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呢歌的競技場頭一天開張,沒有太多敢於冒險的顧客,這讓對競技場當做馬賽伯爵有些失落,早已將期望值壓到很低的奧古斯丁相對要平靜耐心,安慰這位阿爾法城主再等一段時間,當時,被伯爵打友情牌拉來參與參觀角鬥的朋友們都已散場,奧古斯丁和胖子城主走到競技場中心,地上一具牛頭人酋長的屍體剛被拖走,哪怕陣亡,迎接繆斯客人的下場依然是被製成標本,然後拿去法條橙拍賣出一個不錯的價格,奧古斯丁蹲在血跡斑斑的競技場土地上,抓起一把泥土,輕聲道:「馬賽,富有黏性的土壤才能長出果實,放心,瑪索郡的凱撒金幣都會流入這裡,我單純以合作夥伴的身份向你保證。!。」
臃腫肥胖的馬賽伯爵本想跟著大執政官一起蹲下去,但礙於體型,就放棄這個挑戰,盡量彎腰,笑道:「奧古斯丁,我相信你,真的,不止因為你是秩序長。馬賽不是傻瓜,這裡是瑪索郡富人唯一的選擇,即便沒有精彩活動,他們也會湧進來,何況這裡還提供了比密西西競技場更豐富的節目,換作是我,第一次出於謹慎,第二次出於猶豫,第三次,肯定願意前來黑天鵝湖找樂子,在瑪索,還有什麼事情比主動成為一名詩呢歌的客人,更有歸屬感?成為康迪家族邀請名單上的人物?已經過時了!」
奧古斯丁站起身,拍拍手,說了一句很跳躍的話:「灰熊賭盤的賭注越來越小了。」
馬賽伯爵顫抖了一下掛滿肥肉的下巴,陰沉笑道:「在丟勒伯爵去見上帝后,我們瑪索的貴族老爺們可都擔心自己是下一個丟勒。」
奧古斯丁拍了拍阿爾法城主的寬闊肩膀,提醒道:「拉姆大主教,哦,已經是都主教,在朱庇特城混得不錯,但是那邊有太多眼紅他的高級教士,在懷疑拉姆的『貧寒』,在那邊想要離紅衣大主教更近一些,需要很多你眼中的『子女』,這個時候,你如果能表現出一點點慷慨,遠比平時要跟更夠你對友誼的重視,跟一位未來的督主教甚至是紅衣大主教做朋友,短暫的支出是明智的,而且是必須的,馬賽,我和拉姆是朋友,和你是朋友,但這不意味著你和拉姆就已經是朋友了,這需要你自己去證明。」
馬賽伯爵認真思考後點頭道:「我明白。」
奧古斯丁瞥了眼伯爵的肩膀,華貴衣服沾上了塵土,笑道:「抱歉,弄髒了你的衣服。」
伯爵哈哈笑道:「這是馬賽的榮幸。」
奧古斯丁猶豫了一下,問道:「馬賽,想不想去做一名郡省行政長官?」
阿爾法城主眼神炙熱道:「當然!」
奧古斯丁微笑道:「瑪索郡的現任行政長官在朱庇特城那邊結下了很多有份量的友誼,這不現實,但如果是黎塞留郡省的話,我可以幫忙。」
胖子立即神情僵硬,黎塞留郡省?那個郡省富到了瑪索這邊還不如中等貴族的可憐地方?據說每次那裡的郡省長官參加帝都長官會議都是一場悲哀戲劇,不被同等職位的官僚視作朋友,連財政機構裡拿低級薪水的小官員都敢給白眼,馬賽伯爵可不希望成為這樣的帝國笑話,尤其是對於他這種把凱撒當做父母、波旁當做親戚的城主來說,去土壤貧瘠的郡省與貧窮為伍,簡直就是自殺。奧古斯丁不用去觀察這個勢利胖子的神情,就知道是如何的不情願,只是輕輕歎氣道:「要成為一位不被詬病的帝國財務大臣,履歷表上必須有成為郡省長官的資歷,這是未來帝國財政管家該有的遠見。