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大陸極北之地,卡妙帝國,一個被稱作被眾神遺忘的國度,一塊距離獸人這個卑劣嗜血種族最近的疆域,風雪寒冷在一年四季在這塊被詛咒的遼闊土地上肆虐,在抵禦天寒地凍的同時,它必須面對野蠻獸人們年復一年的嗜血衝擊,因為它就是整個史詩大陸的北大門,所以人類大陸上有「天狼族人不過萬,過萬天下不可敵」的說法,這對卡妙帝國天狼皇族來說是至高榮耀,也是最大的禁忌,和悲哀。
帝國中央北極鐘聲大教堂,大陸上唯一比拜占奧教廷聖徒石碑大教堂還要高的存在,被譽為卡妙帝國的心臟。
十字架結構,傳統而神聖。
一個將近兩萬平方米的巨大晶瑩大理石廣場,刻有一個巨大的五星芒魔法陣,五個芒角又各自由一個稍小的五星芒魔法陣構成,如此循環下去,廣場上恐怕不下近千個魔法陣,古樸,繁瑣,令人望而生畏。廣場周圍擺有卡妙帝國建國近千年來的歷任武神雕塑,六米之高,一尊尊栩栩如生,宛如戰神降世,凡夫俗子只能夠抬頭仰視,。
剛剛晉陞為帝都樞機教宗的阿爾法波蒂小心翼翼踩踏著那些個大小各異的五星芒魔法陣,心懷無限敬畏地穿過廣場,站在用作擺放皇帝屍骸的中央大教堂門外,他無意間瞥了眼立於兩邊的兩塊墓碑,一老一新,似乎有點與教堂莊嚴的格調略微不協調,第一次踏足帝國精神核心的他也不敢妄自揣測。門有三扇,從右到左分別稱作「善事門」、「聖門」和「死門」,這一點對於做了個柯爾多省十多年銀袍大主教的並不陌生,事實上他從五十年前成為一名神職人員起就夢想能夠從這裡走入教堂,當然除了贖罪的「死門」。
由一身銀絲白袍換作黃金鑲邊繪十字白袍的阿爾法波蒂輕輕深呼吸一口,推開那扇善事門,這之前他偷偷瞧了眼只有紅衣大主教和皇帝才能打開的聖門,用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的嗓音小聲嘟噥了幾句。兩璧之上的窗戶直徑高達24英尺,嵌有3萬片色彩斑斕的玻璃,繪有《啟示錄》中的所有場景,光彩一絲一縷滲透進來,華美絕倫。
通過長廊,帝都樞機教宗阿爾法波蒂一步一步接近正殿,身體和精神都處於巔峰狀態的他卻感到呼吸越來越急促,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壓迫感,等到來到長廊盡頭的正殿邊緣,他幾乎窒息得不能呼吸,陽光肆無忌憚地從一個繪有《末日審判》的中央穹頂瀉下,瞇起眼睛,仰視那神跡一般的景象,阿爾法波蒂幾乎要跪下去,頂禮膜拜。
寬敞的正殿,穹頂下中央,擺放著一張桌子,桌上一副龍牙製成的阿彌兒盾棋,但卻只有一雙手在製造博弈。
那是一雙的阿爾法波蒂這輩子見過最聖潔的手。
留給這位權柄顯赫的帝都樞機教大人的是一道並不偉岸的背影,這個人一隻手托這腮幫,另一隻手則拈著那枚象徵卒子的棋子懸在空中,似乎正在思考。
如今能夠讓如日中天的阿爾法波蒂等待的人,偌大的帝國,絕對不會超過一隻手的數目。
而能夠讓他等待並且不敢有絲毫不耐煩的人,只有一個,近期發生在帝國內部驚天血案的事實也證明將來很長一段時間也都只有眼前這一個。
「我賞賜於你的,你不可以少拿一絲,也不可以多拿一毫。」
下棋的人,終於開口,一個清冷的女嗓音,並不蒼老。
本來就極度緊張的阿爾法波蒂不由自主地跪下去,一身冷汗,戰戰兢兢。在政權交替中,他確實拿了一些他不該拿卻以為沒有人會察覺的東西,比如說那本從赫拉克大術士手中獲得的《精神審判術》,再比如說那個只知道玩女人的十三皇子剛從獸人大陸獵獲的精靈女奴。
「出去,再從死門進來,贖罪一次。」
