中,無論是泉蓋蘇文陣營還是暗中投靠高寶藏的大臣,此刻都是滿臉堆笑,彼此間好似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低頭矮語,不時的發出一絲虛偽的笑聲。
長相決定命運,和泉蓋蘇文相比,圓臉的高寶藏要顯得更加親和,要是在後世參加那些政治選秀,說不得,靠這張臉高寶藏能夠成為美國第一人黃種人的總統,也不是沒有可能,但相差一千多年,人的審美觀相差也是極大。
鷹眉鷹目,偶爾還能放出一身王霸之氣的泉蓋蘇文,在時人看來確有「梟雄之姿」,於是本該是高句麗至高的高寶藏,無疑就成了一堆悲劇。
此刻的高寶藏一人坐在上座,端著酒杯,臉上掛著帝王之家一脈相承自幼訓練出來的微笑,很能夠感染人,而且韌性和持久力極好,一個笑容兩個小時,小意思,絕對能將後世那些謙恭的日本人給pk下去。
眼光又一次移到一旁侍立的江淮,目中隱現的焦急,再明顯不過了,江淮卻好似沒心沒肺一樣,只是低頭面無表情的朝高寶藏小幅度的輕輕點了一下頭,但就是如此,卻讓心頭小鹿亂撞的高寶藏心中稍寬,猛的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就待站起來盡盡自己今晚的職責,調節一下氣氛,讓今晚的宴會更完美一點,但身子起來一半的時候,殿外武士的聲音卻讓高寶藏身子猛地一抖,不是嚇得,而是興奮的。
「左輔大臣高泉順覲見。」
果不其然,不止是高寶藏,那些被和諧氣氛包圍的大臣們,在聽到殿前武士的聲音後都是停下了交談,目光全都看向了如今平壤城如日中天的高泉順。
一身官服、頭戴冠幘的高泉順,神情肅穆,看也不看周圍飲宴的大臣投來的善意的目光,有一種骨子裡透露的囂張的矜持,毫不保留的張揚在高句麗文武大臣們的面前,作為高句麗的名將,最關鍵的是作為泉蓋蘇文心腹,高泉順有這個資格,無論他還是旁人都這麼認為,當然除了眼角不時閃過一絲怒意的高寶藏,作為高句麗名義上的主宰,他是個例外。
自從泉蓋蘇文滅了高建武之後,隨後不久便設立了莫離支這個新的官位,其實莫離支是泉蓋蘇文自設的,是一種取代大對盧的新的最高官職,並非是舊有的任何一種官職。
它的職能其實已超出了中原王朝宰相的性質,具備了**權臣為篡奪王位而自設的臨時性特殊官職的特點,頗有點攝政王的意思。
高句麗明眼人一看,心中都是瞭然,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泉蓋蘇文這是為自己在鋪路啊,如果這次泉蓋蘇文打敗大唐遠征軍,泉蓋蘇文的威望無論在民間還是朝野、軍隊中,都將一時無兩,篡殺高建武的事將再不會成為泉蓋蘇文的污點,相反,這將成為一個雄霸之主成長的起點,這個污點在為後人詬病之餘,卻也難免津津樂道,李世民的玄武門之變如是,這個也不例外。
這也是高寶藏不惜做一個史上最大的叛國賊,欣喜若狂的給李治當內奸的原因,不僅為了王位和高句麗最終的歸屬,還為了生存,自古以來,前朝餘孽,可沒有幾個有好下場,大唐至今還在查前朝餘孽呢。
另一方面,泉蓋蘇文赤.裸.裸的王霸不臣之心,也凝聚了手下的人心,讓這些驕兵悍將將高寶藏實實在在的不妨在眼裡,甚至有時候看高寶藏的眼神猶如看一個迴光返照的死人一般,連最高統治者都不放在眼裡,赴宴時表現出來的囂張跋扈,反倒理所當然起來了。
拱拱手,高泉順似笑非笑的直視著高寶藏,慵懶愜意的朗聲笑道:「臣高泉順見過大王,大王,臣姍姍來遲,大王大人有大量,應該不會怪罪微臣吧。」
高寶藏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旁邊一直低頭不語的江淮,這個時候卻低低的咳嗽了一聲,好似一道雷霆閃過高寶藏的腦海,高寶藏突然笑的很開心,雙手臨空虛扶高泉順,呵呵的笑道:「不遲不遲,這個宴會本就是為高將軍所設,高將軍沒有來,哪怕宴會到明天天明,那也是不會正式開始的,更談不上結束。」