而且還有個你不知道的秘密,馬賽,黎塞留郡省地下有大規模的礦石,只是開採比較困難,這只在守夜者的幾份機密檔案上出現過,連帝國都不知情。有一定的風險,前去那裡赴任的行政官大多並不富裕,無法親自帶頭挖掘那一座座黑金寶藏,也說服不了銀行家們去冒險,但如果是你,困難就不是困難,事情會簡單很多,一旦被成功開採出第一座礦山,就會有無數的跟隨者衝進黎塞留,捧著凱撒求你簽署開採協議。到時候你的評價不但是一位願意去帝國最落後郡省挑起重擔的優秀貴族,而且還是位給黎塞留郡省帶來財富的行政長官,很快,整個帝國就會開始注意你,恐怕連皇帝陛下都會記住你的名字,到時候,就會有一封引薦信擺在他的桌上,署名當然不是我,而是波旁或者克拉夫家族的某位大貴族。」
馬賽伯爵開始瞇起眼睛真正考量這個冒險的可行性,奧古斯丁還是沒有去打量他的臉孔,就知道此時胖子的眼睛已經完全看不見,這個小動作,意味著聰明的阿爾法城主已經動心了。奧古斯丁故意遺漏的真相是,守夜者繁雜檔案中的確有一些有關黎塞留郡省孕育著豐富礦產的珍貴報告,但是開採難度,出這個時代起碼半個世紀,在地質複雜地表極易陷落的那裡,最常見的空場採礦和充填採礦不被現實允許,正因為如此,連朱庇特大帝都曾自嘲說過一句「起碼,我的孫子會是個比我更富裕的皇帝」,所以馬賽伯爵除非運氣好到找出一兩座離地表極近的幸運兒,或者能在黎塞留郡省耐心逗留五十年,否則一切都將是個「小遺憾」。
馬賽伯爵試探性問道:「我能考慮一下嗎?」
奧古斯丁笑道:「當然,這是一件大事,我給你足夠的時間去衡量利弊,這才是朋友。即使你最終拒絕冒險,也不會影響到我們的友誼,說實話,在瑪索,我的朋友太少了。」
胖子鬆了口氣。
奧古斯丁轉移話題,問道:「你的朋友有看中的女孩或者少年嗎?」
這是詩呢歌燕子和烏鴉們第一次出來「覓食」,奧古斯丁很想知道戰績和成果。
馬賽伯爵笑道:「有啊,只是不敢下嘴,怕惹惱了秩序長。」
奧古斯丁闊綽道:「沒關係,如果有看中的,就領回去,只有不送回來一具屍體,我都可以接受。」
馬賽伯爵疑惑道:「真的?」
奧古斯丁點點頭。
馬賽伯爵嘿嘿笑道:「那我回去後給朋友們傳達這個好消息?」
奧古斯丁伸手拍去胖子肩膀上一些塵土,笑道:「馬賽,你的朋友,就是我將來的朋友,請把這句話一起幫我傳達。」
馬賽伯爵會心一笑,眼睛又看不見了。
奧古斯丁望向白象城堡方向,感慨道:「下次見面,可能就是在那裡了。」
已經得知白象城堡被劃入黑天鵝湖版圖的馬賽伯爵到現在都感到一種持續的震驚,連野蠻人都屈服於秩序了,瑪索郡,是真的沒誰敢對身邊的年輕男人說一個不字了。
