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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章 女性史詩和走出地獄的他(下) 文 / 烽火戲諸侯

    (下)

    綠帕蒂海港,人山人海,比起當初送別航隊離港,這一次迎接的陣容規模和熱烈情緒都要擴大無數倍,梵特蘭蒂岡主教部和禮儀部都派遣最高領袖前來頒榮譽,教務院更是由席國務卿歌謝爾女王親自牽頭,以私人名義迎接帝國福音們的光榮返航,東部紅衣大主教摩諾法蒂站在皇太子叔本華一行人身邊,輕輕低語,蒼老臉龐上露出會心的笑意,這位長者低頭勤奮和沉默虔誠的一生幾乎沒有任何戲劇可言,老牧曾說這位教士一輩子只生了一次氣,的確,老紅衣大主教幾乎終生都在忙碌,每天都填塞著無止境的研究、註疏、教學和禮拜,他那卷帙浩繁的神學著作和勸教論文是各大修道院最受歡迎的經典,老人在帝國的然地位,導致叔本華王子在到達綠帕蒂之前不得不去惡補了一個通宵的米亞教義,這才有了一場沒有任何冷場的融洽談話,正是那個「帝國最高的矮子」,數次提醒皇太子殿下要注意和沉默教士們的聯繫,叔本華並不喜歡只會拍馬屁的貴族子弟,他更願意接受拿破侖和君士坦丁這樣的摯友,後者才是帝國的未來基石,君士坦丁背後是東部貴族圈,拿破侖幾乎意味著半座教廷,如果加上軍隊中擁有盛大威望的戰爭機器隆美爾,皇太子覺得自己的基石就相當牢固了,可以承擔任何父親多次暗示過的壓力。**!。*

    皇太子殿下趁紅衣大主教醞釀一個教義原理的空隙,抬頭瞥了一眼站在港口最前端的修長女性,也只有她,膽敢如此佔據最佳迎接地點,並且以她為中心劃出一個真空圈,這個女人曾是宮廷文學老師,但叔本華王子接觸得不多,倒是哥倫和妹妹雷爾夫公主接受過許多她教授的詩歌課程,叔本華嘴角輕笑,矮子啊矮子,你怎麼就喜歡上這麼個女人,對,歌謝爾女王是很漂亮,甚至稱得上絕對的英武,說不定會是帝國最唯一的女性劍聖,但不覺得她的年紀稍微大了點嗎?這樣的玫瑰,太扎人了點。叔本華替朋友感到悲哀,玫瑰花,還是挑選那些尚未完全綻放的才明智,席國務卿這類正在怒放的玫瑰,能再持續美麗幾年?叔本華收回思緒,看了眼身邊正遙望海面的阿佛洛狄,開始替自己悲哀,自己似乎比拿破侖更淒慘,矮子好歹還有位帝國月亮對他心存好感。微妙時刻,君士坦丁朝皇太子眨了眨眼睛,被捕捉到這個公開秘密的叔本華笑著瞪了一眼,北奧武符的天才青年悄悄做了個鄙視的手勢,叔本華不客氣地回了一個。

    海面上,出現了一排黑點。

    港口瞬間轟動起來,一些手捧鮮花的急性子貴族名媛已經迫不及待丟出花朵,另外一些本想遲些見到大司祭本人才撒花的貴婦小姐們也不願落後,一時間,綠帕蒂成為花的海洋。

    被好幾束鮮花砸中腦袋的摩諾法蒂一點都不生氣,微微一笑,彎腰撿起一束,難得對皇太子玩笑說道:「看來不需要我花上好幾枚波旁銀幣去購買了,綠帕蒂港口附近花圃這幾天囤積的鮮花早就一掃而空,不得不從鄰居郡省購買,都賣出了好價格,這在帝國,除了朱庇特城,可不常見,是好事,我很高興能夠看到這樣的帝國。」