高泉順不屑的笑了一聲,扯著嘴角,可有可無的拱手笑道:「那就多謝大王的厚恩,高泉順感激不盡。」
聽著高泉順話語中不耐和嘲笑,高寶藏背在身後的左手握的緊緊的,面上卻是溫和猶若三月裡的春風,「如今唐軍兵臨城下,高將軍負責守護一方百姓平安,勞苦功高,當得起,當得起啊,各位愛卿說對不對啊?」
高泉順聽了之後更是不屑,原來對這個名義上高句麗王的一絲戒意也消了大半,周圍的大臣都是皺起老臉,笑意盎然的誇獎起高泉順,尤其是那些暗地裡和高寶藏勾結、藕斷絲連的大臣更是熱切,子曰詩雲的,讓一貫討厭這些的高泉順,第一次覺得這些東西還是蠻不錯的。
而在殿外,那些高泉順帶來的親衛們,也是被那些王宮侍衛哄的眉飛色舞,眾侍衛將這些親衛圍在忠心,讓這些平民出身的親衛,突然有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卻忘記了,這種包圍不僅適合說奉承話,同樣也是最好的攻擊姿勢。
飲宴一直到定昏時分,此時夜色已深,人們也已經停止活動,安歇睡眠了,高泉順醉眼朦朧,只感覺眼前一個親切的聲音好似在腦海中直接響起:「將軍,你看這是什麼?」
高泉順打了個酒咯,看著眼前這個不斷晃悠的物事,笑了,「你你真以為本將醉了,這這不就是一塊銀幣嘛。」
江淮露出一絲神秘詭異的笑容,「高將軍,你再看仔細了,這是什麼?」
聽這麼一說,高泉順湊近盯著不斷晃動的銀幣仔細瞅著看,是銀幣嘛,沒看錯啊,嗯,緊緊盯著不斷晃動的銀幣高泉順眼睛中越來越迷糊,最後乾脆眼一閉。
「愛卿,這樣真的有用嗎?要不,我們乾脆啟用第二套計劃吧,時間不多了。」高寶藏有點緊張,不確定的對滿臉神秘的江淮急聲道。
「大王放心,且讓臣一試便知。」說完,江淮突然打了一個響指,那剛剛好似睡著的高泉順立馬睜開眼睛,嚇得高寶藏心中一跳,只不過和剛才不一樣的是,沒有焦距的雙眼,看不到絲毫靈動的神彩,好似被人控制的傀儡。
「告訴我,高將軍,你的虎符放在哪裡了?」江淮的聲音好似夢囈一樣,不斷的在高泉順耳邊響起。
一遍又一遍,就在高寶藏氣餒,江淮也是皺著一雙臥蠶眉的時候,高泉順突然滿嘴酒氣的嘀咕了幾句。
高寶藏、江淮兩人面露驚喜,高寶藏更是忍不住拍手狂喜道:「大事可成,大事可成啊,真是天助我高句麗啊。」
一旁的江淮只是詭異的笑了笑,靜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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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兵星夜渡江干,為說三韓國未安。
明主日懸旌節報,微臣夜釋酒杯歡。
春來殺氣心猶壯,此去妖氛骨已寒。
談笑敢言非勝算,夢中尚憶跨征鞍。」
「今夜月明星稀,良辰美時啊,希望高寶藏那孫子有點手段,可不要讓本帥失望啊。」
厲兵秣馬,枕戈待旦已久的龍騎軍,早已經等的有點不耐煩了,這些殺慣了人的兵**,一天不殺人,都手癢難耐,而後面手裡拿著棍棒的十萬高句麗百姓,此刻也都是心臟劇烈跳動,喘著粗氣,紅著眼睛的看著厚重的城池,那是高句麗傳承數百年的國都,是高句麗最富有人才能住進去的地方。
一旁的姜恪聽了李治的話,就是一笑:「軍帥,卑職是著實佩服你,不用幾天就將那十萬高句麗人收服了,如今這十萬高句麗人可都等著進他們的國都打殺一通呢。」