奧古斯丁沒有送行,馬賽伯爵按照規矩有些艱辛地步行走出黑天鵝湖,在僕人攙扶下氣喘吁吁登上馬車,心情燥熱而冰冷,一半是因為那個從中等城主成為郡省長官再成為帝國財務大臣的美好願景,一半是對於誘惑的本能理智,馬賽伯爵的頭腦跟他的體型成正比,知道跟那個表情永遠溫柔眼神永遠溫暖的執政官做交易,永遠沒有免費的午餐,潛意識中,他驕傲於成為瑪索郡精神父親的成就感,但懼怕於成為那個年輕叛國者子孫的傀儡,說不定哪天就被拉進地獄,連辛苦積攢了無數的情人凱撒都拯救不了自己。深陷矛盾中的阿爾法城主一下子狂喜,一下子恐懼,隨著馬車一起顛簸的顫抖肥肉上交織著一幅奇妙的畫面,最終,伯爵掀起窗簾,看了眼山巔那座已經空蕩的白象城堡,那座即將迎來新主人的野蠻人心臟建築,喃喃自語道:「賭一次大的?要麼被這個瘋子拖進深淵,要麼直達天堂?」
對於馬賽伯爵的好朋友來說,好消息當然是雄偉的白象城堡成為最新轄地,以及這背後皇帝陛下再次明確無誤表現出對秩序的厚望以及對奧古斯丁適度信任的政治寓意,至於壞消息,因為奧古斯丁收到過老克拉夫的密信,對梵特蘭蒂岡教廷的醜陋行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新牧雖然當初拒絕了將他開除教籍的大規模高級教士集體要求,但似乎對於奧古斯丁以個人身份與整個教廷並列《教誨》解釋者也有些不滿,忍耐了數年後,大概是順從了各方面的意願,終於開始著手撰寫一份敕令,對此,教務院持有堅決贊成意見,席國務卿歌謝爾女王和那頭近一年時間都在處理福音大陸事務的雷切爾之虎,都明確表現出了乎尋常的積極性,這些年始終位於帝都輿論風頭浪尖的教務院頭一次出現改革派
和保守黨站在同一條戰線的奇觀,奧古斯丁在給老克拉夫回信的時候幽默寫道「教務院應該和灰熊賭盤的幕後操盤人一起感謝我」,老克拉夫暗示他是否需要聯絡一下龐培,反對一下這條敕令,奧古斯丁回復不用,然後告訴那個老傢伙可能要消失一段時間,老克拉夫也沒有細問,畢竟信來往存在太多不確定性,不管渠道如何,都有風險。
奧古斯丁這段日子裡跟伊莉莎白小女王一樣,都沒怎麼露面,在那個將近堆滿五十萬塊多米諾骨牌的房間,奧古斯丁憑借記憶製造出一個微型的魔法陣,說它微型,是相比墓穴裡的那座神話級上帝左眼,和這個魔法陣歷史上寥寥數次原型的浩大規模,厚重魔法典籍中,單個魔法陣出現的次數往往與它的危險程度和構造難度成絕對正比,次數越少,涉足禁區越深,奧古斯丁為此在整整一個月內付出了二十公斤鮮血,不論腦力消耗還是身體代價,都要比他兩個親手複製的最大成就魔法陣「斯嘉蒂靈魂輓歌」和泰坦邊境召喚出母皇,要更加巨大和黑暗,魔法陣一般而言分為三種,線形,粉末和實體,第一種需要兩根魔法杖,一根材質真實的法杖,一根則是魔法師的第二法杖——咒語,這類魔法陣,最簡單,但最能體現魔法師的實力素質,當然也是最合適實戰;第二種,需要用各類昂貴珍惜的魔法元素去支撐,已經被瑪雅雪山神廟確認的金屬元素有二十四種,非金屬元素三十一種,「混沌和頑劣」的暗金元素有六種,它們的不同硬度,稀有性,熔點,活波度,親近性,可燃性和交媾度,都是嚴肅複雜的學術專題,多種元素的排列組合,充滿絢爛的未知性,至今仍然沒有魔法師敢說自己真正掌握了最系統的元素理論。