    皇太子跟著從地上撿起一捧花,微笑道:「東部富饒而熱情,隨著航海業的繁榮,只會越來越熱鬧,希望您能夠多寫一些著作,將來我的孩子們就有了最好的閱讀籍,這有助於他們的長成。等他們長大後,一定會記起兒時的時光。」

    與老牧一樣最有希望在死後被梵特蘭蒂岡冊封聖徒的紅衣大主教搖搖頭道:「感謝殿下的好意,但摩諾法蒂離那樣的高度差了太遠。」

    叔本華沒有繼續說話,今天的談話已經很有意義,再不知分寸地增加重量,只會得到反效果。皇太子之所以與教士階層的關聯不夠,就是太頭疼這幫老人不輸給經院哲學的政治智慧了,能夠成為樞機主教或者是紅衣大主教,都是起碼活了五六十年的智者,任何光鮮承諾,都敵不過歲月的沖刷,而老人們又都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一旦失信,很容易被他們輕輕劃入黑名單。

    阿佛洛狄與皇太子和紅衣大主教刻意拉開了一段距離,當她看到越來越宏大的艦隊船隻,甚至可以清晰辨識出那幅帝國王旗,心中的巨石終於放下。

    她和帝國無數名媛眼**同的英雄,凱旋回來了。

    與一般小姐不同的是,她的興趣在於研究一串串福音碩果背後的深遠意義,就像一盤下了很久的帕雅戰棋,棋種眾多,局勢混論,突然現一顆教士棋子對整個棋盤產生巨大影響,那麼她要做的無非就是盯緊這顆棋子,以這顆棋子為中心,關注它帶來的波動,這是很簡單卻很聰明的做法。和弟弟一起將北奧武符從地方大家族帶進帝國一線梯隊的阿佛洛狄下意識看了眼不遠的席國務卿,對於這位歌謝爾女王,她有適度的敬意,阿佛洛狄相信自己只要有這位女王的機遇和位置,可以做得一樣優秀。

    跟隨國務卿一同前來海港的筆記官海士茲小姐輕輕提醒上級,「阿佛洛狄小姐在看你。」

    歌謝爾女王沒有轉身,望向海面,打趣道:「很多東部年輕貴族都在看你。」

    知性古典的筆記官平淡道:「他們的眼光可真差。」

    其實偷偷打量海士茲小姐的何止年齡相仿的年輕貴族,上了年紀的貴族老爺也不再少數,共同點是眼神火辣,在帝國,貴族最喜歡女人身上三種衣服,穿著騎士裝束的和裝著修女教袍的,但近幾年,第三種後來者居上,那就是身穿教務院精緻簡潔服飾的,帝都貴族都樂意花上一點金幣仿製這種制服,然後交給家族內最年輕最漂亮的金絲雀,幻想成她們是教務院拿正式薪水的女性人員,海士茲作為一位席國務卿近侍,年輕,優雅,聰明,這讓她在朱庇特城十分搶手,愛慕者絡繹不絕,讓她那個小家族的地位暴漲。