聽了姜恪的話,李治卻是搖了搖頭,眸子中充滿著冷酷和不屑,冷笑道:「收服還談不上,只不過高寶藏的聯盟給了本帥一個好借口。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有**,那些窮人無疑更加強烈,如今本帥打著除奸臣泉蓋蘇文,保高寶藏的旗號,讓這些高句麗人放下了戒心,又允許他們在城中打殺三日,所得歸他們自己,名義上自然是剷除泉蓋蘇文的爪牙,這就給他們一個借口,一個可以燒殺搶掠的理由,人性中的貪婪自然就被釋放出來了,別小看這些平時看起來的老實人,一旦他們發起狂來,力量還是很令人吃驚的。再加上,這些人中有不少是移居遼東的漢人,人都有從眾心理,革命的堡壘也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經過這些自己人挑撥煽動的高句麗人也就心動了,反正有本帥在前面頂崗,法不責眾,為什麼不干他一票呢。」
「可是殿下,一旦進城,我們龍騎軍有足夠的實力對付高句麗士兵,為什麼還要讓這些人」似乎被前段時間的連續屠城刺激了,如今的姜恪破城之後,自然想到的就是屠城。
李治有點無奈的看了姜恪一眼,李治做了十幾年的晉王,手上掌的暗勢力更是龐大至極,再加上征遼以來連番大戰,讓那種上位者的威勢,更是滿含煞氣,只一眼看的姜恪心臟猛的就是一抖,呼吸也斷斷續續起來。
「仁貴,你告訴他,為什麼我不讓龍騎軍親自屠城。」李治突然對身後的薛仁貴說了這麼一句話,看來這段時間,薛仁貴的表現很讓李治滿意。
確實,這一段時間,薛仁貴變現的很突出表現出了一個天才統帥應有的穩重變通甚至狡猾,利用李治城裡的暗歎內應,薛仁貴經過開始的一段生澀後,總是能以最小的代價、最短的時間破城,而且為了擺脫自己家貧的現狀,也為了證明自己,薛仁貴就像是一個不要命的困獸,將自己最兇猛殘忍的一面表現的淋漓盡致,不管前方有多少人,每一次衝鋒,薛仁貴的連珠箭總能斬首攻城,然後帶領麾下大軍一個衝鋒解決數倍於自己的敵人。
堪稱擋者披靡,讓龍騎軍內部中將士佩服不已。
此刻一聽李治的話,薛仁貴上前,面無表情的淡然說道:「安市城下的高句麗大軍,無論士兵和將領很多都是平壤一帶的人,平壤一旦被佔領,軍心必亂,如果平壤被屠城的話,軍心必大亂,但是這城卻不能由我們屠,否則的話,很可能讓這些高句麗士兵生同仇敵駭之心,而如果由高句麗人或者乾脆說由高寶藏自己屠城的話,一定會讓這些高句麗士兵寒心,士氣潰散的,到時候整個聯軍將兵無戰心,破之易而。」
姜恪恍然大悟,猛的拍了一下腦袋,看向李治和薛仁貴的眼神越加佩服,「真陰險啊,不過,這法子好。」
正說著,一匹快馬的馬蹄聲從遠處的夜色中傳來,李治心中猛的一動,眼睛瞇著看向了駛近的探馬。
「軍帥,城門開了城門開了」探馬未近,聲音就已經穿了過來,美妙的令李治和身後諸將渾身就是一抖。
猛的拔出腰間的佩劍,劍直長空,李治對身後開始騷動的龍騎軍和十萬高句麗士兵,狂吼著「握緊你們的鋼刀,所有人跟我,進城。」
「進城」十萬九千人的高呼震撼了整個郊外,遠處的平壤城似乎都顫抖了起來。
隆隆聲中,海嘯般的大軍滾滾的衝向已經大開的平壤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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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來得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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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最後一更了,也意味著高句麗之戰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