像斯嘉蒂靈魂輓歌,就是這兩種魔法陣的漂亮交媾,至於實體魔法陣,上帝左眼是最佳例子,而奧古斯丁悄悄進行的行為,有些遊走於三者邊緣,是黑魔法中的桀驁和孤僻女皇,被稱作「冬季王冠」,別名「聖卡洛爾墳墓」,興許很多帝國黃金三葉草魔法師一輩子都無法接觸到這兩個陌生詞彙,哪怕是記載有這個古老黑暗魔法陣的莎草紙上,除了繪有粗糙的魔法陣圖案,對這個魔法陣的描述往往都帶有一些撰寫者的驚恐和憎惡:「人類與巨龍,惡靈,墮落天使,甚至是冥王的對話」,「只存在理論上的可行,但這是在挑戰魔法最大神祇聖卡洛爾的底線」,奧古斯丁小時候出於頑皮向家庭魔法老師請教一個問題——「夫人,您認為最危險的魔法陣是什麼?」然後,她給出了這個,詳細解說了魔法陣原理,但談話結尾皺眉叮囑道「這是個危險的東西,拿靈魂去換取生命,連號稱靈魂最充沛的教廷聖徒都不敢嘗試。關鍵在於這種換取不遵循等價原則,是以多換少,問題是人類的靈魂公認稀薄,一些生物的冬眠會帶來對記憶的創傷,就是例子,你最好馬上忘記這個圖案,它曾經讓某個男人陷入永恆的冬眠,至今仍然沉睡於某個龍巢的深處,因為他在與一頭遠古巨龍的對話中,輸給了對方的智慧,我必須告訴你,與高等生物的單體抗衡,從來不是人類的強項,這就像即使是被譽為半神的強者,依然不敢去凌駕於教廷、帝國、政治和信仰之上,實力的強大,總會被下一個強大所征服和踐踏。」
但出於兒時的好奇,奧古斯丁還是粗略記下了這只王冠,然後在開普勒絞架戰役中從一位不知名亡靈法師身上繳獲了一張草圖。
奧古斯丁不是習慣自負的人,但在瞭解尼伯龍悖論的驗證過程中,他捕捉到了一些可能連那兩位女士都沒有深思的隱蔽細節,這教會了他如何去與巨龍對話,至於怎樣和神靈和魔鬼對話,聖烏爾班在被召喚出來的神降中,奧古斯丁比誰都清楚期間的體驗,只是這些奇妙的感受,是比聖降更應該遵守教廷恪守的「不可言語訴說,不可付諸筆端」原則,但是,這仍然是一場賭博,開啟上帝左眼,是窮瘋了的奧古斯丁幸運,這一次?每天放血製造禁忌魔法陣的奧古斯丁希望自己的運氣沒有耗光,心靈最深處,他信任聖烏爾班的在重返塔爾塔洛斯地獄前的最後饋贈。
奧古斯丁讓烏利塞主持一條從詩呢歌地下開鑿到白象城堡的地下隧道,獨眼惡龍對於這類瘋狂行徑一向很樂於付出智力上的無償付出,如同當初製造那個能讓整個詩呢歌城堡變成廢墟的更大型斯嘉蒂靈魂輓歌,在白象城堡歸入秩序後,奧古斯丁不準備將地下世界的成員搬到那邊,只是讓一百架左右的骨骸騎士們前往白象城堡蹲守,讓那邊的城堡大廳變成了名副其實的「亡靈大廳」,相信潛入城堡試圖行竊名貴油畫或者珠寶的倒霉蛋會受到隆重的接待。
這條密道則被興奮的烏利塞命名為「陽光長廊」,真是一位擅長反諷的副秩序長。
挖掘工作交給了最忠誠最能夠保密的死海騎士笛卡爾,那具被製成地獄英靈的泰坦聖棺騎士,連巫妖王那不勒斯都無法倖免於難,奧古斯丁站在隧道中,看著三名史上最強大的苦力在那裡辛勤勞作,身邊站著高大的單馬尾辮,奧古斯丁問道:「這得挖到什麼時候?」
烏利塞解釋道:「起碼需要兩年時間,本來不用這麼久,但是當初奎因副議長和矮子奧貝的傑作上帝左眼嚴重改變了這一塊區域的地質結構,讓這裡成了典型的荒蕪之地,密度和硬度都數倍增加,能夠承受巨壓,但同理,給挖掘帶來了大麻煩,普通人類想要都鏟下一捧土就要累得像條狗了。」