    國務卿微笑道:「是很好才對。」

    海士茲有些臉紅。

    歌謝爾女王調侃道:「《一根思想蘆葦》的續集肯定馬上要出來了,這次你願意閱讀嗎?」

    氣質極佳的筆記官依然搖頭道:「《蘆葦》不符合我的審美,不會購買。」

    席國務卿點點頭,並不奇怪,看似隨口說道:「莫泊桑樞機主教的那本新作看了沒?」

    筆記官猶豫了一下,說道:「仔細閱讀了,但似乎有些內容有人代筆,對於《教誨》的深度闡述,很準確,而且。」

    國務卿追問道:「而且什麼?」

    海士茲降低聲音道:「那個人解釋了很多,但埋下了更多,似乎是對教廷有所不滿。他的文字,就像繁星,井然有序,但流動著讓人敬畏的智慧。」

    國務卿輕輕稱讚道:「海士茲,做筆記官真是委屈你了。」

    筆記官突然有些不恰當的恍然,記起了教務院走廊盡頭飛出窗外的折紙。

    ————

    朱庇特城烏爾姆大街,從1號到46號,46座府邸,幾乎囊括了帝國大半的將軍和軍團長,從命名上看,就知道這裡的榮光獨屬於軍人和戰爭家,家族徽章是一頭雪白野狼的魯道夫就擁有了46個數字中的2。它的左手是帝**相的家庭,右手是帝國鷹派軍人的領袖龐培家族,換做任何一個另外的家族,簡直就是生活在夾縫中喘息,可魯道夫卻表現出足夠的強勢和霸氣,魯道夫的孩子,從小就被長輩唆使去欺負和調戲軍相的孫女們,或者跟龐培的孫子們打群架,每次家族都會給他們制定毫無道德可言的軍事作戰計劃,使得魯道夫的幼狼總能表現出極強的配合和紀律性,魯道夫家族在帝國內沒什麼朋友,敵人倒是樹立了一大堆,幾乎能從王宮排到帝都城門,但能讓魯道夫家族記在心上的敵人不多,兩個鄰居中跟軍相的關係一般,不是朋友,但好歹不是敵人,但龐培絕對算一個仇家,最讓魯道夫主人憤怒的是這個家族裡最讓他不順眼的花花公子,沒事情就來家族花園蹭著喝茶,這個小混蛋,真的以為撈到一個大軍團的副指揮官職,自己就不敢把他吊起來抽打了?當年就是這個小獅崽子,把兩個原本關係和睦的家族搞得烏煙瘴氣,龐培在二十年前還算是魯道夫僅剩的朋友,可隨著那個叫尼祿的傢伙不斷長大,徹底完蛋,無數次帝**事會議上,魯道夫家主和同齡的龐培侯爵都能在帝國戰略上保持高度一致後,因為一些孩子間的糾紛,在莊嚴肅穆的議事廳大打出手,拍桌子砸茶杯,破口大罵,兩位長官的髒話絕對是對罵一百句都不帶重複的,精彩紛呈,後來連古板嚴謹的軍相都能十分淡然地坐在椅子上,一邊喝茶聽著罵聲,一邊提醒身邊的幕僚官快記下一些個新鮮詞彙,某次被經過的朱庇特大帝聽到,怒斥了一句在整個帝國十分膾炙人口的名言:「很好很好,帝國兩位最好的將軍,原來是潑婦!以後這裡多提供一些茶水!」

    後來,龐培侯爵主持聖戰,魯道夫家主轉向航海,做一些比維京海盜好不到哪裡去的勾當,加上一個花花公子的墮落和一位名媛的低調出嫁,兩個家族的爭吵才逐漸消停,這讓那些個好不容易適應了議事廳裡熱鬧氣氛的將軍們至今仍感到遺憾,每次跟年少後輩提起本該是無比神聖的議事廳,結尾總會加上一句類似感慨:「當年,我為了龐培侯爵,可是捲起袖子跟魯道夫將軍幹過架的。」「孩子,爺爺為了魯道夫將軍,我當著龐培侯爵的面罵過他不是個東西,勇敢?呃,不過龐培侯爵馬上就賞了一拳。」「唉,現在就很無趣了。」

    魯道夫家主,薩爾貢魯道夫是個極為健壯的中年男人,異常高大,而且相當英俊,作為一名實力各自毗鄰聖棺騎士和劍聖門檻的變態雙職業大師,作為一個能讓龐培侯爵只能跟他罵戰的帝都老牌貴族,作為一個在海外為帝國建立數個隱秘殖民地的航海家,一個比海盜更海盜的實權將軍,薩爾貢侯爵是當之無愧帝國最具雄性氣息的狼王,但這頭雄毅無匹的狼王,卻也做出了無數的浪漫壯舉,年輕時代跟皇帝陛下爭搶過女人,而這個女人現在已經是帝國的皇后,據說當年差一點她就是這個侯爵的妻子了。薩爾貢此時氣勢洶洶衝進花園,將一個正要喝茶的年輕混蛋提起來,拖拽著離開花園,金青年嬉皮笑臉向一位親手給自己煮了壺紅茶的夫人求教道:「葉卡捷琳娜姐姐,薩爾貢這是在糟蹋你的紅茶啊!」