一個滄桑沙啞的聲音緩緩傳來,如獲大赦的阿爾法波蒂不敢抬頭,他知道那是帝國紅衣大主教腓尼基大人特有的聲音,在卡妙帝國,129歲的他就是近乎神一樣的存在,作為三任皇帝的宮廷魔法導師,他說的話,即使聲音不重,也未必比不如皇帝說的話那般如雷貫耳。
阿爾法波蒂顫顫微微走出教堂,再從死門進入,來到正殿,跪倒在離桌子很遙遠的邊緣地帶。
「說吧。」
清冷的嗓音再度響起,而那人手中那枚卒子也已經落下。
阿爾法波蒂抹了一把汗畢恭畢敬回報道:「帝都已經肅清完畢,沒有餘孽逃脫,二百三十六人處以絞刑,四百三十九人處以火刑,其餘牽連在內的九千五十七人都按所犯罪孽進行審判,從各處傳來的報告來看,整個帝國範圍內的抓捕都沒有大波折,初步統計涉案人數為十二萬七千五千九百零四人,具體處置將由皇上定奪,唯一的問題就是有近百人出於不同的原因分散在神聖大陸各地。其中大部分來自帕拉斯、保羅烏切努和根培這三個家族,因為這幾個家族都有讓孩子在行成年禮後去大陸各國歷練,這些年輕人無法左右大局。」
「該抓的抓,該殺的殺。」
清冷嗓音透著股寒意,左手落下白色棋子後,右手便去移動對面的黑色棋子。
這個人,是在自己跟自己博弈,所以每一步都走得極慢。
只是說出來嘴中說出來的話卻無比殺伐決斷,「一個不留,斬草除根。那些小人物影響大局與否,不是你說了算的。」
滿是惶恐的阿爾法波蒂重重點點頭。
他不禁毛骨悚然。
因為他深知這些人當中既有與這位君主毫不相干的王公大臣,更有血脈相連的族人,這其中甚至包括四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七個同父異母的姐妹!十九個原本應該喊這位新任鐵血皇帝姑姑的孩子!
當然,還有那顆原本戴著卡妙帝國皇冠的腦袋。
「哪怕是僅僅是一隻蝴蝶,都不要想在朕控制的領域胡亂扇翅。樞機教宗,這句話,朕今天也送給你,帝都的安危,比你肩膀那顆腦袋要重要太多,所以如果出了點小紕漏,要掉的腦袋不止你這一顆。」
皇帝的這個警告,阿爾法波蒂從最初當上帝都樞機教宗的得意瞬間煙消雲散。
「門外左手那塊碑,寫了什麼看清楚沒有?」
聽到這個毫無徵兆地詢問,記憶力超群的阿爾法波蒂沒有絲毫遲疑道:「看清楚了。」
「讀一遍。」
阿爾法波蒂不敢有遲疑,朗誦道:「當我年輕的時候,我試圖改變這個世界;當我成熟以後,我發現我不能夠改變這個世界,我將目光縮短了些,決定只改變我的國家;當我進入暮年以後,我發現我不能夠改變我們的國家,我的最後願望僅僅是改變一下我的家庭,但是,這也不可能。當我現在躺在床上,行將就木時,我突然意識到:如果一開始我僅僅去改變我自己,然後,我可能改變我的家庭;在家人的幫助和鼓勵下,我可能為國家做一些事情;然後,誰知道呢我甚至可能改變這個世界。」
「很好。」
坐在椅子上凝神下棋的那個人望著棋盤,陷入沉思,一刻鐘後她才開口問道:「知道是誰說的嗎?」
阿爾法波蒂搖頭道:「罪臣不知。」
「你要是知道你就需要長眠於此了,別忘了,這座教堂埋葬的除了聖徒、皇帝和帝國英雄,還有千百年來積累下來數不清的異端。」
那個人冷笑道:「右邊呢?」
阿爾法波蒂顫聲道:「那是一塊無字碑。」
背對他的卡妙皇帝輕笑道:「不錯,那是朕給自己立的。樞機教宗,朕想知道,百年之後世人會在這塊無字碑上如何書寫?茫茫眾生會如何看待朕這個弒父篡位一口氣殺掉十幾個兄弟姐妹的冷血屠夫?分佈大陸的教徒又會如何詛咒朕這個已經被教廷審判作大異端的魔鬼?說!」
阿爾法波蒂又被驚出一身冷汗,那件華麗的金邊十字長袍幾乎可以滴出水來,他使勁磕頭,磕出血也不敢停止,嘴中始終說著一句話:「吾皇不朽!」
「不朽?」
以血腥強悍手段震懾整個神聖大陸的卡妙新皇帝輕輕推散已經步入收官的錯亂棋局,面無表情道:「想要不朽,就需要拒絕做神的玩偶。」