奧古斯丁沉聲道:「接下來我要進行一趟遠行,你在這段時間內創立一個隱修會,給投奔詩呢歌的異端學者們一個安全的棲息地。」
烏利塞好奇道:「遠行?」
奧古斯丁輕笑道:「這對於你來說肯定不是壞消息,希望我回來的時候,詩呢歌沒有成為你的私人物品。」
烏利塞不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已經給了薩滿女王把我製成傀儡的批准了?」
奧古斯丁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道:「你可以找她下棋。」
烏利塞頭疼道:「雖然我是這副棋的制定者,再由你幫忙完善了細節和規則,但我實在沒信心在棋盤上贏她,這實在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
奧古斯丁誠實道:「沒有她跟你下棋,我怎麼放心去遠行。」
雙手插入袖袍的烏利塞沉默,表情刻板。
在「遠行」前,奧古斯丁正式收到了梵特蘭蒂岡教廷送來的《斯坦茲敕令》,宣佈他的解釋者身份被剝奪,附有一封宗座最高法庭的「私人信」,結尾處闡明奧古斯丁擁有向教廷提出申訴的權利,奧古斯丁在房用一個小魔法燒掉了這份姿態並非一味倨傲的信,連保存的都沒有,經過一番斟酌,只是向皇帝陛下講述自願脫離《教誨》解釋者的身份,並且希望皇帝陛下能夠幫忙向格林斯潘家族轉告自己的感激之情,很官方的措辭,比大貴族向宮廷遞交的年終總結還要更有誠意,寫完信,奧古斯丁帶上瘸子少年一起走出詩呢歌,他要去見一見長生種雛兒,已經是凡爾登修道院一名圖管理員的羅素小姐,見面後,這位小姐拿到了一隻擺滿水晶瓶禮物的小箱子,她拿起其中一瓶「紅葡萄酒」,嘗了一口,一臉驚艷道:「味道好多了,比最初的還要美味。」
奧古斯丁鬆了口氣,道:「很高興羅素小姐不再埋怨我這個東道主的吝嗇。」
這些當然不是奧古斯丁的血液,他現在根本沒有剩餘的鮮血來送給羅素小姐當食物,六瓶葡萄酒都是從金少年身體裡流淌出來的,奧古斯丁只是覺得以阿瑞斯的單純,血液會在及格線以上,但看著羅素小姐的沉醉表情,似乎不僅合格,還很甘醇,這讓奧古斯丁有些疑惑,按理說瘸子少年阿瑞斯當年是狼族與人類的後裔,血液沒理由接近美味,奧古斯丁不得不重新咀嚼神聖長矛那句連同黃金短矛的贈言,這位巨頭對不起的兩個家族,到底是哪兩個?難道其中一個並不是意料之中的阿波帝狼族?正在思考的奧古斯丁突然被羅素小姐違反常理的瞬間進階給拉回思緒,她的眼眸散出一股淡淡的金色,只是這個被不負責家長代入長生種世界的粗線條小姐只是陶醉在美味中,沒有一瞬間跳躍成為長生種女爵士的覺悟,奧古斯丁伸手揉了揉身邊少年的頭,真是有趣。
阿瑞斯的成長充滿各種不合理,既不像不按照自己意志被迫從年幼到中年再到老年不斷自然衰老的人類,也不像昔日的暗夜統治者狼族始終停留在某個成型的固定階段,反而更像是狼族的天敵,會隨著覺醒而自主爆的長生種,只有獲得質的成長,才開始在新臨界點上瞬間成熟,根據古利格力的講述,這個孩子是在向他挑戰前一夜之間從孩子蛻變成少年,那一夜,剛好是長生種按照新月戒條和種族約束進入集體沉睡的「紅色月食」,奧古斯丁想了半天沒有得出合理的答案,就不去費神,等他回神,看到羅素一臉恐懼地望向神情始終木訥的阿瑞斯,是一種無法解釋的本能行徑,如同人類親眼看到聖降而來的神祇。