    夫人輕輕道:「侯爵,起碼讓尼祿喝完這杯茶。」

    侯爵剛要把龐培家族培育出來的浪蕩子拋過牆,聽到這句語調很輕緩甚至算是命令的話,立即笑了笑,鬆開尼祿的領子,並且幫他理了理,然後一腳踹在礙眼年輕人的屁股上,罵道:「喝完就滾蛋。」

    在帝都知名度跟矮子拿破侖一樣高的青年揉著屁股坐回位置,開始喝茶,按照他的度,這杯紅茶能喝到明年,還不忘對侯爵擠眉弄眼,這讓坐在一邊的狼王抬手就要把這個小子拍成肉醬,起碼一灘肉泥都要比青年這張臭臉順眼太多了。

    夫人微笑道:「尼祿,不去主持你的軍團會議?就不怕大軍團長扣你俸祿?」

    金青年嘿嘿笑道:「他敢?就不怕我父親扣他薪水?」

    魯道夫家主氣不打一處來,差點就忍不住動手了,但留意到家族席女管家的警告眼神,只能一口氣喝完滾燙的茶水。

    夫人詢問道:「跟那位兩枚鐵橡樹徽章獲得者相處得如何?」

    如今已經離將軍只差一步距離的年輕人漫不經心道:「一般,互相瞧不順眼,我猜那個戰爭狂在夢裡都在殺人,葉卡捷琳娜姐姐,換成是你,你願意坐在他身邊嗎?」

    被稱為姐姐的夫人忍俊不禁微笑道:「是不太願意。」

    侯爵家主嘀咕道:「你這小子就一張嘴厲害點。」

    尼祿得意道:「這還沒夠?我也就是年紀小點,否則你跟我搶女人,能不輸?對了,我不願意跟隆美爾坐在一堆的心情,就跟你現在不想和我挨著坐是一樣的,理解了?所以我今天來,是希望侯爵能給我向軍相寫一封解釋信,讓我多在朱庇特城呆幾天。」

    魯道夫狼王覺得自己寧願去跟這小子的父親對罵,也不要和這個花花公子吵架,冷笑道:「我馬上就寫信讓你滾出朱庇特城。」

    尼祿鎮定道:「反正你那封信可有可無,要是寫了,我就比預期早幾天離開,不寫,那我就多喝幾杯葉卡捷琳娜姐姐的紅茶,你自己看著辦。」

    如果不是有女管家在場,魯道夫就要爆粗口罵這崽子的祖宗了。

    尼祿吹了吹紅茶,一口緩緩喝完,起身笑道:「姐姐,我這要去跟某位小姐約會了,明天再來跟你匯報戰況。」

    魯道夫家主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吼道:「滾!」

    沒有尼祿這個害蟲的花園,真是賞心悅目。

    帝國狼王終於可以舒心地喝茶,平靜下來的侯爵,如一座巍峨山峰,可以為任何女性帶來安全感。至於暴怒的侯爵,那就是一座火山了。在海洋上,最喜歡把一大串海盜屍體掛在船桅上曬乾的魯道夫侯爵,是惡魔。

    望著尼祿晃蕩離去還不忘在一個侍女屁股上拍一巴掌的輕佻背影,魯道夫女管家歎息道:「為什麼不接受他?我知道,其實相比拿破侖在內很多帝國雛鷹,你更喜歡這個年輕人。」

    侯爵輕輕道:「你知道答案。」

    他當然欣賞尼祿這個披著羊皮外衣的獅子,從小就以一己之力將魯道夫的幼狼玩弄得暈頭轉向,天生的戰略家啊,那麼個小屁孩就懂得出賣家族孩子先贏得敵人的信賴,加上對軍相孫女們的掌控,最終成功駕馭了三個家族的所有孩子,對這個龐培鷹崽來說,敵人和朋友沒有明確的界線,只有勝利和失敗,但是這種鮮明個性下,這個孩子擁有一些更可貴的本質,很好彌補了他血脈中的冷血和殘忍,比如癡情,在魯道夫家族中,嘉寶並不是最美麗的,並不是最聰明的,可他就是喜歡,而且哪怕她出嫁了,成為別人的妻子,依然在堅持,當時所有參加婚禮的人都等著這個無法無天的年輕傢伙來搗亂,但沒有。

    葉卡捷琳娜夫人,馴服了狼王的女人,帝國與歌謝爾女王齊名的傳奇女性,皺眉道:「那麼嘉寶小姐的幸福呢?」

    侯爵平淡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尼祿自己也知道這個事實。那些看似華麗的冒險,只適合沒有背景的騎士。」

    葉卡捷琳娜夫人陷入沉默。

    侯爵望向天空,嗓音沙啞道:「那個跟尼祿擁有相同教父的孩子,怎麼就不選擇壯烈的死,他到底是懦弱,還是?」

    夫人平靜道:「誰知道呢。」

    ————

    卡妙在女皇的號召下進行了一場史上最細緻的地理繪圖和地質勘探,六支隊伍中最旅途艱辛的一支穿過廣袤冰原,沿著綿延海岸線徒步而行,所有人都已嘴唇乾裂,當他們終於來到帝國第二大的奧黛麗海港,這是帝國最大的終年不凍港口,最歎為觀止的畫面呈現在所有人面前,港口外圍矗立著兩尊高達百米的偉大雕像,一座是海神波塞冬將三叉戟插入海中的雄偉石像,一座是冰雪女神的鐵質雕像,重達61萬磅,傳言冰雪女神雕像上的銅皮和鋼鐵足以支撐起一支軍團的全部武器,它位於將港口環繞的海岸手臂終點,與海中的波塞冬神像遙遙相望,共同守衛著這座港口,一名年輕女人摘下斗篷,沿著海岸手臂上的路徑緩緩前行,越前行,就越需要仰視雕像,身後跟隨者都主動停下腳步,很有默契地將這個世界全部留給他們的女皇,和屹立了千年的不朽神像。

    年輕女皇走到冰雪女神腳下,望向波塞冬石像,在卡妙傳統裡,黃金三叉戟除了被當做這位主神的武器,還可以劈開大地和海洋,從裂縫中流出食物和溫泉,所以卡妙子民敬畏海神,也喜愛帶來富饒的海神,而女皇頭頂的冰雪女神斯嘉蒂,是唯一對卡妙願意付出關懷的聖歐神祇,她帶來了永恆的寒冷和貧瘠,但卡妙人並不憎恨她,因為女神帶來貧窮的同時,讓卡妙人培養出了對任何災難和困苦都無畏的精神,這正是卡妙這個被遺忘國度的最大財富。

    他們的女皇在海邊站立太久時間了,一位老人不得不喊來一個女孩,從行囊中拿出一條嶄新的貂皮大衣,漆黑亮,是最好的奧黛麗黑貂皮,這件東西能讓其它王國富裕闊綽的貴婦們欣喜到瘋癲,奧黛麗黑貂哪怕在卡妙也數量稀少,公認的「裘中之王」,這是途中一位獵戶的珍藏,本來打算去給兒子換置一套從頭到腳的武裝,遇到這支隊伍後,獵戶看著雙手生滿凍瘡的女王,這個曾經被白熊差點咬斷整條胳膊都沒吱聲的壯漢立即送出了大衣,流著眼淚拒絕了女王的任何報酬。當女皇一行離開,村莊中所有卡妙子民都默默跪在地上,親吻她留下的足跡。