奧古斯丁皺眉道:「羅素小姐,你很討厭這個孩子?」
剛剛獲得越級跳的躍羅素小姐也不知道原因,只好尷尬道:「我也不知道……」
不等她說完,立即開始嘔吐,吐出了大灘的血液,整個人都開始扭曲。
整張桌都是猩紅色。
奧古斯丁再次皺眉,這可不是簡單的排斥,竟然是將第一位家長的「反哺」都給拒絕了。
奧古斯丁猶豫了一下,拿起那半瓶血液倒進羅素小姐的嘴裡,很快,幾乎瀕死的她迅猛地重新煥生機,比先前更旺盛和璀璨。
奧古斯丁如釋重負,掩飾道:「對長生種來說,只是進食不同葡萄酒後很正常的反應。」
只有羅素小姐這類冒失成為長生種的「孩子」,配合上她的先天樂觀,才會相信這種完全站不穩腳跟的善意謊言。
羅素小姐看了眼亂糟糟的桌,臉上露出一些身為一位貴族小姐的赧顏,這就像在宴會上正在和一位優雅騎士談論詩集的時候突然放了一個屁,任何小姐都會難堪。奧古斯丁不想讓這個愛好數學的長生種名媛繼續難為情下去,說要離開瑪索郡一段日子,但是葡萄酒會定期提供,然後交給她一本寫有關數學和天文學猜想和難題的筆記薄,就帶著一直沒有任何表情的阿瑞斯告別離去。走出凡爾登修道院圖館,奧古斯丁摸著少年的腦袋笑道:「阿瑞斯,很久沒有陪你看星星了,以前不太知道為何你喜歡觀察它們,現在有點明白了,對於人類而言肉眼極限是6等星,魔法師也只能提高一個到一個半級數,像我老師,可能可以看到明亮度僅是3的風景,但在你眼中,那就是最美麗的流動畫面,是不是?」
可能是聽到要星星,金少年很開心地點點頭。
奧古斯丁帶著少年來到一座山峰頂點,坐在草地上,一起仰頭,頭頂是一條銀色的海洋,因為攀登有些疲憊的奧古斯丁輕輕喘息道:「在我們身處的半球,現在不是個觀看這條河流的最佳季節,但相信你還是能看清很多人看不到的畫面,阿瑞斯,在奧林匹亞神話裡,那條河流是天後赫拉餵養嬰兒後不小心濺射在空中的乳汁,你看,人類連浪漫的想像力裡都隱含對天空和神祇的敬畏。在北大陸一些冰雪國度的傳說中,這條河是指引候鳥遷徙的嚮導,但在我的家鄉,一個遙遠到不能再遙遠的地方,還有個故事,你瞧那兩顆最明亮的星,一顆在天鷹座,一顆在天琴座,有一對相互深愛著的情人,被分隔開來,一年才有一次機會相遇,是不是一個很悲傷的傳說?但是,他們終究還是幸福的,因為一年的等候,可以換來一次重逢。」
金少年抬著頭,然後轉頭凝視著虛弱的奧古斯丁,眼神哀傷。
奧古斯丁摸了摸他的腦袋,笑了笑。
阿瑞斯突然站起身,護在奧古斯丁身前。
奧古斯丁緩緩轉頭,看到一位孤單的老者,這個第一眼就帶給奧古斯丁巨大熟悉感的老人輕聲道:「真是個淒美的傳說。但是,奧格斯歌城有這樣的傳說嗎?我女兒可沒有跟我提起過,我的外孫,奧古斯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