    老人輕輕道:「安娜,去把這個交給女王,那裡太冷了。」

    臉上早就被凍裂出血導致清秀容顏不再的女孩有些為難,很難想像這樣歷經風雪的小姐,是卡妙現任武神的親生女兒,並且是唯一的繼承人,她雖然接過皮衣,但是說道:「女王是不會穿的。」

    老人歎了口氣,道:「你試試看。」

    安娜加緊步子跑過去,踉蹌了一下,老人急忙道:「安娜,你慢點!」

    女孩大聲哦了一聲,但步伐可沒有變慢。來到女王身邊,小心翼翼遞上那件貂皮大衣,安娜做好了被批評的心理準備,說道:「女王,您穿上,要不然老凱南一定會罵我的。」

    女皇收回視線,蒼白臉龐擠出一絲溫和笑意,沒有拒絕,披在身上,伸手觸摸神像,柔聲道:「卡妙樹立起波塞冬神像,意味著不排斥富裕飽暖,卡妙同時敬仰冰雪女神,是在無聲地告訴那些傲慢和健忘王國:卡妙是從災難中建立,絕不會在災難中倒下。」

    安娜堅定道:「沒有誰能讓卡妙人低頭!」

    女皇轉身,伸手摸了摸這個其實年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腦袋,「安娜,晚上有鯨魚肉,到時候可別靦腆害羞,肚子是自己的,不能虧待了。女士也得填飽肚子,才能應付那些追求者。」

    女孩俏臉通紅,不好意思說話。

    女皇輕聲問道:「安娜,如果有一天卡妙人可以遷入更溫暖更肥沃的地方,你說我們會不會變得更金雀花這些國家一樣,將幸運當做理所應得的廉價品?」

    安娜脫口而出道:「當然不會!」

    女皇笑問道:「為什麼?如果一代人不會,兩代人,一百年以後?」

    女孩認真思考了一下,但是沒有能夠給出答案,這個問題太大了。

    女皇自問自答道:「試試看好了。」

    她脫下那件貂皮大衣,披在安娜身上,溫暖玩笑道:「我回去也不想被你父親提出抗議。所以這件衣服就當是我送你的禮物。」

    安娜忐忑不安,但女皇拍了拍她腦袋,「你這兩年的付出,遠比一件衣服來得沉重。如果可以,我想給所有卡妙人帶來他們應得的禮物,但我做不到。」

    安娜淚流滿面。

    遠方,看到女皇親手將衣服披在女孩身上的所有人,一起低頭默念:「吾王不朽!」

    這樣一個帝國,當終於被擰成一股繩後,難道還勒不死不公的神祇嗎?

    ————

    一個**男人,獨自走過了許多地方,一邊行走,一邊遺忘,遙遠到任何人都無法想像。

    走過了一個古老龍巢。

    走過了諸神黃昏的戰場。

    走過了兩個深淵位面。

    不斷被撕裂,不斷被拷問,厚重的靈魂不斷稀薄,記憶只留下幾數個最重要的碎片鏡像。

    他最終來到地獄九頭犬埃爾北迦守衛的冥府大門。

    經過一場漫長談話,在男人腳下出現一條漫長的歸途,是埃爾北迦其中一條身軀,似乎沒有盡頭。

    最初的一點光,變成一道光柱,最後成為一片光海。

    光海中,出現了一條晶瑩輝煌的聖潔階梯,記憶隨著腳步被一點一滴抹去的**男人,沒有忘記朝那顆地獄犬頭顱鞠躬致敬。

    東大陸,神聖帝國,瑪索郡,詩呢歌地下城堡,桌,木盒,半顆巨龍心臟終於停止了長達一年時間的躁動。

    厄休拉古樹瘋狂蔓延的茂盛綠色路徑像是觸碰到了最畏懼的禁忌,離房間最近的走廊道路開始燃燒。

    稍遠的樹枝,開始枯萎和衰老。

    陰暗房間中,一個**男人睜開眼睛。

    彎腰拾起了自己的心臟。

    他從地獄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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